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48214000000008

第8章 金戒指

东安宾馆大院,乱哄哄地挤满了数百名上访群众。几个神态严肃的民警,一边吼着嗓子冲群众喊话,一边拉拉扯扯向宾馆门外驱赶。执勤民警先是在大门口站岗,一个外人不准进。后来,上访群众越聚越多,民警拦不住了,推推拥拥都进了大院。

就在院子里异常纷乱的时候,刘江带着一百多名乡局级一把手,从二楼会议室下来了。他站在楼门前的台阶上,高声招呼着黑压压的上访群众:

“乡亲们!大家请安静!我是刘江,是你们要找的刘书记,请大家集中一下,我有话跟大家说。”

县长劳广富、主管政法和信访工作的县委副书记赵林曲,陪伴在刘江左右。乡局级领导干部分列两旁。路雨虹、梁超、韩勇、丁亮、叶帆分头到大院内外各个角落召集上访群众向会议楼门前集中。

韩勇担心地对路雨虹说:“领导怎么都下来了,不会出事吧?”路雨虹不置可否地说:“刘书记恐怕有他的考虑,我们注意点儿就是了。”

这次全县信访工作会议,是根据路雨虹的建议召开的。重点是统一思想,提高大家对信访工作的认识。会议召开之前,消息就在全县传开了,百姓们一传十,十传百,传来传去,就传得变了味,把县里准备召开信访工作会,传成了新来的县委书记要亲自接待上访群众。

难怪今天来了这么多人,说县委书记要亲自接待上访,谁不想抓住这个机会来县里试一试,能不能解决问题,也想来碰碰运气。因此,不管是新案件还是老案件,也不管是已经结了案的还是正在处理之中的,甚至那些上访了十几年的无理户、缠访户、钉子户、闹访户等一个个上访明星,也都争先恐后地赶来了。

“乡亲们,”刘江挺着消瘦的腰板,长脸盘笑得像朵黑菊花,和蔼可亲地说,“这么多人大老远地跑来,在大院等着我,我怎么能闭门不见呢?所以呀,我决定把会议搬到院里来开。既然这样,会议议题就需要做个调整,我和赵书记两个人的讲话合并成由我一个人来讲,讲话时间由原来两个小时缩短为二十分钟,讲完之后签订责任状,责任状签订完之后进行最后一个议题:官民见面,当场对口,现场解决问题。”

“最后一个议题是临时加的,什么意思呢?就是让各乡镇书记、县直各单位的局长把属于本单位的上访群众分头召集起来,在宾馆找个房间,坐下来认真听取每个上访群众所反映的问题。能当场决定处理意见的就当场拍板;需要县直单位解决的,把县直单位的领导叫过去,以县直单位为主,乡镇积极配合;现场一时拿不出处理意见的,要给群众一个承诺,回去之后尽快处理;个别案件超出了本单位的权限,有关单位要及时同县信访局联系,共同协调解决。”

“我想特别强调的是,过去已经结了案的,经过复查确认没有出入的,这次通通不予接待,希望有关当事人赶紧回去,不要在这里凑热闹。对于极少数违法闹访的人,今天我把话放到这,谁违法咱就处理谁,决不姑息迁就!如果以为闹一闹就可以得到便宜,那你就想错了,本县委绝不吃这个!希望你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刘江一边讲,一只手就伸进了口袋,抠摸出一支烟来,点上抽了一口,继续说:“大家都想面对面地跟我说说,由我来亲自解决你们的案子,这是对我刘江的信任,心情可以理解。不过,你们这么多人,而我刘江只有一个,累死我也做不到啊。怎么办呢?我只有使出分身之术,像孙悟空用猴毛变出一群小猴子那样来接待你们,这些小猴子就是站在我身旁的各个乡镇的书记和县直各单位的局长,他们就是我的化身,大家相信我刘江就应当相信他们。”刘江爽朗而幽默地说。

刘江讲完会议安排,顿时引来一阵嘻嘻哈哈的笑声,人们咂嘴儿咬耳地议论,赞叹新来的县委书记妥善应对众多群众上访的领导艺术。

会议的前两个议题很快就进行完了,最后一个议题就是官民见面了。路雨虹手里拿着一张单子,宣布了各单位使用的房间号,要求各单位领导召集本单位的上访群众,依照房间号分头集中。一会儿工夫,满院子的人陆陆续续就上了楼,嘈杂的宾馆大院顿时就安静了下来。路雨虹、梁超、韩勇、丁亮、叶帆也都分别参加到一些重点单位,同各单位共同研究解决案子去了。

见面会结束以后,路雨虹他们几个回到办公室,就开心地谈论起来。丁亮说:“瞧这会开得干脆利索嘎嘣脆,真叫个痛快,我算是开眼界了。”韩勇接下来说:“一见刘江带着干部们从楼上下来,我就想这下糟了,别开不成会再闹出点儿事来。当时我就怨自己建楼时没多长个心眼儿,二楼会议室留个后门该多好,可以让领导从后门溜走。谁知人家刘江,大大方方地来到群众之中,三言两语就把事给摆平了。这叫啥,这叫大智慧呀,通常谁会这么想,又有谁敢这么做,真不愧是个信访工作老手!”路雨虹说:“会议确实开得不错,但东安的信访问题,不是仅靠一两次会议所能奏效的,书记只是给我们吹响了冲锋号,能不能拿下前面的高地,还要靠我们,靠各级各部门付出最大努力。我提议,明天咱们坐下来,研究一下怎么贯彻落实这次会议精神,如何发挥好自身的作用。”

这时,桌上的座机响了,原来是万水乡的书记柳宗敏电话里找路雨虹,路雨虹接过电话,先问柳书记好,随之又问是不是有什么好事要告诉我。柳宗敏说,按照你的意思,小白菜和狗剩的案子都解决了。我就是告诉你一声,不要惦记了。路雨虹夸奖了柳宗敏一番,放下电话,就把这一好消息告诉了大家。几个人感叹道,二十年的老访户,终于算解决了。从无理到变为有理,从长期拖着不办到一朝解决,这里头有总结不完的经验教训啊!

这时手机又响起来了,路雨虹不慌不忙地打开手机。

“你是路雨虹局长吧?”对方急切地问。

“我是。你是谁呀?”

“别问我是谁,我只告诉你一个消息,瑞达员工到省城上访去了……”

只听了一句话,路雨虹就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给诈蒙了,她急促地往下追问:“他们什么时候走的?”

“今天早起。”

“去了多少人?”

“开着一辆大轿子,大约几十个人吧。”

“那好,谢谢你。”

路雨虹马上给刘江、赵林曲打电话汇报了这一情况,两位领导指示她立即带几个人赶赴省城,尽快把人接回来。

路雨虹让梁超、丁亮守家,自己带上韩勇、叶帆,开上那辆老掉牙的普桑车,没顾上吃午饭,就马不停蹄地上路了。

发动机老了,跑起来噪音很大,听着像拖拉机,速度上一百公里,车就浑身打哆嗦,抖得方向盘都握不住。今天跑长途,韩勇担心车再出毛病,问:“虹姐,不是说你找劳县长了吗,啥时候换新车?”路雨虹说:“县长答应了,说年内给换。”韩勇说:“再不换,我真的就不敢开了,万一出点儿事咋办?”叶帆打趣地说:“勇哥是谁呀,东安城内有名的开家嘛!”韩勇啐道:“你个小叶!要不来新车,出嫁时我不拉你。”路雨虹就问:“小叶,跟丁亮谈得怎么样了,啥时请大家吃喜糖?”叶帆说:“又闹崩了。”路雨虹问:“咋了?”叶帆说:“前天晚上拌了两句嘴。”路雨虹说:“为啥?”叶帆说:“没为啥,闲磨牙。”韩勇说:“别不好意思,是不是丁亮要抱你,你不让,就闹崩了?”叶帆伸出小拳头就打,韩勇嘻嘻一笑,说:“你别打,打也是这么回事。其实有啥,吻就让他吻一下,抱就让他抱一下,不就早晚的事嘛。”叶帆又打,啐道:“贫嘴!整天没个正形!”

正在嬉闹,道旁忽然蹿出一头猪,韩勇唬得嗷了一声就急刹车,车没刹住,却把那猪撞出去几十米远。待下车看时,猪已经死了,直挺挺地躺在高速公路上,嘴里直流血,屁股后边屙出一摊屎。猪主人手里抡着鞭子,蹶达蹶达从后边追来,嘴里喊:“赔我的猪,不赔不能走!”等那人走近时,韩勇就大声训斥:“知不知道高速路旁不准放猪?我这就打电话给交警,是该我赔你猪,还是该交警罚你款,让交警来处理算了,我不跟你吵吵。”放猪人一听找交警口气就软了,求情说:“你们都是当官的,就可怜可怜我们这些穷人吧,养头猪不容易哩,你们随便给赔点吧。”路雨虹急着赶路,不想跟他磨缠,问:“你说个数,赔你多少?”那人说:“猪养成个了,少说也有二百斤,毛猪一斤十块,赔我两千块钱吧。”韩勇瞪着眼说:“你以为我们是买猪的?还是让交警来吧,我看你是一点儿诚意都没有。”说着就掏出手机要给交警打电话,路雨虹趁机说:“猪仍然是你的,我们净赔你三百块钱,你要同意,就不叫交警了。”放猪人自觉理亏,就喏喏答应了。韩勇帮他把猪抬到公路护栏外,随后同路雨虹、叶帆赶紧上了车。

韩勇踩下油门,车速提到八十公里,然后踩下制动,想试试刹车灵不灵,结果刹不住,便说:“制动失灵了,必须修。”路雨虹说:“怪不得撞上猪,原来刹车坏了,那就修吧。”前行不远进了服务区,修好车,三个人抓紧时间填补填补肚子,便又上路了。叶帆调侃说:“我说么,勇哥就是有两下子,宁可撞猪也不去撞车。”韩勇说:“还有心开玩笑,都把我吓死了。”抹擦一把脸上的汗,又叨叨起换车的事。

就这样,三个人一路上磕磕绊绊总算进了省城。

当赶到省信访局时,天已经傍黑了。一进接待大厅,先就发现了文涛和田葫芦,正在高一声低一声地对着省信访局的一位同志说叨。其他人有站着的,有坐着的,看样子都很疲惫。路雨虹凑到跟前,发现接待文涛他们的正是省信访局的老熟人马副处长,她庆幸今天的运气还算不赖,就赶忙上前问候。

“马处长,又给你添麻烦了。”

马处长转过脸,见是路雨虹,惊喜地问:“怎么会是你,他们县里没来人?”

路雨虹谦恭地说:“对不起,忘记作自我介绍了,我已调到东安县工作了。”

马处长说:“啥时候的事,高升了吧?”

路雨虹说:“哪里哪里,是信访局长,老本行没变。市委派刘江局长过去任县委书记,就生生把我也给拽去了。”

马处长说:“东安是够乱的,近几年信访量猛增,市委把刘江派过去,足见市委对东安信访工作的重视,也看得出来刘江对你的信任,干个一两年,提拔个副县长应当没问题。”

路雨虹说:“我倒没那奢望。只求马处长以后多支持我们就是了。”

马处长慷慨地说:“工作上尽管放心,我一定会支持你的,危难之时把你和刘江派到东安,这是咱信访战线干部的光荣,岂有不支持之理!回去之后请代我向刘江问好,让他把酒准备好了,有机会我找他喝酒去。”

路雨虹欣喜地说:“这可是你说的,咱们一言为定,我和刘书记在东安恭候你的大驾。”

马处长使了个眼色,把路雨虹带到接待大厅内的一个小房间,关上门,说:“案子的大概情况我都听他们讲清楚了,就一个要求,尽快派调查组调查。他们说刘江有意保护穆嵚,非要省信访局给县里写封信,催办催办。我想问问你,有没有这个必要?”

“说刘江有意保护穆嵚,纯属工人猜测。怎么会呢?他是因为刚刚上任工作忙,没来得及派。调查组很快就会派,不写也罢。”路雨虹干脆地说。

“没有这封信,恐怕你劝不走他们。”马处长提醒说。

“那就写吧,不过你要把信交给我,不能让员工带走。”路雨虹若有所思地说。

“当然要交给你。”马处长说。

这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说完了事,马处长要留路雨虹吃饭,路雨虹抱歉地说:“已经够麻烦你的了,本来我该请你吃饭,可情况不允许,我得抓紧安排那三十几个员工的吃住问题,等下一次吧。”

马处长理解路雨虹的心情,没有强留,帮路雨虹劝走员工以后便下班回家了。

由于来时仓促,没有来得及借钱,加上路上修车和赔老农的猪款花去了几百块,剩下的就没多少了。路雨虹、韩勇、叶帆凑了凑个人随身带的零花钱总共才有几百块,别说在省城住一宿,管三十几个人吃顿饭都成问题。路雨虹嘱咐韩勇开车跟在大轿车后边,她和叶帆到大车上,想做做员工们的工作,劝大家赶紧回去。

她俩刚坐下,职工们就七嘴八舌地吵起来了,说已经一天没吃饭了,又饥又渴又累,要求住一宿再走。路雨虹问文涛,我们几个身上只有几百块钱,你们带着多少?文涛说,除去付给司机的租车费,剩下的也就是吃顿饭的钱。路雨虹说,没钱怎么住?不如饱饱吃上一顿,连夜往家赶。路雨虹话音一落,满车厢像放进去一大群麻雀,唧唧喳喳就吵起来了:

“你们倒是吃饱了喝足了,站着说话不腰疼!”

“眼看一个月过去了,调查组连个人影都见不到,打算推到猴年马月呀!”

“路小姐,多水灵的一个大美人,是不是穆嵚看上你了,要不为哈你老护着他,哈哈哈哈……”

“满嘴喷粪!不许你侮辱路局长!”叶帆从座位上站起来,愤怒地呵斥说俏皮话的小伙子。

“嗬!你打什么横炮,蹭着你哪根毛了,难道……”

小伙子越说越来劲了,正要伤害叶帆,却被文涛一顿当头棒喝。

“猴子!捣什么乱,有屁就放,没屁给我放老实点儿!再他妈的胡说八道,小心我打断你的狗腿!”文涛义愤地骂道。

“哟哟哟,你充什么大头葱,才当了几天上访的小头头,就真的把自己当成官了,咸吃萝卜淡操心!”猴子反唇相讥道。

文涛离开座位,攥着拳头向猴子凑过去,到了跟前,一把揪住猴子的衣领,从车座上提溜起来,随后咚地打了一拳。猴子挨了揍,歪倒在座位上,耷拉着脑袋就哭。路雨虹赶紧走过去拉住文涛,劝阻道:“年轻人随便说两句,不要跟他计较。”又安慰猴子,“这事都怨大姐,没把话讲清楚,让你受委屈了。”路雨虹越劝,猴子哭得越凶,如丧考妣。

回到座位上,路雨虹把没有及时派调查组的事解释了一番,大家的情绪才稍有稳定。最后说:“请大家放心,三天内调查组一准派去。现在要紧的是把肚子填饱,平平安安地回去,大家一定要听话。”

“就按路局长说的办,大家先吃饭,吃了饭回去。”文涛理解路雨虹的心情,就帮着她说话。

在路旁一家快餐店里,路雨虹、韩勇、叶帆同员工们一起吃了顿热乎乎的素汤面。走出了饭店,路雨虹一边催员工们先上车,一边劝文涛路上注意安全。等大家上了车,文涛一只脚刚踏上车门下边的台板,突然一个趔趄倒在地上,两只手抱着肚子,爹呀娘呀地打着滚叫起来。

“文涛,怎么了,哪儿不舒服了?”路雨虹惊慌失措地问。

“肚子疼得受不了,不……不知咋回事!”文涛嗷嗷地叫着。

“不是胃痉挛,就是肠梗阻,也许是急性盲肠炎,必须看医生。”路雨虹估摸着文涛的病情对站在一旁的韩勇、叶帆和田葫芦说,“这里是城郊,附近没有医院,往城里返,要耽误很长时间,这么多人跟着不合适。这样吧,咱们兵分两路,各走各的。叶帆、田葫芦你们上大车带着员工们一块回去,路上一定要多加小心。我和韩勇开小车拉着文涛进市里看病,如果没啥大病,也许回头能赶上你们。”紧急时刻,路雨虹果断地作出决定。

文涛坐在小车的后座上,双手捂着肚子,疼得东倒西歪满脸直冒虚汗。路雨虹坐在身旁,一边宽慰一边为他擦汗。韩勇驾着车,两眼睃巡着路旁的医院,嘴里还不停地嘟囔:“文涛!亏你他妈的还是个男人,一点儿小病小痛就成这熊样,你就不能忍耐一下,吵得我心慌意乱,车都驾不稳了。”走没多远,右手旁闪出一家医院,韩勇紧急刹车,后边的车没防范,几乎追了尾。后边的司机把头伸出窗外,咆哮着骂道:“哪来的乡巴佬!没长后眼呀!”一向不能被屈的韩勇,自知违反交通规则,忍了口气没有还口,心里却在骂:“狗日的玩意儿!开辆大奔就烧的不是他了!”把车溜到路旁,见后边那辆橙色豪华奔驰车箭矢一样越过他的车,瞬间便消失在火龙般的汽车尾灯里了。

医院规模不大,看样子是家个体医院,门脸上方“济民医院”四个霓虹灯大字光艳夺目。文涛在路雨虹、韩勇的搀扶下走进医院。急诊室的值班医生检查后说,文涛得的是急性阑尾炎,先保守治疗,输液消炎,如果不行再做手术,让去办住院手续。路雨虹在急诊室守着文涛,韩勇拿着医生开的诊断书去办住院手续,一会儿工夫,韩勇就回来了,说住院费需要八百,差五百块钱。又问文涛身上有多少,文涛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零乱的票子递给了韩勇,说所有的钱都给你,就这一把。韩勇接过来数了数,算上几个钢镚儿统共是三百来块钱,还差二百。韩勇瞅了瞅路雨虹,用眼睛问她怎么办?路雨虹说别急,我给马处长打个电话,借他几百块钱。电话连着打了三遍,马处长那边一直关机。路雨虹就向医生求情,说真不好意思,差二百块钱不能办入院,求你跟办手续那边说说情,让我们先住下,明天把钱补缴齐。医生摇着拨浪鼓儿一样的脑袋说不可以。韩勇看不过眼了,冲医生吼道,你这人怎么这般不通人情!人道主义哪去了!那医生也不是个好惹的茬,牛皮烘烘地说,少跟我来这一套,有能耐找院长去。放下冷冰冰的一句话,铁着脸就走了。路雨虹紧追几步,拽住医生的胳膊,苦求道,“大夫大夫,请消消气,我那位兄弟就那狗脾气,你不要跟他一般见识,回头我一定好好教训他。请你网开一面,批准我们住院吧。”那医生看都不看路雨虹一眼,梗着个脖子钻到别的病房去了。

疼痛难忍的文涛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懊悔地责备自己:“都是我自找的,该当受这份洋罪,后悔当初没听虹姐的话,给你们惹下这么多麻烦。”

“快不要自责了,眼下治病要紧。”路雨虹说罢文涛,又对韩勇说,“你在这守着,我去找找医生,再跟人家说说好话。”

路雨虹知道,找医生说也没用,她是想背着韩永、文涛,去大街上想法找钱。路雨虹走出医院大门,沿着灯火通明的大街,闪过一家家门店,一溜小跑向路人指出的方向奔去。跑出差不多一公里,果然有一家典当行坐落在路旁。走近柜台,路雨虹摘下手上戴的一枚心爱的白金戒指,递给柜台里的老板。老板看了看神色慌张的路雨虹,两只琉璃球似的眼珠从镜片上方溜出一道诡异的目光,心想,深更半夜地跑来,肯定有急事等着用钱,送上门的肉,该当宰她一刀。老板摆弄了一会儿手中的戒指,张口给了个五百元价,而且是一口价,多一分也不收。路雨虹讨价说,戒指是两千元买的,砍半给也该当上一千元,老板给的价也忒低了点儿吧?老板坚持不还价,路雨虹没办法,只好忍痛割爱卖掉了戒指。路雨虹拿起钱,连过了三遍数,确定没有错,才小心地折叠好装进口袋,一溜风似的跑回了医院。

韩勇接过路雨虹给的五百块钱,正要去办住院手续,猛然觉得这钱来路不对,便再三追问钱是哪来的?路雨虹搭讪着没说实话。韩勇一把抓住路雨虹的左手,见没了她平时戴的那枚戒指,便什么都明白了。他感伤地甩下路雨虹的手,摇了摇头叹息道:“虹姐,真有你的,怎么能这么做!”

“什么?虹姐把戒指卖了?”文涛惊讶地问。

“好好躺着,不关你的事。”路雨虹说。

“古人不是常说一句话吗,一分钱难倒英雄汉,这次算是体味到了这没钱的滋味。眼下的处境,真的可以跟秦琼卖马、杨志卖刀相提并论了。”韩勇感慨万分地说。

“困难的时候要保持革命的乐观主义精神,干吗那么悲观,快缴费去!”路雨虹笑呵呵地拍了韩勇一下,若无其事地说。

办完住院手续,住进病房,已经是深夜十二点了。输上液半个时辰,文涛的肚子就渐渐减轻了疼痛。医生是个上了点儿年纪的妇女,服务态度比前边那个年轻人强多了,这让路雨虹他们感到了些许温暖。

“韩勇,今天开了一天车,把你累得不轻,快去车上躺一会儿吧,文涛如果没啥大事,明天说不定就可以往回返了。”路雨虹关心地说。

“小子!”韩勇指着床上的文涛说,“你知道那戒指的来历吗?那是她的男朋友送给她的订婚信物。你小子要是还有点儿良心,就一辈子别忘了虹姐。”韩勇动情地教训文涛。

“韩科长,你和虹姐的大恩大德,我一辈子都忘不掉的。”文涛说着眼里涌出了泪花。

“没听说过吗,在家千般好,出门一时难。紧要关头,哪还有那么多的讲究。别说了,快睡觉去吧!”路雨虹一边宽慰,一边催韩勇去休息。

液体随着壁钟的滴嗒声徐徐流入文涛的脉搏,刷白的脸色泛起了红润,肚子的疼痛已经渐渐消去,他感觉比先前好多了。文涛怔怔地望着路雨虹,目光里充满感激和愧疚。他想起了刘江上任那天,在公路上第一次见到路雨虹时的情景,那是一次萍水相逢,但路雨虹却一见如故,主动跟他攀校友,交朋友,而他却没有多么在意。后来又在一起吃过一顿饭,路雨虹在酒桌上背诵的那首童谣,至今他还记忆犹新,给他的印象是,这位大龄美女,还真有点儿人情味。算来这回是第三次打交道了,这次的印象更让他刻骨铭心,说不出感激还是歉疚,说伤害可能更确切。他觉得对不住路雨虹。“虹姐,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人很不守信用?”

“你指的是啥?”

“我违反了咱俩的约定,事先没给你打招呼就跑到省城来了,给你添了这么大的麻烦。”

“知道不对就好,记住以后千万不要这么做了。”

“不会再有以后了,请虹姐放心。”

“那就好,以后我们仍然是好朋友。”

“葛彤能攀上你,真是他的福气。我真羡慕你们。”

“你和雪梅不也挺好吗。”

“是,雪梅是个好姑娘,交上她我不后悔。”

“雪梅现在做什么呢?”

“给穆嵚当秘书,不是跟你说过吗。”

“说了吗?我怎么记不起来了。这就怪了,穆嵚那么看重你的女朋友,你为啥还要挑头告他?”

“开始那会儿,工人们还没有告他。”

“你带着人这么闹腾,穆嵚就没有劝阻你,或者给你点儿什么颜色瞧瞧?”

“他跟我谈过两次,一次是拉拢许愿,好话说尽;一次是大话吓唬,威胁要开除我。除了直接跟我谈,他还让雪梅做我的工作。”文涛叹了口气,愤愤地说,“我已经跟雪梅说了,打算让她离开穆嵚。”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路雨虹隐约觉得,调查组一旦进驻,穆嶔可能会想出各种花招阻止调查,雪梅如能继续留在穆嵚的身边,等于安插了一个耳目,可以随时掌握穆嵚的动向,对案子调查有利。于是就以商量的口气对文涛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文涛表示做做雪梅的工作。

同类推荐
  • 战争版:碧血黄沙

    战争版:碧血黄沙

    1936年,红军西渡黄河进入河西走廊之后,曾在青海地区与马家军进行了惨烈的战斗,步兵对骑兵,西路军损失惨重,几乎全军覆没。《碧血黄沙》以最惨烈的倪家营予战斗为线索,真实反映了西路军的历史。
  • 唐朝诡事录2:长安鬼迹

    唐朝诡事录2:长安鬼迹

    千年前的唐朝,万邦来朝,是当之无愧的世界中心。优越的物质生活,多样的文化融合,催生了唐朝人极致的想象力。李白、杜甫、王维、孟浩然、白居易等一代传奇诗人,用他们的诗句,描绘出一幅幅华丽的大唐美卷;而穿行于市井之间的贩夫走卒,则用他们更加不羁的想象力,在唐朝的夜幕中勾勒出神魔鬼怪的憧憧魅影;甚至当朝的宰相,也会在入夜之后,关起房门,点上一盏烛灯,开始写鬼怪故事。
  • 大江湖系列之逃犯

    大江湖系列之逃犯

    风景如画的海滨城市别墅区发生了一件惊天血案,一对与世无争的“闻”姓公婆被害,家中巨额财产被盗。其中有一件价值连城的翡翠如意,据传是晚清末年大内的珍品。为此,刑警队长鲁大治怀疑上了曾经犯有前科的李原海。于是,围绕他刑警们启动了刑事侦察的程序。由此开始,一桩长达12年的血案追踪拉开了帷幕……
  • 每晚一个日本推理故事

    每晚一个日本推理故事

    小栗虫太郎编著的《每晚一个日本推理故事》收录了二战前后日本极具代表性的恐怖推理故事,《每晚一个日本推理故事》包括大阪圭吉、小粟虫太郎、黑岩泪香、小酒井不木的等人的短篇小说精品。翻开任何一篇,都好像是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令人揪心的悬疑恐怖气息扑面而来,它会深入你的灵魂,给你的脑海留下火辣辣的烙印。合卷之后,只要你再度想起,那种心灵的紧缩、魂魄的叹息又立即映入你的眼帘……
  • 短工

    短工

    小说《短工》描写的是,20世纪初,丹麦日德兰半岛阿尔斯莱弗镇,由于天气干旱,收成很差,当地的小农庄主们面临着破产,短工们更是度日艰难。传教士卡尔森来到小镇布道,宣扬苦日子是上帝对人们的惩罚,要人们信教忏悔。不久后,城里的水泥公司要在海边建厂,于是小农庄主们纷纷变卖了自己的田产,加入短工的行列。失去土地的小农庄主和短工们涌入工地干活儿,更多不同工种的工人从四面八方来到小镇,他们不但带来新的生活方式,也带来新的观念和社会主义思想。高耸的新厂房即将建成,工厂主赫普诺鼓吹机器给大家带来福利,无论如何不能让机器停下来。而与此同时,维护工人权益的工会也宣告成立,大家都在期盼新时代的到来。
热门推荐
  • 天行

    天行

    号称“北辰骑神”的天才玩家以自创的“牧马冲锋流”战术击败了国服第一弓手北冥雪,被誉为天纵战榜第一骑士的他,却受到小人排挤,最终离开了效力已久的银狐俱乐部。是沉沦,还是再次崛起?恰逢其时,月恒集团第四款游戏“天行”正式上线,虚拟世界再起风云!
  • 重生异世当军官

    重生异世当军官

    已经死去的人再睁眼变成十二岁的小丫头?偏偏还是个有着高科技的未来异时空,头疼如何隐藏身份的她惊喜发现自己带了个随身系统,可惜只给学习系统,学成之日便是系统离开之时,无所谓啦,先解决燃眉之急。好不容易功成名就偶然又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一遍又一遍挑战自己的认知程度,南夏只想说,还有什么招都放出来吧!!!求点击收藏推荐评论!!!!
  • 前方高能:大BOSS,小甜妻

    前方高能:大BOSS,小甜妻

    某竹马:“林简兮,我告诉你,这辈子我要是认你做未婚妻,我就跪下给你唱征服。”林简兮,“……”她这个竹马怕是个假的。某竹马:“林简兮,我告诉你,竹马长兄为父,我命令你不许谈恋爱,不许和任何男生交往。”林简兮:“……”她这竹马怕不是个偏执狂。直到后来的某天,她被某竹马压在墙角,“林简兮,我们交换礼物。”某女眨眼睛,“恩,好呀。”某竹马:“从现在开始,我是你的,你是我的。”某女:“你脸呢?”某竹马:“早不要了。”后来的某天之后,全校女生沸腾了,大学欠她们一个强宠霸道又帅裂苍穹的大竹马哥哥!(这是一个傲娇竹马疯狂打脸,辣系青梅措手不及的故事,双处,甜宠)
  • 甩不掉的尴尬

    甩不掉的尴尬

    《甩不掉的尴尬》分为两大部分,第一部分包括二十一篇主题各异的随笔文章。第二部分则主要记录了有关香烟的一切。
  • 我真不想做老祖

    我真不想做老祖

    本为巅峰强者,却被坑去做了一个小宗门的老祖。做老祖就做老祖嘛,为什么还有一群女弟子来打扰本座清修?“老祖老祖,你看我穿这套裙子好不好看?”“老祖老祖,你给我抓只巨龙来做宠物好不好?”“老祖大事不好了!”“有外敌入侵?”“不是,炎凰妖尊的蛋被黑神偷来了!”…………以一个老祖视角讲述不一样的修仙世界。
  • 窃君心

    窃君心

    她是穿越而来的和亲公主,他是冷酷无情的霸道君王。他不近女色,可她却为了那个不为人知的目的设下了美人计。他以为能掌控一切,包括自己的心,却一步步陷进她的温柔乡。她步步为营,誓死为达目的,却在半路迷失了自己。阴谋剥落,爱或不爱,明白时,早已沧海桑田。他说:“如果一切还来得及,那么,相爱好吗?”她默然点头,泪流了满面。
  • 东风镖局的千层套路

    东风镖局的千层套路

    山上仙人视山下凡间如一方棋盘,庙堂江湖人人皆为棋子身不由己。十八年前,一个二十一世纪五好青年穿越成了此间的一个婴儿。他生长于东风镖局,以将快递完好无损地送到收件人手里为最高目标。没事种种田找找老婆,有事走走镖练练武功,啥,我成天下第一了?陆无忌愿以节操发誓,他只想安安稳稳过完这一生。至于搞事什么的,都是“事情”自己跑过来非要搞上一搞的。
  • 望北之隅

    望北之隅

    平平淡淡的生活下,一场阴谋正酝酿而生……素望山的山精们,该怎么面对自己的命运?山精一族,究竟是天地造化,还是因咒而生?他们到底要何去何从?
  • 民国海棠雪恋

    民国海棠雪恋

    她是尹公馆的千金,家世显赫的名门闺秀却惨遭陷害。而从英国留学归来的纨绔公子海棠是凭借其超高智商和身手不凡在军阀任职。一场误会,将两个人的命运绑在一起,她动了情,他却误以为她就是卧底,阴谋,权利,爱情……在乱世中一切都是未知的变数。
  • 木仙府种田纪事

    木仙府种田纪事

    一位亲情爱情都严重缺失的二十六岁女子,大学毕业后无意中得到一枚拥有储物和种植双重功能的空间戒指,于是自我放逐的在全国各地游荡,摄影绘画。后来身心疲惫,想要找个风景秀丽的山村隐居之时,却意外的穿越到一个物种极度贫乏的异时空,一时之间,她空间内原本极为普通常见的水果、蔬菜、水稻都成了独一无二的巨宝。这是命运的另一场考验?还是上天的神来之笔?是隐居山村,过平静自在,衣食无忧的日子?还是拿出物种,广播天下,造福百姓?她,一介身怀巨宝的弱女子,究竟该何去何从?(本文慢热,无宫斗宅斗,以温馨居家为主,盖房种地、收养孩子、周游天下!!!书友群号:四二七三七七九六,欢迎喜欢本文的朋友们聊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