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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十一、空留长恨意

草原上的冰雪开始融化了,千军万马踏过,千里狼藉。

平北大军的行动越来越困难,马匹不时地在泥地里打转,沉重的辎重车一不小心就会深陷入地里面,一陷就是一串。三方和谈的时间就剩下两天了,可和谈的地点却还有近千里的距离。

斥候报告说,蛮族左右大王已经收拢了自己的部族士兵,都赶去和金帐大王会合了。表面上看,平北军和狼堡军已经将蛮族的大军夹在了中间。

“大军行动缓慢,爬得速度还赶不上乌龟,我看还是我们先去吧。”贺武看了看一身泥水正在往泥坑外拖辎重车的将士们,不停地咒骂起这不识时务的草原气候来。

余无极听了一乐,暗想这身为一方豪杰的贺武怎么突然就沉不住气了呢,“也好,反正根据约定各方只能带三百人参加和谈。大军在后面慢慢走,三天也能赶到了。”

贺武回头笑着说,“如果第一天就有人忍不住了呢。”

余无极也笑了,“怎么看,元远谋没有理由,金帐大王没有理由,我们余家更没有理由动手。”

贺武沉默了一下,拍了拍胯下也显得有些焦燥的马首,“我有种预感,这次情况不是很妙。”然后没有理会愣在当场的余无极,开始下令。

军中选调的三百高手由魏凡带领随行护卫。贺小龙则留下督导大军前进,务必三日后赶到会合。

余无极也终于让贺武将自己带来的一千人放了出来,从这一千蛮族打扮的人中挑出了三百人,让其余的人分散成小股寻路回转领地。

“这次,我代表我大哥。所以我也算是和谈的一股力量了。”余无极毫不客气地让手下人去军中辎重营里挑选武器。

“他们都姓余”,他这次带来的这一千人都有着余家的直系血缘。余无极看了看面前的这三百人,略带自豪地说,“我大哥手下真正能让他信得过也放得下心的就是这三千陷阵军了。每个人放出去天下都大可去得。”

贺武嘿嘿地笑了,“余无念这次真是下本钱了。”

“陷阵之军,过万莫敌。”望着正在自行整队的士兵,贺武囔囔地念道。

陷阵营也是当年血旗王麾下的第一兵团,曾经与战力号称天下第一的圣坛战士团斗了个两败俱伤。

不过因为挑选太过严格,所以最多的时候人数不过六千人。“想不到鼎鼎大名的陷阵军原来竟然全部是由余家人组成的。”贺武想想自己人丁单薄的家族,不禁叹了口气。

余无极也随之叹了口气,“除了我大哥,我们余家哪个人不是老婆娶了十几个,孩子一生就是十来个。”他摇摇头略带哀怨地说,“生这么多,也是为了死一个不会太心疼。”

想起自己战死的三个兄弟,贺武阑珊地笑了,“你们余家男儿还真个个都是种马啊。”

余无极不自觉地摸了摸胸口,他一共有六个儿子,大儿子二年前战死在了天南,他已经记不太清楚这个儿子的相貌,那孩子战死的时候只有十七岁,和五百多王府私兵的骨灰一起送回来的。

余家子弟上阵与其他贵族世家子弟不同,除了家主的亲子之外,没有特殊情况下一律都是要从小兵做起的,也就是说不管他的父亲有多大权利,上了战场也不会有侍从护卫,只能凭着自己的能力在战场上杀敌求存。虽然一方面增加了死亡的概率,但另一方面也保证了余家子弟中坚的战斗力。

“王朝的仗实在是打得太多了。”余无极愤懑地说,每每触到胸口藏着的儿子的遗物,他的心就一阵阵的刺痛。如果不是皇帝处心积虑地挑动仇杀,天南的屈家也不会举族造反。

二年前,身处天南黔州的屈家也不知道什么缘故,突然被皇帝指定为附逆,没等屈家上表申辩,那些抱着占便宜心思的天南临近各州的贵族们就联军十余万攻入了屈家。屈家虽然不算强大,但是却倚仗地利,仅仅凭借着不到二万的部队生生扛住了贵族联军的攻击,而且屡有斩获。

贵族是不会给私兵发军饷的,所以这些死了都是白死的私兵们劫掠成性,所过之处甚至是刮地三尺。这战争拖得久了,私兵们没能从坚壁清野的屈家抢到东西,于是就把眼光投到了屈家之外的土地上。屈家之外的土地却也是别的贵族的领地,这一来,黔州就乱了套了。短短几天工夫,黔州的贵族就联合起来驱逐这些外州的兵马。虽然属于自卫的行为,但是皇帝不这么看,一下子就将黔州的数家贵族都定成了附逆之罪。

余无极的长子余思宇就成了这场无来由的战乱的牺牲品。他是随着铁旗王的五百私兵参与平叛的,因为路途较远所以并没有来得及参与到对屈家的进攻中,而是驻扎在黔州刘氏贵族的领地里修整。没想到只过了一夜,原本的盟军就成了敌人,刘家居然也不声不响地反了。

本来只是抱着来转转念头的余家私兵被万余黔州贵族联军围住,虽然本来就是象征性的出兵,但是这五百余家军却不肯缴械,于是激战了一日之后,全军覆没。等消息传出,余家和平南军的援军赶到时,余思宇和战友们的人头早就被割掉,弃尸荒野。

负责王府军事的余无悔怒火中烧,连调了王府六万私兵进入天南复仇,如果不是余无极亲自赶到了前线,只怕黔州就被余无悔烧成白地了。

“你皇帝都不把这天下人看成自己的子民的话,这大好河山不要也罢,我余家就取而代之。”余无极恨恨地想着。

六百精兵一人双骑,马不停蹄地几乎一日就赶到了预定和谈的地点。

和谈的地点是元远谋定的,为了显示诚意,距离蛮族军队扎营的地方只有一百里,蛮族快马只需要一个时辰就能赶到,当然这也是一旦蛮族方面有变,众人可以立刻逃生的距离。元远谋自己的军队还在五百里之外,而且基本都是步兵。贺武算了一下,自己的大军估计也已经到了六百里之外了,扔下辎重快速前进的话,一天之内就能抵达。

和谈是在一个孤零零的大帐里举行,各方带来的护卫都远远地离开大帐警戒休息,帐前反倒是空荡荡的。根据协议,每个人只能带十名随从入帐,贺武让魏凡带人留在了外面,也无须通报,和余无极两人快步走了进去。

一进大帐,余无极的脸色就变了,贺武警觉起来,只听余无极小声地说,“十长老来了四人,都扮成了元远谋的护卫,小心。”

蛮族的三个大王早就到了,也都没有起身寒暄,毕竟和谈开始之前还是你死我活的敌人,所以并没有像元远谋一样站起来,只是朝着贺武微微点头示意了一下,贺武也不理会,径直坐到给自己准备的棉墩上,余无极则在贺武的不远处找了个位置坐下。

元远谋刚朝贺武鞠了个躬要说话,贺武却一摆手,“老子时间有限,开始吧。”

和谈进展得出人意料的快,几方都显得很有诚意,并没有罗罗嗦嗦地扯皮。显然事前铁旗王府与蛮族有了很深入的交流。

蛮族决意派出十五万战士跟随贺武大军南下,与铁旗王的部队汇合后一起攻占京城。事成之后,蛮族将迁移到圣城与王朝交界的草原去,世世代代作为王朝附庸,可以和王朝互市。

贺武的要求更简单,杀了皇帝。他从几日前三长老的暗示中已经明白,妻子是被皇帝派人杀害的,至于原因,余家会给他个交代的。而平北军的未来,贺武压根就没提,也许他不相信铁旗王府的实力足够一鼓作气推翻王朝。

余无极虽然自称代表铁旗王,却没有说话,他知道余无念的意思是让蛮族留在草原,由王朝提供粮秣,因为还需要蛮族去抵抗北部冰原不时南下的野蛮人的侵扰。而更重要的是,虽然四位长老都在场,但他仍然怀疑大哥是不是准备好了起兵之事,所以心中更添了一番警惕和担忧。

元家的野心也不大,只是要求能在直隶给自家留一块领地。元远谋向贺武告罪,看着他空荡荡的袖管,贺武一笑置之了。不过看到余无极一直握紧的右拳,贺武会意地也暗示手下随时递过自己的兵刃。

和谈在一片和谐声中结束,因为离蛮族大营最近,所以金帐大王理所当然地成了东道主,摆筵接待众人。

草原之下的欢宴,不过是大碗的酒,成头的羊。虽不精致,却是豪气有余。

吃喝的动作一放开,自然就是宾主尽欢。蛮族的歌舞也是别有一番异域柔情的。

金帐大王兴致越来越高,草原上讲究英雄惜英雄,所以一直遥遥举杯,敬贺武这个让自己的族人吃尽苦头的老对手。做为军人,战场杀敌与被杀是宿命,不存在什么仇恨之说,所以贺武也对这个与自己交手了二十年的敌人抱有一份敬意,自是你来我往,两人遥遥地喝个不亦乐乎。

就在余无极准备向几位长老敬酒时,突然发现有两位长老已经不在帐内,正当他暗自思忖,异变突起。

动手的却是没人注意的蛮族左大王,一直搂着舞姬豪饮的他借着敬酒的机会,一柄刀无声无息地就刺中了大笑举杯的金帐大王,见血封喉,金帐大王丝毫反应都没有就倒在了桌几上。

一愣之后,金帐大王的手下哀嚎着扑了上来,可是随即被左右大王的人挡住了。

贺武和余无极都站了起来,接过侍从递过来的武器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元远谋也没动,被众人护住也在那里静静地看着。

很快,金帐大王的手下就被左右大王的亲随消灭得一干二净。

“好身手,不像是蛮族的人。准备撤吧。”余无念快步走到贺武身边小声地说。

“怕是走不了了。”贺武沉沉地回答,浑身的骨骼噼啪噼啪地响起来。

话音未落,大帐外也传来了许多声哀鸣和一排排整齐的脚步声。

帐门掀起,许多人手持兵刃涌进了大帐。

贺武嘿嘿一笑,一脚踹开面前的案几,“无极,背后交给你了。”

余无极犹豫了一下,“我去和长老们谈谈,”又命令自己的侍从,“等一会,全力护住贺将军。”

他方待上前,却见一支箭以诡异的弧度带着嗡嗡的声音从涌过来的众人的空隙中射了过来。

“长恨弓!”感受到这一箭带着的无限压抑,余无极失声喊道,贺武的几名随从闻言奋不顾身地冲了上去,可是长箭锐不可挡,连连射透了几人,带着越来越大的嗡嗡声直奔贺武。

“哼!”贺武作势拔刀,但是,那把跟随他一辈子的宝刀却没能出鞘。

霎那间,贺武完全被这支长箭涌动的杀意压制住了,甚至都忘记了躲避,一时汗透重衫。

电光火石间,余无极发觉了贺武的异常,抢先一步迎着长箭冲了上去。

他手中的大刀闪电般挥出,眨眼间就在箭上反复连磕了十数下,可是箭的力度并没有丝毫减弱,眼见就要射进余无极的胸膛。

守定了心神的贺武冲了上来,连刀带鞘地砸在箭上,箭在贺武的全力攻击之下却只偏了一点,贺武随即大喝一声,猛地撞开了挡在身前的余无极。

箭,透胸而入,然后嗖地钻出了大帐,帐外接着传来了数声死前的悲鸣后,才沉寂下去。

血、箭一般喷出,贺武的身形晃了一晃却并没有倒下。

十数道人影看准机会紧接着长箭冲了上来,朝着贺武刀剑齐下。

血还在喷涌,看似重创不支的贺武猛地动了,劈手就抢过一把大刀,怒吼数声,趁对手一时心神慌乱之机,瞬时就将前突的数人斩于刀下。

血花在眼前飞溅,贺武大笑着,脚下丝毫不乱,一步步地迈步向前,手中大刀上下翻飞,一个个涌来的敌人仅一个照面就都被逼退,又有几人被贺武砍翻在地。

踏前一步,怒吼一声,无人能挡,血人似的贺武杀神一般直奔正在指挥人手合围自己的元远谋而去。

对手虽然突遭重创却也悍不畏死,一部分将贺武的侍从缠住从贺武身边隔开,剩下的人都各持兵器朝着贺武冲了过去,贺武虽然神勇,但对方却也无一弱者,进退之间攻守兼具,贺武左冲右突一时间也难再前进一步。

余无极终于缓过神来,却发现手中的大刀已经被贺武夺去了。他看了看不知何时站在面前的三长老,狠狠地冲地上吐了口吐沫,上前捡起了贺武扔下的刀。手腕一抖,刀还是没有出鞘,他仔细一看,才发现,刀鞘原来早就被灌了铁汁给焊住了。

余无极怒极狂笑,声如夜枭。

“你们……”余无极走到一直冷笑着的三长老身边,突然出手了,“借刀一用,”三长老猝不及防,手中一空,接着被余无极一掌印在了胸口。

夺刀,杀人,三长老的人头落地。一气呵成,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无极,你疯了吗,敢斩杀家族长老。”正在元远谋身边护卫的六长老眼睛都红了,他实在是无力再想下去。

余无极没有答话,冷哼一声,大步向前,大刀挥处,一颗颗人头落地。“挡我者死!”他看都不看对手是谁,一刀一个地那么劈下去。

终于他冲到了贺武身边,挥刀再斩一人,“老武大哥,这次我陪你死。”

两人相视大笑。

“死!本将军还没想过!”被长恨弓重创、已是强弩之末的贺武神勇复现,一口气连杀三人,冲着余无极一扬手中刀,赞一声,“好刀!”

余无极也旁敲侧击连劈数人,大声回捧一句,“好刀法!”

久经战阵的两人倒也配合得当,围攻的高手几乎没有一合之敌,元远谋毫无神采的眼睛就在面前了。

“神机弩!”六长老回过神来大喊一声,只见从元远谋身后站上前二十余人,整齐划一地往地上一坐,双腿踏弩,也不管对面大都是自己人,小儿胳膊粗细的弩箭骤雨般射了出来。

疾不可挡的弩箭首先将贺武和余无极身前的人射了个透穿,然后密密麻麻地朝贺武两人飞去。疾风骤雨般的弩箭怒射下,两人的招法完全乱了,露出了无数的空档,随后补位上去的敌人挥舞着兵刃趁势在两人身上留下了无数的伤口,挡在贺武身前的余无极更是被两支弩箭射穿了。

“无极,你退下。”六长老虽然心痛三长老的死,却也还想在这关头保住余无极的命,毕竟他的铁旗王唯一的亲弟弟,如果他死了,引发的后果是谁也无法预测的。

“吾以铁旗王之名命余家所属人退下,不然必将尔九族挫骨扬灰。”余无极又劈倒一人,喘了口气喊道。

看到他从怀中掏出的铁旗令,面前刚刚还彪悍异常的十数人毫不犹豫地退了下去。贺武两人手下的几个侍从终于突破了无数的阻截,挡在了两人身边。

“看到铁旗令,你们还不住手吗。”余无极拖着被射穿的右腿咬着牙冲着六长老喊道。

六长老艰难地动了动嘴,却没发出声音。

惨烈的战斗一下子停了下来,贺武的身形一晃,推开余无极伸过来的手。他火红的眼睛瞪着六长老,一个字一个字地问,“为何杀我!”

“也许你知道,也许你不知道,但是不能让这个也许活下去。”六长老的神色冷起来。“我知道什么?”贺武皱着眉头想着却没有丝毫头绪。

帐外的喊杀声越来越近,看来余无极带来的陷阵军已经快突破到大帐了。

“也该你们出手了。”六长老猛地一跺脚,冷冷地说。

看到帐外走进来七个人,余无极和贺武的眼神都变了。

“圣坛战士!”如果两个人都没有伤,这七个人还不在话下,可是贺武已经伤重难支,被弩箭射得吐血无数的余无念也好不到哪儿去。两人对视一眼,眼神中都有了诀别之意。

七个人都是一身黄色软甲,银色披肩,黑色的英雄巾。“圣坛战士向二位告罪。”趁人之危本不是眼高于顶的圣坛战士之所为,七人向着两人深施一礼,随即长剑出鞘。

“将军快走!”几名贺武残存的侍从为了给二人争取时间不约而同地冲了上去,却根本没有机会冲过剑阵,寒光骤起,几下就被绞杀成了一堆碎肉。余无极的侍从紧跟着也要冲上去,却被贺武喝住了,“几位可以退下了,贺某不敢受余家之恩。”

贺武艰难地转身拍了拍余无极的肩膀,示意他也离开。

余无极猛地吐了口鲜血,昂声道,“血旗指处,有进无退!”说话间,半截舌头吐了出来,神情一震,站得笔直。

“兄弟!”贺武知道余无极完了,他咬破了舌尖将生命的潜力完全激发了出来,这一战将是余无极在世间最后的辉煌。

“来吧!”贺武也大喝一声,毫不犹豫地一掌击中了自己的顶门,散功之法和余无极的方法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七剑纵横,刀光再起,眼花缭乱的人影穿梭中,不堪负重的大帐终于轰隆一声,塌了。

贺武倒了下去。死不瞑目。他身上穿透了三把剑,用剑的人也倒在了他的刀下。在生命的终期,贺武似乎感觉到了灵魂脱离了肉体,是的,躺在地上的是自己的尸体。遗憾啊!这是贺武心中最后的呐喊。

余无极也倒下了,铁旗令落在了地上。陪着他倒下的还有四具无头的尸体。

元远谋从七人进来之后一直呆呆地站在那里,身上被同时发难的余无极的侍从砍了几刀仍是毫无知觉,如果不是他的侍从拼命出手,他早就被那几人乱刀分尸了。

望着余无极倒下的身体,余无极的侍从们不再理会元远谋,哀嚎一声,跪倒在地。

刀光闪处,几人一言不发地自刎于主人尸首前。

陷阵军终于杀破重围冲了过来,三百人只剩下了三分之一。

可是他们想不到浴血奋战之后在大帐前看到的居然是六长老,他们都齐齐地停住了脚步,毕竟都是铁旗王麾下,他们一时弄不清楚情况了。

六长老铁青着脸命令陷阵军后面源源不断追杀过来的战士们都原地待命,然后自己也拽着失魂落魄的元远谋远远地退开了。

残余的陷阵军终于发现了地上的余无极,忙奔过去围在了余无极身边,可是余无极的身体已经失去了温度,再也不需要保护了。

不只是他们,很多人看到余无极的尸体后都呆在了当场,偶尔是兵器掉在地上的声音。

死一般沉寂之后。

“举弓!”六长老艰难地嘶吼了一声。

血旗王王麾下的神机军百年后终于重现天下,只是他们都穿着蛮族的服饰,数千强弓对准了被围在中间的百余人。

他们或许曾经相识,或许还一起喝过酒,又或许曾经并肩战斗过,甚至还是经常串门的邻居、亲戚。可是,这一刻,军令如山,他们都别无选择。

被围的陷阵军互相看了看,背对着无数闪烁着死亡味道的箭簇,齐齐地朝着余无极的尸首跪下。

片刻沉寂之后,他们猛地发出了一声怒吼,“陷阵!无畏!”

滴着血的长刀再一次齐齐举起。

“陷阵!必杀!”

血光现处,他们最后杀掉的是他们自己。

那一阵压抑后撕心裂肺哭声,是从包围着他们的手足兄弟中发出的。

很多人不约而同放下了弓箭,拔出了入鞘的刀,跪下,挥刀,一股股的鲜血喷出,一条条的臂膀飞了出去。

元远谋冷眼看着,他知道,这支部队完了,血旗王麾下最精锐的远程打击部队完了。

三长老死了,四长老和五长老因为引发了长恨弓也奄奄一息了,号称余家第一高手的余无极也死了,天下精兵之首的陷阵军一下子损失了十分之一,而四位长老的手下精英也死了数百,千里来援的圣坛战士一个都没生还。

铁旗王一脉仅此一战就损失惨重。

而这仅仅是为了除掉一个贺武。

六长老的心很痛,痛得已经麻木了,他不明白大长老为什么要不惜任何代价杀掉贺武。

有人在笑,蛮族左右大王应该心里在笑的,那肥美的草场已经在不远处招手了,那金帐大王的部民很快就会转到自己的名下了。

可是,他们并没有笑多久。很快,他们和他们带来的人就被六长老下令彻底消灭了。

元远谋呆呆地看着地上尸积如山,惨然一笑,他知道他也必须死。为了让元鹰潭为了让元家占据平北三州他就必须得死。可是,余无极的死使得他的死也许解决不了什么问题了。

这一次他事先偷偷联系了蛮族左右大王,发了血誓,许诺他们平分了蛮族之后,还将得到铁旗王源源不断的物资支援,而且慷慨的连自己最得力的护卫都派了过去以策万全。

接着他又买通了金帐大王的宠妃,那个出生于东海的女子,在金帐大王的甲胄上,留下了一个可以轻易穿透的缝隙,这才使得左大王一击得手。

随后,他又让左右大王成功游说了金帐大王,为了以防不测,蛮族在和谈的大帐周围挖掘了无数的地道,可是隐藏在那里的却不是蛮族的战士而是三长老带来的一万神机军精兵。

四长老、五长老趁乱借机引发了长恨弓,贺武的第一个反应绝对是拔刀,于是元远谋就在刀上做了手脚。他太了解贺武这个人了,他的佩刀从来都是侍从拿着的,或者他真认为天下没人能对付他了。

他没想到余无极会插上一脚,不然那一箭绝对可以射杀贺武。

他想到了余无念,想到了那个看上去温文尔雅的人,他的心沉到了底,他不知道元家会不会在余无念的疯狂报复下就此血脉断绝。他惨笑着,将死之人何必再去管那么多身后事呢。

六长老顾不得身份,呆坐在余无极的尸体旁,不由得老泪纵横,他是看着这孩子长大的。余无极的脸上还是带着那种骄傲的神色,有进无退,余家的子孙不畏惧死亡。

他抓着余无极冰冷的手,心也冷到了极点,他知道余无极一死意味着什么。

他和其他的长老一样,都是野心勃勃的人。

他们的身上流着祖先好战的血,不甘于像祖辈一样蛰伏,不甘心这一生就在默默地等待时机中一事无成。

他们也知道,不仅仅是他们,还有那些原在血旗王麾下效力的将领们的后人们,他们也对现在的生活不满到了极点。王朝现在那些作威作福的贵族们的位置,本该是他们的。

只是似乎对现状非常满足的余无念让他们失望了二十多年。

所以他们只好自己暗自行动,一直暗地里筹划着,甚至暗中帮着皇帝一步步地向铁旗王发难。

终于,他们等到了这个机会,百年隐忍后的血旗将要重现天下了。

可是,余无极却意外地死了。余无念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虽然血旗王显露出来的的势力大部分掌握在十长老的手中,可是那些百余年隐藏在暗处的势力却只听从于每一代铁旗王的。

那些势力到底有多大,已经没有人能说清楚。或者再也没有一个人会听令,又或者铁旗王令下,片刻百万大军云集。

因为这些当时的骄兵悍将被余胜天解散的时候,得到的指令是,安安分分地活着,等待命令,自己选择。

于是,那些人就这么一代一代地活了下去,无声无息的。

血旗王一脉的分裂恐怕就在眼前了。六长老不由得呻吟道。

“血旗!”他猛地站起来,像是想驱散魔咒一般大声地喊着。

“无敌!”回答他的是震耳欲聋的吼声。

六长老叹了口气,该来的总会来,那就轰轰烈烈地死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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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被自己关在门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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