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领头的那个小厮直接带我们到一条人烟稀少的路上,路中间摆着一座轿子,透过未放下的轿帘,可以看到怡然养神的贾老爷正半眯着眼。似是听到响动,他微微眯开一只眼,问:“三位可是想好了?”
“嗯,还要多谢贾老爷给我们这个机会,就麻烦贾老爷带他出去吧。”我指指七仔,接着说道:“不过,青龙暂时不能给你,我会把青龙先放在七仔那,如果他安全出去了,自然会把这把刀双手奉上。”
贾老爷的八字胡抽动了一下,轻哼一声算是同意了,他那表情像是在警告我们,不管你们打得什么算盘,着刀最终还会是我的。
未时快到时,三娘和她那帮穿着绣有“迷”字衣服的下属一同出现了,她手上捧了一尊手臂高的石像,这石像雕刻的是一个男子,以一种神圣不可侵犯的姿势矗立着,右手还握着一个与他一般高的长戟。他的五官雕刻得很精致,坚毅的脸庞线条,深邃的眼神,紧闭的嘴唇彰显了一种高贵中的威武,风华绝美,让人浮想联翩。
我就那么专注地看着,自己都没察觉自己已经由这座石像深深陷进了一种莫名的境界,有种抑制不住的冲动,我好想轻抚一下那座石像,好想摸摸那根长戟,内心有股强烈的渴盼,超过千年的渴盼。我没活过千年,但心里却很笃定这感觉就是千年,甚至比千年还要遥远,远到我无法不欣慰,却又深感叹息。
“晓芬姐!你干嘛?”
七仔的声音一下把我从冥想中拉了回来,我发现自己正缓缓走向三娘,抬起手痴痴地望着那座石像。
看到三娘他们一脸怪异地看着我,我讪讪收回手,赶紧退了回去。我这是怎么了?臆想了吗?
随着三娘他们走过,伴随着一股骚味尾随而至。我掩鼻,发现三娘后面有一个壮汉正惦着一木桶,那股骚味好像就是从那里发出来的。
我和七仔都好奇地盯着他们,不知道他们这又唱得哪出。
只见三娘走到轿前,对贾老爷说:“贾老爷,一会儿就是你出城的时辰了,既然你要带另外一个人出去,那么就要遵守迷城的规矩。这有一座石像,你得在这石像身上淋上马尿,然后亲自将它砸烂。”
原来那桶里是马尿,怪不得这么臭!这就是那就很小的事!真得是很小,所以更让我觉得奇怪!
贾老爷下了轿,一脸厌弃地捏着鼻子,问:“这淋马尿,砸石像的事不能由别人代劳吗?”
“贾老爷,这规矩就是规矩,您是知道的。”三娘柔柔地说着,声音里却透着不容忽视的坚持。
贾老爷单手拿木瓢舀了半瓢马尿,背对着石像迅速地把马尿撒了下去,结果因为跑得比较慢,马尿有一半都溅到他的下摆上了,气得他扔了木瓢就上蹿下跳地叫起来,好像那样就能把沾上的马尿抖掉一样。他那动作和表情,比马戏团的猴子还逗,三娘他们那些人精是强忍住了没笑,我和七仔自然是毫无形象地大笑了起来。
过了半晌,贾老爷在他那些随从的打理下,把自己重新收拾了一遍,接过三娘他们递过去的锤子,气冲冲地盯着那座石像。他刚举起锤子,三娘又说道:“贾老爷,记住了,您现在心里要充满怨恨,就好像眼前这座石像是你不共戴天的仇人一样,否则你是砸不碎这座石像的!”
贾老爷给了三娘一记多事的眼光,就抡起锤子狠狠砸了下去。“哐噔”一声,我的心突然就抽出了一下,我用手紧紧捂住胸口,抬眼敲了一下周围,还好大家的注意力都被贾老爷吸引了过去,没人注意到我的异常,莫名的心慌,我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因为一座连来历都不知道的石像就失常了两次?
“竟然没碎!”七仔在一旁咂舌道,“按贾老爷那个力度这石像不应该没碎啊!”
我放眼望去,那座石像果然还原封不动地立在原地,没有一丝被砸过的痕迹,连点石头屑都没掉一点!
三娘露出鄙夷的表情,但在对上贾老爷的时候就变成了一副讨好的尊荣,她说道:“贾老爷,你一定要拿出你最深的恨意,否则你砸到明天这石像还是会完好无损的,只怕会倒是会耽误您的行程!”
贾老爷放下锤子,深吸几口气,他似乎在想着什么,突然,他的手就握成了两个拳头,鼻翼剧烈的煽动,眼里也是一种发狠的凶光,那表情就跟别人杀了他全家一样。他猛得再次抓起锤子,举过肩头,长吼一声,狠狠得向那座石像砸去。
我的心紧缩了一下,在锤子落下的一刻,那座伟岸的石像立马四分五裂,甚至有残骸落在我脚边,但我却没有再疼,只是有种说不上来的,淡淡的伤感。
“恭喜你贾老爷!您竟然一锤子就成功了!”三娘很有眼色地在一旁拍着马屁。
我低下身,捡起落在我脚边的那块碎石,是石像握着长戟的那只手,不过此时只剩残留的几根手指了。我盯着那几根断裂的手指,即使残缺了却还是那样美丽,总觉得这双手是那么熟悉,好像曾经陪伴我了很久很久。
我再次被自己莫名其妙的想法吓到了,像丢掉一个烫手的山芋般把那块碎石丢得远远的。我想我是不是这几天没休息好,所以脑子里才有这么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一座破石像跟我有毛关系,我怎么闲着没事对一堆破石头发起情来?
“可以出发了!”三娘洪亮的声音响起。
我回过神来,左阳已经将腰间的青龙取下给了七仔,三娘命人将贾老爷和七仔的眼睛蒙上,让他们俩都坐入轿中,又招手从身后唤了四个下属抬起了轿子。
看着轿子渐行渐远,我问三娘:“你不怕他们中途把眼罩摘掉吗?”
三娘嘲讽地看了我一眼,说道:“你以为摘了眼罩就能记住出口吗?这眼罩不过是个障眼法!但是,迷城有迷城的规矩,摘了眼罩,可就永远失去出城的机会了!”
三娘最后不怀好意地看了我一眼,带着她那群走狗一起走了。我摸摸下巴,她是在暗示我们别耍什么花招,她以为七仔是我们派去探路的吧!哼!恐怕要让她失望了!
我心情突然很好,拉着左阳右手,他的右臂经过这几天的调养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我说:“我们也走吧。”
但这还没迈几步,原本空荡荡的路上却凭空多了五条身影,我轻轻扬起嘴角,这五只鬼邪果然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