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心而论,施莉玲还从没体会过一个男子如此疯狂的爱抚的,蒋二公子的激情,就像一盆熊熊燃烧的火炉,迅速溶烤着她那蒙在理智上面的薄薄的冰层,使她终于不能自己地轻声呻吟了起来,整个人像个面团似的,全部瘫软在蒋纬国的怀抱里……
直至珠罗纱蚊帐被男主人迫不及待地放下,施莉玲才从晕晕然中清醒过来,她猛地伸出双手,捧住蒋纬国那张成熟了的长方脸,两眼中晶莹一片:“告、告诉我,你、你迟早会、会甩了我吗?”
“不,决不……”蒋纬国含混不清地回答着,手忙脚乱干着他在他本能驱使下身不由己干出来的事,同时用他那两片滚烫的嘴唇用力地堵住了意中人的樱桃小口。
施莉玲再一次感到自己浑身无力,同时,她切实地感受到了另一种天作之合的快乐,一种动物本能的渴求迅速地从她欲望的海洋中升起、升起……
第一次,由于太激动了,蒋二公子没有成功。他瘫软在意中人的身边,喃喃自语:“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施莉玲紧紧拥抱着他的颈脖,凑在他耳边羞涩地鼓励道:“第一次,男的,都一样……你这个寿兮兮的小阿弟……”
夜更深了,人世间最幸福的一刻悄然过去了,刻骨铭心的愉悦结束了,蒋纬国终于心满意足地瘫软在意中人的身边,他尽情地抚摸着、欣赏着施少奶奶那凝脂结玉般的胴体,一句发自肺腑的话脱口而出:“莉玲,我爱你,我要你,我要娶你,我要永远得到你,不让你离开我,坚决不让……”
“骗人?骗人?”
“不!决不!我会对你负责任的,我会对你的一辈子负全部责任的!”蒋二公子情真意切,以致两眼中冒出了莹莹的泪花。
要是说刚才施莉玲全身的激动还有一些因重重的顾虑而没被调动起来的话,那么,现在蒋二公子这番信誓旦旦的盟誓就完全彻底地把施莉玲给俘虏了,一种把毕生献给对方、终身托付对方的信念,促使她掀起了心底的所有的爱的巨浪。
“我相信你,纬国。”施莉玲激动得哭了,泪珠轻轻地从她的脸颊上悄然滑落。
与此同时,有一双明察秋毫的眼睛正在暗中把这一切看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她,就是为这场奇恋异情亲手架起天桥的蒋介石侧室姚冶诚!
这晚,姚冶诚破例没去佛堂,她始终在楼下东厢房那扇花窗前,暗暗关注二楼上发生的一切。建镐现在所进行的一切,她已不再恐惧,相反,经过好几个彻夜静思,她已认为这是一件好事。
这就是姚冶诚与众不同的高明之处。
姚冶诚这一辈子没有生养,她明白,就连她现在捧若掌上明珠的纬国儿,也是人家的骨肉。为此,她清楚将来她终将老去后的结局是什么,总有一天,当她的历史使命完成后,她将再一次被蒋家门族当作一块揩脏了的、没用了的破抹布一样扔掉,无声无息地扔掉!然而,我国代代相袭的假子真孙的传统观念,在今天挽救了她,使她动了创造的灵感。所以,当她看到纬国儿如痴似醉地迷恋施少奶奶时,她没有反对,相反给予了暗中帮助。此时,她倒希望她的养子能为她留下一根烟火——一根属于蒋家的种子。儿子是假的,但孙子却是真的,假子真孙,到那时你老蒋再厉害,总也不可能放着自己的亲孙子不管吧?虎毒尚不食子呢!我姚阿巧今天能为你老蒋延续香火,就看在这一点上,老蒋你总不敢把我再次打入冷宫吧?!总不至于半途撒手吧?
正是出于这种打算,所以姚冶诚非但没对纬国儿的荒唐之举进行阻制,相反在暗中起了一定的推波助澜、兴风作浪的作用。
姚冶诚遥望二楼花窗上摇晃的那对倩影,抑制不住成功在即的喜悦,偷偷地掩嘴笑了。
然而,谁又能知道,这仅仅一对初谙世事的青年人的简单而又率真的一厢情愿呢?这仅仅是干柴烈火相遇时所爆发出来的短暂的火花呢?事物的发展往往是不以人们的主观愿望转移的呀,就像谁也不可能预测自己一生的命运一个样。更何况人毕竟是有理智的高级动物,每个人的生存环境对每个人的命运起着潜移默化但又无可逆转的巨大作用。
尽管如此,由于陈冠生的远出,还是给蒋二公子与施莉玲这段不合法的婚外恋创造了一个有限的空间。从此,施莉玲天天呆在蒋公馆里,与她理想中人耳厮磨鬓、促膝挽臂,朝夕相处在一起了。他俩暂忘掉了一切,忘掉了在大洋彼岸的那个重要人物,双双坠入爱河,沉浸在情爱与性爱的巨大的漩涡中,以致施莉玲终于惊慌地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怀上了蒋二公子的骨血。
然而,更让蒋二公子与施莉玲惊慌不已的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他俩的私情不知怎的居然让远在德国柏林的陈冠生给知道了!
皇公子一日不见施美人如隔三秋。施美人也就是住在蒋家公馆的那段日子里,发现自己怀上了她与蒋纬国的爱情的结晶的。
自那晚做下对不起丈夫的事情后,施莉玲整日神思恍惚、寝食不安。她心里十分矛盾与痛苦:丈夫是个好人,虽说懦弱老实了一点,但他为人处世是那么的斯文谦和,对待爱妻是那么的体贴温柔,再说,陈家的家境也不错,有吃有穿,家有万贯,自己何必执迷不悟地掉进这场不道德的婚外恋的陷阱呢?够了,一次够了,但愿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自己原谅自己这一次吧,就算自己一时头脑发热走错了一步。再发展下去,自己不就成了不知廉耻的坏女人了吗?再说这事要让外人知道,让陈冠生知道,岂不是一场塌天大祸?!
于是,施莉玲决定把自己对这位寿兮兮的小阿弟的爱恋封存在心底,不再见他,免了两情缠绵不休,在这口爱恋的网中越陷越深,不可自拔。
施莉玲把自己关在房里,不再越雷池一步。
但初尝爱情甜果的蒋纬国痴迷了,一夜夫妻百夜恩哪!他怎忍就此浅尝辄止收马南山?施莉玲几天没来蒋公馆,他几天就像掉了魂似的,日夜思念着那个给了他爱的魔力与夺了他处男童贞的美女。好几次,他派遣阿娥前往草桥巷陈宅,借口三缺一请施莉玲前去蒋公馆搓上几圈,遗憾的是施莉玲都以身体欠佳推托了事。
蒋二公子不见了施美人,度日如年。
有道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一直处于隔岸观火的姚冶诚面对忽然消失的施莉玲与魂不守舍的儿子,她始终心明如镜。忠诚的阿娥也早就悄悄地把她两次前往陈宅不得而返的情况告诉了她。所以,姚冶诚也坐不住了。
“莉玲怎么好几天没来了呀?是不是身体不好生病了?”姚冶诚当着纬国儿的面假痴假呆地问道。
蒋纬国无言以对,事到如今,他还以为母亲并不知道他与莉玲之间发生的事,他还想瞒住母亲。因为这毕竟不是一件光明磊落的好事情。
姚冶诚心里在窃笑,嘴上却说:“这莉玲好不懂道理,就算身体不好不能来,也得打个招呼呀,几天不见,真叫人想念。也罢,让我亲自去她家看上一看。”说罢,也不管一边的纬国如何喜上眉梢,便让阿二备上黄包车,便向草桥巷而去。
姚冶诚的突然大驾光临,施莉玲再也不能闭门不见了,她连忙把姚冶诚请到内房,沏茶让座,不敢怠慢。
“怎么?莉玲,这几天不见,身体不太好吗?”姚冶诚打量着几天不见的施莉玲,见她果然脸色憔悴,不由动了恻隐之心。
施莉玲点点头,笑道:“前两天确实身体不太好呢。”
“今天怎么了?好点了吗?”
施莉玲又点点头:“好多了。”
“你好多了,可是我们却要生病了呢。”姚冶诚故弄玄虚地说道。
“你们……”
“还不都是因为想你才想出的毛病哪!”姚冶诚哈哈大笑,“走吧走吧,莉玲,上我家去,让伯母我亲自为你做两碗燕窝木耳汤补补元气,再搓上几圈解解恹气。免了我们大家都得相思病。”
面对姚冶诚的一片盛情,施莉玲实在不好意思了,她只得略作梳理后,便坐着姚冶诚的黄包车去了蒋公馆。
黄包车拐过羊王庙巷,可以看见熟悉的蒋公馆了,施莉玲的心又激烈地跳了起来,此时,她既怕想见那个人又想见那个人,心里复又充满了矛盾。
车停了,施莉玲随着姚冶诚一前一后步入蒋公馆,蓦地,蒋二公子那挺拔高大的身影迎现在她面前。那双能夺人魂魄的柳叶眼,那张英气逼人的长方脸……顿时,四目相对,施莉玲意乱神迷,差点瘫倒在地。
这回,姚母已不肯轻易地放她回去,为了留住施莉玲,为了达到自己假子真孙的目的,她对待施莉玲就像对待真的儿媳妇那样百般欢爱,百般殷勤,使施莉玲在这里一次又一次地感到了真切的母爱。
施莉玲假戏真唱,一不做,二不休,索性与蒋二公子同居在了一起。
蒋二公子终日沉浸在甜蜜的爱的海洋里。
施莉玲就是在居住在蒋公馆的这段时间里发现自己怀上身孕的。这一发现,使施莉玲心慌意乱,坐卧不安:此事告诉纬国吧,叫他又有什么办法?只会徒增他的烦恼;就这样不声不响吧?但纸终久包不住火,东窗迟早会要事发的。这时,她想到了姚冶诚。
她把自己怀孕的事吞吞吐吐地告诉了姚冶诚。
姚冶诚一听,正中下怀,顿时喜上眉梢,她连忙安慰施莉玲:“不要紧,不要紧,你尽管放宽心就是。有我在这里,天塌不下来。”
施莉玲心里还是不踏实,她皱着眉,打算还是趁早把这身孕打掉,免得将来留下事非。但姚冶诚怎肯答应?她要达到的就是这个目的,她等待的就是这么一天呀!
“不能打掉,不能打掉。莉玲,你别怕,什么都别怕。这是蒋家的香烟呀,你背后的撑头硬着呢,我们一定要留下这个蒋家的后代。”
从此,姚冶诚对施莉玲更是百般呵护,她吩咐阿娥给施莉玲送保胎药,并天天熬燕窝汤、人参汤给莉玲送去,要求施莉玲务必保养好身子,保下这个蒋家的后代。蒋纬国得知这一消息后,对自己这位情中人更是爱护备至,整日厮守在她的身边。
当时时值搞战胜利,一些国民党的“荣字军”伤兵流落在苏州,在大户人家强吃强住,横蛮无理,引起大户人家的恐惧与慌乱。陈家也是大户,自也难逃伤兵溃军们的骚扰。姚冶诚知道后,马上命令罗副官前往陈家别墅,以苏州市警察局的名义,在陈家大门上贴上了一张纸条。这张纸条很有用,那些伤兵溃军们一见,果然退避三舍,不敢入内骚扰了。
由于姚冶诚的公开支持,施莉玲心中踏实了。当时,她毕竟是20多岁的少妇,考虑问题简单,所以,她与蒋纬国发展到后来,居然也不避人耳目了,趁着暑期放假,跟着蒋二公子四出散心闲逛,游山玩水。蒋二公子为了排遣情妇心头的郁闷,也天天陪她外出游玩,上亭台走楼榭、踏小桥击流水、钻假山绕曲径、吃莲蓬听蝉鸣,尽情领略姑苏天堂美景。蒋二公子知道情妇喜欢京剧,便在夕阳西垂时,带着她同去大公园里那棵百年雪松下听票友自娱自乐。看得性起,忘却身价,施情妇也情不自禁地上去献上一曲。每逢星期天,苏州的影戏院里总要上映一些新上市的电影,每逢新影片上映之时,蒋纬国也必带施莉玲前去电影院。
然而,他俩这般如入无人之境的放肆,终于激起了知情者的不平,也不知是哪位好事者,把蒋二公子与施美人的苟合之事写成书信,捎带到了大洋彼岸。于是,一场风波陡然掀起。
前面说过,当时前往德国柏林是必从上海坐轮船的,轮船一个单程就是23天,来回就是近50天,再加上赛期,按正常情况至少两个多月才能如期回来。遗憾的是由于经费不足,陈冠生他们抵达柏林参赛完毕后,却因为没有了回家的路费,只得滞留在德国。代表团的全体成员在德国开始了艰难的经费筹措活动,他们时而在德国各大城市进行义赛表演,时而来到华侨居住区公开募捐,争取回国的路费。就在这时,这封来自苏州的密信,终于传到了陈冠生的手中。
对于飘泊在外的游子来说,家书抵万金。但是,当陈冠生怀着喜悦的心情展开这封来信后,他如雷击顶,目瞪口呆,差点当场昏晕过去。
陈冠生在德国度日如年,他再也呆不下去了,为了尽快回到家中一辨分晓,他不顾一切地凑了一笔路费,打道苏联,乘火车顺东北线回到了苏州。
陈冠生回到苏州已是当年8月下旬。
情急急、心切切,如火似焚的陈冠生一下火车,便直扑草桥巷。
迎接他的是女佣一双胆怯的眼睛。
“人呢?莉玲呢?”陈冠生急不可耐,一进门就大声叫喊了起来。施莉玲无声地从内房里走出来,她低着头,站到丈夫的面前。
“你怎么……就回来了?”施莉玲低声问道。
“你巴望我这辈子就死在德国,不再回来,对吗?”陈冠生从妻子的神色中,再次得到了朋友密的印证。
什么都无须解释了,施莉玲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的,她理屈词穷,羞愧满面,无地自容,情不自禁地双腿一软,跪倒在丈夫面前。“冠生,我对不起你,你怎么样都可以,我没有怨言……”施莉玲的声音颤抖着,两行泪水无声地顺着她的面颊向下淌落下来。
“你!我!他!”怒不可遏的陈冠生彻底清楚了,他狂吼着,猛地扬起拳头,高高举在半空。但是,生性懦弱的他面对跪在面前泪流满面的爱妻,他的拳头却狠狠地落在了自己的胸脯上。
爱恨交加的陈冠生束手无策,猛地踢开房门,一头冲进里屋。巨大的耻辱感充塞满了他的胸膛,使他一头栽在床上放声大哭。
少顷,陈冠生冲出里屋,双拳紧握,两眼暴突,直向大门口走去。施莉玲知道他要去干什么,更清楚他去了以后的结果仍是什么,于是,她连忙不顾一切地抱住了丈夫的双腿,苦苦哀求道:“冠生,我求求你,别去找纬国,别去找,一切,都是我的过错呀。”
这时,3岁的儿子囡囡蹒跚着走过来,也抱柱了陈冠生的腿:“爸爸,抱抱,抱抱。”
正在陈家度假的冯若兰见状也连忙上前劝阻:“姨夫,你冷静些,你冷静些。事情已是木已成舟了呀。”
陈冠生五内俱焚,心都碎了,他突然仰天狂啸一声,疯了似的撇开众人,居然趁人不备,狠狠一头撞向墙壁。
陈冠生头破血流,伏在地下嚎啕大哭。
两个惊慌失措的女人连忙把他送去了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