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个人很快就感觉到了异样。刚才在屋子里听到的那一阵阵阴冷的低鸣声忽然间消失得干干净净,此刻,屋子外面的世界弥漫着一种令人感到不安的寂静。他们所能听到的全部声音,都来源于自己和同伴的身体——脚步声,呼吸声,乃至心跳声。但无论是凭借直觉判断,还是从刚才那几下敲门声来推断,都足以说明,他们不是这里的唯一活物。
大家伙儿本能地靠在了一起。弗兰克端着枪走在最前面,李睿和老余一左一右,护住两翼;黑人瑞格拖在后面,侧身前进;而刘一迪则走在中间,在他厚厚的镜片上又加上了两组镜片——拿着望远镜不时地四处张望。除了他本人之外,所有人都在祈祷,祈祷着不要忽然听见他那失魂落魄的惊叫声。
沿着道路直走,没过多久,一个圆形的广场出现在了他们面前。他们停住了步伐,原地观察四周。
广场足有两个并排的篮球场那么大,中央是一座圆形的喷泉水池。水池正中是一根方尖塔式的立柱,直插夜空。立柱顶端系着许多根挂满彩旗的绳子,四散开来固定到周围的房屋顶部,绳子上缠绕的五彩灯珠依然频闪着,在夜空中显得格外绚丽。
“看上去这里举行过一场派对。”弗兰克嘴上说得轻松,但拿枪的双臂更加用力了,校准激光不住地在周围的房屋之间跳跃。
“不过……我想派对并不是在欢快的气氛中结束的。”刘一迪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说到。和其他人一样,他看见了满地狼藉,随意丢弃的饮料瓶、鞋子、折叠凳、衣物残片……还有水池边或坐或躺的几具尸体。
几乎每一具尸体都不太完整,尤其是池中立柱旁的那一具高大的尸体,双臂死死抱着立柱,上身的衣服已经被扒得精光,一同被扒光的还有后脑上的头发和背上的皮肉。脊椎骨断成了两截,下半截从背后撕开的肌肉里戳了出来,耷拉着垂向池中水面,就像一个弯管水龙头。
“我仁慈的上帝啊。”瑞格看到眼前的这一幕,忍不住在胸口划了一个十字。
“黑鬼,”弗兰克不太礼貌地嚷嚷道:“现在不是为这些死人祈祷的时候,我们该往哪条路走?”
大伙儿抬眼看了看四周,除了来的那条路之外,另有五个路口,这六个路口围绕着圆形广场,均匀分布,而四周的房屋样式看上去都大同小异,要是在这广场中央转上几圈,八成会迷失方向。
“我……我也说不准……”瑞格看了看几乎一模一样的路口,感到有些头晕。他抬头看了看晴朗的夜空,渴望得到北极星的指引,可只有寥寥可数的几颗星星敢在月亮面前摆谱,根本没有北极星的影子。
“你这黑鬼!你不是说,你知道怎么走么?你要是想不起来路在哪里,小心我一枪崩了你!”弗兰克见瑞格一副迷茫的样子,开始有些急躁了。
面对弗兰克又一次的蔑称,瑞格终于爆发了:“闭上你的臭嘴!我不是你手下的人!你和我说话的时候,最好放尊重些!”
弗兰克听罢,愤怒地上前猛地推了瑞格一下!
“嘿!嘿!冷静!冷静!”其他人见势不妙,赶忙上前劝阻。
弗兰克余怒未消,指了指瑞格,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说道:“我的人,他们都是听信了你的鬼话,才选择从这一条路走的,现在他们都死了!”
所有人都沉默了,瑞格没了火气,面带惭色地看着弗兰克,一言不发。
弗兰克有着上尉军衔,是第15区实验部门的警卫队指挥官。就在七个小时之前,他们刚刚逃离第15区的时候,他的手下还有十来个士兵,可现在,他已经是光杆司令了。瑞格是个司机,李睿是个程序员,余斯威是机械师,刘一迪之前在实验室工作。他们都不是弗兰克的手下,况且,警卫队的职责便是保护这些人的安全。
李睿上前拍了拍弗兰克的肩膀,低声说道:“弗兰克,对于你的士兵们,我们都深表遗憾,而且从心底里感激他们!为了救我们,他们失去了性命,大伙儿都不会忘记他们的。但是现在,我们不要为这些口舌之争浪费时间了,不能让他们的牺牲毫无价值。大伙儿一起想想办法,看怎样才能找到出路。”
瑞格挠了挠头解释说:“你们也知道,我是负责给15区运送物资的,通常都是开着车走主干道。和你们一样,从来没到过这里,遇到这种路口,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依我看,咱们就往正对面的那条路走。”老余说道:“白天的时候,有太阳指路,咱们多半没走错方向,而且,这一路走来,也没遇到什么岔路口,说明咱们一直在朝北。那对面的路,肯定也是朝着北方。”
大伙儿不置可否,余斯威有些不耐烦了,右手一挥,说到:“来吧!听我老余的绝对没错!”
刘一迪说道:“就算……那条路是朝北方的,可也未必就是通往19区的路啊,我们现在不能再贸然行动了。万一……万一闯到僵尸堆里,那可就……”
李睿一直皱着眉头,忽然绞在一起的眉毛舒展了开来,说到:“我想……这种圆形广场,不止是我们,任何人进来之后都会转晕的,怎么可能没有路牌或者地图什么的?咱们分头找找,肯定有的,至少找到通往主干道的路……”
刘一迪高兴地叫了起来:“对啊!这么简单的道理,我们居然没想到!肯定是太紧张了。”
瑞格接过话茬:“上了主干道,我就知道怎么去19区了!”
五个人分头行动。不多时,一间屋子里传出来一声口哨,大伙儿立刻奔了过去。
“应该就是它了!”余斯威兴奋地指着屋子里门口边墙上挂着的一幅地图说到。
只见那幅地图正中画着一个大大的圆形,被六条笔直的路线均匀分成六块,仿佛一个船舵。很显然,这正是这个地方的地图。
“十五区……对,我们是从十五区来的,那么现在我们应该在这个地方……”
“对面那一条路……天哪!老余!要是刚才听你的,大伙儿肯定倒霉了。那是去垃圾焚化场的……哈哈哈……”
“少他妈挤兑我!快找!”
“这儿!”李睿高兴地一指头戳在其中一条道路上,说到:“就是这条路了!通往主干道!瑞格,瑞格?”
“嘿,我在这儿。”瑞格拢了过来。
“上面标着G71干道,到了那里,你总该知道去19区的路了吧?”
“是的,没错,不过……我们要是能弄辆车就好了,沿着G71干道去19区,要是靠步行,差不多要走上一整天。”
李睿拍了拍瑞格的肩膀,笑道:“这不重要,到时候我们再想办法,既然我们已经知道路了,那就赶紧离开这里!”
说走就走,五个人整备好身上的行头,依然各就各位地组队前进,直奔通往G71干道的岔路口。临行前,他们看了看屋子里的钟,时间是3:45。
进入通往干道的巷子没多久,走在最前面的弗兰克忽然停了下来,同时举起左手,示意身后的同伴们也停下脚步,只顾观察后方的瑞格一不留神,一脚踩在了骤停的余斯威脚上,痛得老余直咧嘴。
“安静!”弗兰克低声吼道:“好像有些不太对劲!”
其余人立刻警觉了起来,屏住呼吸,左顾右盼,可什么也没有看见。
“怎么了?弗兰克,我可……什么……也没发现。”刘一迪拿着望远镜观察了一会儿说到。
弗兰克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猛然睁开眼,一字一句地说到:“他们来了。”
众皆愕然,条件反射地举起枪四处观察,可依然什么也没看到。
瑞格喘着气说到:“在哪里?弗兰克,你可别装神弄鬼,吓唬大家。”
李睿皱着眉,闭着眼道:“他说得没错,丧尸就在我们周围,很多,你们仔细听。”
巷子里,穿梭而过的气流声干扰了人的听觉,但仔细听辨,还是能够觉察到风声当中夹杂的那种不寻常动静。
“听着。”弗兰克低声对大家说到:“待会儿听我口号,大家只管往前冲,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停下脚步,子弹上膛,照他们的脑袋打,我们一口气冲到干道上,坚持到天亮,那我们就脱险了。”
依照大家之前的经验,在阳光的照射下,丧尸们会变得行动迟缓,但即便是如此,数量巨大的尸群还是于一天前吞没了他们所在的15号区域。
“那我们干嘛不干脆回到广场,找间屋子躲起来,等天亮再走?”刘一迪问道。
啪!啪!
两声枪响,是从弗兰克的手中传出的,枪口朝着大家身后的方位。循着枪声看去,就在瑞格身后十步不到的距离,两个面孔已经腐烂的丧尸摇晃着倒了下去。
“已经来不及了!Go!就是现在!”弗兰克大吼一声,伸手一挥,转身向前。
回过神来的四人赶紧跟上,玩命般地朝前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