男孩已经消失在洞口一段时间了,室内仍然静寂,三个人影,两站一跪,清冷的月光下如几条剪影。
“公子……”
“嗯……”清雅的男子抬起头,月光下,男子的面上呈现出一种迷蒙的柔和,像是酣睡初醒时,舒适和放松让那张总是微笑的脸庞白玉一样发出淡淡的光。
喀……跪地男孩膝下的地板骤然碎裂……
嫉妒像条毒蛇一样游弋在男孩的心头,扭曲的面容,阴狠的双眼,是男孩的面容看起来有些可怕。
“鸿儿……”周筠连忙惊呼出声,可是又怎么来得及?
男子抬头看了眼焦灼的周筠连,就又微笑着低下头,直视着男孩的眼,面上带着明媚的笑意,明明是清雅的眉眼轮廓,此时却呈现出一种浓稠的艳丽。
“鸿儿这是为何?”冷漠的眼,出口的话却温柔的让人心痛。
“公子……”男孩艰涩的开口:“难道从来都没有看到过鸿儿吗?”
用一根手指轻挑起男孩的下巴,脸孔靠近到能轻易接吻的距离,却是男孩更轻易的看到男子眸底的冰冷,不容逃避。
男孩突然觉得很冷,男子的眼要冻伤他了。没有一丝温度,可是明明刚才还那样的温暖,明明就在刚才,这个人眼底还有月光流出来,那样美丽的月光,明明……就在刚才,为什么现在就结成了冰。
为什么一个连面目都没有看清的人能唤出你的温柔,为什么我就不行,为什么?十年的专注,却比不上那个人的一个无意的一个瞬间吗?而且,可笑的是,他连那个轻易击垮了他所有努力的人的面目都没有看清。
“鸿儿啊,你怎么这么傻?”男子的食指轻抚着男孩的面颊,说出口的话,温柔的几乎像情人间的低语。
昏暗的角落,周筠连无声的跪下,无声的请求。
男孩觉得心脏都要结上了冰,血液流动开始变得缓慢,他知道他这是中了毒,我这是要死了吗?为什么要死了,凭什么要死?这么多年的忠心耿耿难道竟然就换来这样得下场吗?只因为对您生出了非分只想?
也许是男孩的眼里流露出太多的不甘,也许是阴影里的周筠连已经头触地,做出了不惜一切代价的请求。
男子的手终于从男孩的脸颊上离开了,居高临下俯视着男孩,表情终于冰冷,这才是这个男人面具下的真容。
“鸿儿为什么要贪心?我给你的权限还不够大吗?”
任你弄权谋私敛财拉拢高位,纵容你除去组织里那些稍有些美貌的男女,默许你以教主之名行事,甚至不去追究你做这些的目的是什么,为什么你还不满足呢?
男孩震惊的盯着男子冰冷的眼,原来他真的都知道?!
“你……为什么?”也许是因为情绪波动太大而忘了尊称,也许就是男孩的心愿,他称呼那个他一直梦寐以求的人了,却不再是那个遥远的“公子”。虽然这什么都改变不了。
“鸿儿,傻孩子,你怎么就不知道什么叫做适可而止?还是你真的以为,能把我从这个位子上拉下去?”
男孩的眼顺时惊恐的睁大,脸上的肌肉急速的抖动,却说不出话来,恐惧焦灼的想要挣扎的伸出手,在药物的控制下却什么都干不了。
他想解释的,他做这些的目的,只是想要得到他而已。他知道作为下属,那个男人永远都不会看到他这个人的存在。那个男人的眼,不会在弱者的身上停留那怕一秒。即使他已经强到排行榜上百名之内,在他的眼里,他也和路边的乞丐没有区别。
“如果是那样,也许就不会这么无趣了。不过还好,有趣的人出现了。”
对男孩的焦灼视而不见,男子说道这,露出一个微笑,又是那个优雅亲切的清秋公子的样子。
“至于你嘛”男子冷淡的看着那个在他身边长大的可爱男孩,好像看着一件没有生命的死物,无所谓的开口:“费了武功,脸蛋还不错,送给筠连吧。”
男孩觉得自己好像在做一场荒诞的梦,一切都那么的不现实。
费了武功?被送人了?
武功,那是他十年来的苦练才得来的武功啊,竟然要没了。
是人啊,不是货物,竟然要被送人了。
恍惚间,突然就对上了那个人冷淡的眼,好像一股极为阴冷的风,瞬间就吹进了他的脑海,所有的迷雾都散开了,原来这都是真的。
是真的,有什么不能相信的,不记得了吗?虞姬的教训。从小到大的感情都可以弃之如敝屣,何况才短短的十年。
恐惧如雾气般缓慢却浓重的袭上心头,不要。我不要……
好可怕,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只是任性了这一次而已,为什么这次不给我机会。如果要对我如此严厉,为什么要有以往的纵容?这一切不都是你放任的结果吗?
“不要……求……”说不出话来,好像舌头不是自己的了。手脚都不听使唤,唯有眼睛还能都转动,神智却清醒异常。
不要,周大哥,帮我求求情。我不要,我会乖,会好好的,会改过的。不会再任性了。男孩大大的眼里盛满泪水,眸子里的惊慌失措像只掉进陷阱的兔子,无助而可怜。
他笃定那个男人会这么做的,那个人在外人眼里诡计多端智谋无双,在他面前却老实的过分,无论他说什么,他都会相信,即使是多么显而易见的谎言。他知道那是这个男人宠爱他的一种方式。
而且他知道周大哥的话,公子是回考虑的。
一直隐藏在角落里的男人无声的出现在男孩的视野里,那个宽厚温暖的脊背此时却呈现出冷硬的曲线。
没有看他一眼,男子沉默的跪在花知秋的面前,冷硬如雕像。
“筠连有什么意见吗?”花知秋微笑着问道。
在男孩不可置信的瞪视下,男子平静的答道:“属下遵命。”
只有这简单的四个字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没有一句求情的话语,甚至没有一个怜惜的眼神,仿若从来就没有认识过这个人一样。
是梦吧?男孩在意识沦落间迷蒙的想。希望是个梦,梦醒以后自己还是那个受宠弄权的鸿儿。如果梦醒,那么自己一定不再任性,一定……
看了眼昏迷的鸿儿,又看了眼僵跪在那里的周筠连,花知秋懒懒的收回眼,仿佛想起什么有趣的事情一样,淡淡的笑了起来。
“无心吗?真是个新鲜的词。他也说错了吧,筠连,无心的又岂止是我和鸿儿?”
周筠连静默的跪在那里,无声无息的像个雕像。
“呵呵……这才像我的军师的样子。带着你的东西下去吧。”
抱起昏迷的鸿儿,男子消失在门口。
安静的站在昏暗的房间内,花知秋任思绪慢慢的飘飞,脸上笑意不减,仿佛刚才经历了一场愉快的会面,现在正在回味余韵。
不知过了多久,细微的似虫鸣声响起,花知秋露出开心的笑,不同于以往那种形式样的笑脸,明显带着愉快的意味。
受到默许的影卫现身出来,报告道:“属下等人已经发现了那位公子的踪迹,目前正在跟踪,没有惊动,请公子示下。”
“他在干什么?”
“那位公子去了苏容庄,把一些金银换成了银票,而后又回到了此处。”
“……然后呢?”
“叫了一个小官,现在睡下了。”
花知秋这辈子都没有今天一个晚上笑得多,他又忍不住笑了起来。嘴角的弧度证明他很愉快。
真是个有趣的人,他真的很期待这个人能给他带来的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