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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火种(5)

《华报》为对开型,每天出版两大张,它与《华美晚报》共享一个编辑部,无非日夜倒班而已,报纸排印,亦由《华美晚报》承印,每日用他们的轮转机代为印制,报纸分要闻、国际新闻、经济新闻、商情、体育、文娱、副刊等版面,各有专职编辑,总编辑掌牧民,总主笔卢印泉,《华报》于这年6月1日正式创刊发行。头版大标题是:“鄂中战局顺利展开,各线日军已呈动摇,华军攻入钟祥发生猛烈巷战”,“豫南华军大捷,日军遭受严重打击”,“晋南日军一筹莫展,又向冀察边区蠢动,进犯五台山,日军已遭华军围歼,”这些新闻都是国民党中央通讯社供稿,但报头不标明,以“专电”“快电讯”名义出现。创刊号标榜抗日的内容颇受好评,报刊发行份数也有增涨之势,《战报》姐妹报在上海出手非凡,消息传回苏北,韩德勤来电嘉许。

这天中午,许雪华要修改一批稿子,下班晚了些,办公室仅她一人在工作。忽然,闪进来一个人,似曾相识,仔细辨认,是谢烟岩开办流通书店的顾老板,为了去沭阳,谢烟岩曾介绍他们认识,顾老板也认出了许雪华,说了句:“快,有人追我。”许雪华没有迟疑,立时扯开落地窗帘把他裹藏在一溜书柜侧面,刚回桌坐好,一下子闪进几个凶神恶杀的短衣汉子,见室内仅一个女职员,也没查问,转身就走了。

停了一会,楼里已无动静,许雪华才和顾老板走出编辑部,由后门出去,找了个小饭馆,许雪华经常来这里用餐,拣了个僻静位置坐下,顾老板告诉她,办完事出门就被几个便衣盯上了,到了爱多亚路,闯进了《华美晚报》馆,很巧,遇到你救了我。顾老板问她何时来上海,怎么在这个报馆里,许雪华说了下个人情况,又问顾老板:“还给谢大哥经营流通书店吗?”顾老板摇了摇头,说了两淮失守后的一些情况,谢烟岩和一些抗日进步人士组织了形形式式的游击队,八路军一部由陇海路南下,打了几次胜仗,建立了淮海区抗日根据地,新开辟了一条交通线,到上海租界里采购一些紧缺物资,特别是药品,如盘尼西林等针剂,尤其需要,顾老板就是来上海采购紧缺物资的。许雪华又问东北军111师去山东后的情况,顾老板说:听说111师在山东打了些胜仗,和八路军关系比较好,更多的情况就不知道了。

两人约定联系方法,握手告别,其后顾老板又找过许雪华,问她能否帮助买到一些药品,许雪华说:五洲大药房是我们的广告客户,我认识一些人,我给你打听一下,在许雪华的帮助下,买到了一些医药用品。其后运输出了问题,她又帮他找到平祖仁的管家,摆平了麻烦,运走了这批物资。

大概1940年初,顾老板告诉她,昨天下午,顾去红十字会医院去取一批通过关系买到的药品,在候诊室走廊上,看到一病号,很面熟,是111师义勇宣传队的徐惊百,他到沭阳送书转运山东时见过他,他和你的好朋友洪图在一起,怎么来到上海,没等我问,他已被一个50来岁的妇女扶进去看病去了。因为这批药品急于运走,我不敢耽搁,匆匆走了,你要不要找他打听你好朋友的消息。

许雪华大喜过望,急忙赶往红十字会医院,先在门诊部打听,没有找到,又到住院部,找了一个熟悉的医生打听,他打电话询问,果然住院部外科有一新病号,叫徐惊百,她就去了外科,在一间四床位的病号房里找到徐惊百,他正在发烧打点滴,一个老妇人忧郁地陪坐在床头,她忙给老妇人打招呼:“伯母,躺病号床上的是不是徐惊百先生?”这老妇人回答:“是,他是我儿子,你怎么认识他?”徐惊百正躺在床上茫然沉思,身上盖着白被单,听到两人说话,只见一个剪短发,浅笑可爱的漂亮姑娘和她母亲谈话,他惊讶地望着她,许雪华说:“我是洪图的女朋友,他是你领导的宣传队员。”徐惊百因多日发烧,浑身无力,点了点头,从被单里伸出一只精瘦的手,与许雪华握手,说:“我猜着了,你是淮阴图书馆的,你俩书信不断,这我知道,你怎么会来上海?”许雪华大概的说了些来上海参加筹办《华报》出版的情况,接着就迫不及待打听洪图的情况,问明徐惊百来上海就医的原因。徐惊百说:“幼时治好的腿踝结核关节炎复发了,战时医疗条件差,病情加重。部队送我去青岛治病,仍不见好,家里知情后,就把我接来上海治病了。”徐惊百母亲说:“找了几家医院,都说无法治,不愿收留,最后找到红十字会医院,说了无数好话才收下了。”说着说着就落泪了。徐惊百为之怆然不语。许雪华安慰她:“伯母,吉人天相,我相信徐先生的病会治好的。”徐惊百说:“还没说洪图呢?他很好,思想进步很快,他惦记你,这,我们这些朋友都知道……”忽然想起一件事,说:“淮阴失守前,我们到了王营,我让他到淮阴找你,想动员你参军。王营到淮阴城18里路,他是连夜赶去的,扑了个空,说你家里无人,大门锁了,没打听到你的下落。垂头丧气地转了回来,日军已到淮阴北郊,炮声隆隆,差点丢了性命,好在我在王营等他,赶上了大部队。”这把许雪华听呆了,不由自主地落下了两行清泪,恨自己没有坚持到最后,要不,她早和洪图并肩去山东抗日救亡了。过去,她妈感谢孙诚,说他救出她母女俩,现在,许雪华恨死孙诚了,要不是他横插一杠子,再坚持几个小时,那将是另一番景象。她哽咽着说不出话,强自镇定,向徐惊百母子道谢,安慰一番,起身辞别了。

许雪华转回爱多亚路报馆编辑部,下了电车,远远看到报馆铁栅门拉紧了,守门警卫增到3人,来到报社门口,警卫要验证件,而平时是大门洞开,自由出入的,何以如此如临大敌,到报社后才知道:左邻《大晚报》遭到汉奸便衣袭击,冲入排字房,开枪扫射,排字工人死伤各一,《华报》馆不得不严加防范,报请公共租界巡捕房加派岗警,保证上班员工的安全。

许雪华找到顾老板,问他到山东,你们那里有没有交通线,顾老板说:“有吧,我是跑上海这条交通线的,不知那条线的情况,问谢先生,会知道的。”许雪华说:“快过年了,我想告假回苏北一次,想搭你的顺风船,去找谢大哥”。顾老板说:“我的采购任务还没完成,看来还有一段时间,你得多等几天。”许雪华说:“可以,你买完东西,给我个信,我马上请假回苏北。”

不料出了件大事,全部砸了泡汤。那是1939年12月29日,重庆下令通缉民族叛徒汪精卫,上海各大报纸都以头条新闻当日见报,唯独《华报》没刊登。当天,租界上所有报摊上陈列的《华报》,全被愤怒的上海市民撕毁了,订户纷纷退报,电话整日不停,一片漫骂怒吼之声,12月31日,《华报》以头条刊登,配以后续新闻,社论、专论、大事报导,婉转解说:“漏登”原因,竭诚向读者致歉。但,愤怒的上海市民根本不听,认为《华报》是伪装的汉奸报。

追查原因,情况是这样的,这条新闻是中央通讯社发的,由于上海特殊环境,中央通讯社不能公开发布,而是以地下形式每日向各报馆送发电讯,上海主要报纸都有日夜值班人员,而《华报》仍沿用《战报》官僚作风,午夜后无人值班,这条新闻凌晨2时送达,无人收下处理,结果第二天见不了报,那就铸成大错。

为了弥补这一大错,《华报》上下忙了个底朝天,这时,许雪华怎么请得了探亲假。这就错过了与顾老板同返苏北寻觅洪图的机会。

(六)

1939年夏,缪澄流派唐君尧兼任112师副师长,去了112师,专门考察667团团长万毅有无“左”倾嫌疑,考察结果,除发现一本公开出售的《社会发展史》外,一无所获,唐君尧征求师长霍守义的意见,霍说:“万毅年轻,能打仗,我们没有发现他亲共,有一本八路书不算回事,驻在八路军地区,这种书部队多得很,我们也是看了的。”唐君尧到军部向缪澄流作了考察报告,仍回111师任331旅旅长。

这年冬天,333旅665团夜袭宋家沟之敌,不料中敌埋伏,3营7、8连伤亡殆尽。缪澄流大骂333旅旅长王肇治,借此撤去王肇治旅长之职,遗缺由667团团长万毅升任。

当时有些人纳闷,缪澄流不是怀疑万毅“左倾”吗?怎么还提拔重用他,殊不知是缪澄流的驭将之道。恩威并济,他狠整过万毅,关押在商水监狱里8个月,七七事变,抗战爆发,急需用人打仗,万毅被放了出来,重当团长,由中校升为上校。南京一仗,672团全冲垮了,万毅成了光杆,来到淮安军部,请求处分,缪澄流不仅没责备,反而称赞他,让他当667团团长。8个月关押是威,提拔、重用是恩。57军到鲁南后,万毅有战功,但万毅左倾,派唐君尧去密查,空手而归,如以此获罪,名不正言不顺。因此,他来了个“架空之计”,升万毅为331旅旅长,团长有实权,而旅长仅为一级指挥官,既重用你,又保持一定警戒,用心可谓苦矣!

1940年,万毅来到111师就职,同来的还有667团1营营长李鸿德,他升任111师331旅661团中校团附。当时,111师师部驻柳沟,万毅接任后到师部拜会常恩多师长,常师长说:“顷波(万毅号)你来了,这真再好也没有了,事先缪曾征求我的意见,但是我连认识你都不敢对他说,因为我晓得,如果说咱们熟识,缪是一定不会叫咱们往一块儿处的。”

常恩多和万毅互相不知政治面貌,但两人政治观点一致,志同道合却是互相心中有数的,缪澄流对万毅的使用“用心良苦”,但“聪明反被聪明误,”竟成了他的掘墓人。

中共112师工委派刘准去333旅负责党的领导工作,他的公开职务是旅部特务排长。他对旅特务排作了整顿,一些老兵油子调出,补充了一些思想纯洁的新兵,旅特务排扩大为特务队。又调张景仪、王哲、丘竟等党员去665团,调陈少先到666团任7连连长,吸收一些进步青年参加抗日民族先锋队,这些人的党的关系仍在112师工委,后转给山东分局,和111师工委没有党的领导关系。

1940年4月2日,日军土屋兵旅团一部400余人,配合一部分伪军,附山炮1门,乘黑夜绕过在碑廓监视的665团,拟与大店日军会合,合击驻柳沟的111师师部,665团发觉后,立时跟踪追击,新上任的333旅旅长万毅闻讯后,命令666团抢占石泉河附近制高点,666团3营的一个连先敌占领阵地,火力展开,日军一匹驮有电台的驮马惊奔到柳沟,为我军擒获,日军失去电讯联络,掉头回窜,665团及时赶到黄山前,将日军堵击在山沟里,拼命挣扎,伤亡惨重。大店日军200余人赶来增援,在韦家官庄附近,为662团2营阻击。常师长担心打援的兵力不够,将师军官训练队调上来,常师长命令坚守阵地,不得后退,从2日拂晓打到下午3时许,碑廓来犯之日军被击败,狼狈逃窜,大店日军援军亦败退,日军伤亡百余人,指挥官井上义少佐战败自戕。是役俘刚村秀夫,回见山谷,南部操上等兵3人,缴获山炮1门,机枪2挺,15瓦电台一部,马数匹。

其后,日军再次出动来到黄山前村,向老百姓打听军马去向,一村民答:“部队牵走了,”再问:“有无受伤或被打死的军马?”另一村民答:“马肉都吃了,还有什么马?”日军恼羞成怒,一枪打死回答的村民,仍不解恨,一把大火把黄山前的房子全烧了。

洪图曾与宣传队一起,慰问受灾的村民,残垣断瓦的废墟中,无家可归的老弱妇孺,一片啼哭之声,闻之泪下。

111师662团还在八路军2支队配合下,于1939年底取得莒南王庄歼灭战的胜利。日军一个中队,除10人逃去外,日军中队长申中信以下130余人,全部被歼灭,遗尸百余具,俘11人,缴获野炮1门,重机枪2挺,轻机枪3挺,步枪57支,掷弹筒4个,战马18匹,25瓦电台一部。

英勇善战的常恩多师长,又得到智能双全的万毅旅长,那真是如虎添翼,抗日、团结、进步的力量正在壮大,越战越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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