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杏儿这一声,还未走远的乌梅心里一惊,扶着顾老夫人走得更快了。
乌梅边走边暗自庆幸,还好老太君发作得快,不然再过几天,等那一包东西到手,她也是脱不了身的!
正厅里,陈嬷嬷低眉顺眼地走了进来,向徐老太君等人一一福身行礼,然后趁着起身的功夫,快速地睃了一圈席间的众人。
老太君面色冷冷的,嘴紧紧抿着,心情一看就不是太好,而一旁的五小姐则是一脸好奇。
大夫人面色倒是如常,只是那跪在一旁的李嬷嬷又是怎么一回事?!
陈嬷嬷心里越发拿不定主意。
徐老太君并没有给陈嬷嬷太多思考的时间,她做事向来雷厉风行。
“你认得这个吗?!”徐老太君“啪”一声打开了面前的黑漆匣子,转向了陈嬷嬷所在的右方。
陈嬷嬷告了声罪,然后上前几步定睛一看,心里就是咯噔一下!
曾谕快要好奇死了。匣子一打开她还没有看清,徐老太君就转到了那一边。
曾谕很想绕过去看看里面究竟装了什么东西,只是看着席间的气氛,曾谕还是老老实实地忍下了好奇之心。
立着的春兰和小唐氏倒是看清楚了匣子里的东西,前一个微微地笑了,后一个则是一脸疑惑。
席间其余人等,包括周围立着的仆妇,俱是一脸好奇地把目光投向了开着的黑漆匣子。
黑漆匣子所在的角度,只有曾繁茂看到了一角,似乎是个金色的什么首饰。
黑漆匣子里装着的,陈嬷嬷一眼就认了出来,是一只嵌黄宝金串珠璎珞。
陈嬷嬷稳了稳神,欠身答道:“回老太君,这是几天前山西送来的节礼之一,已经按册子送去了鸣翠居。”
陈嬷嬷心里一清二楚,匣子里的这一只璎珞,其实并不是山西送来的那一只。
节礼册子上只写明了“嵌黄宝金串珠璎珞”,却没有标明重量,陈嬷嬷便觑了这个空子,趁着点库的空档,和别的东西一起,悄悄把三两重的璎珞,换成了同样款式的二两重的璎珞。
陈嬷嬷自认为这件事做得神不知鬼不觉,旁人都不可能知道!
何况,这样的手法由来以久,陈嬷嬷还从来没被发现过。
想到这里,陈嬷嬷心神更是稳了几分。
曾谕仔细观察着陈嬷嬷的神色,见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心里猫抓似的难受。
徐老太君肯定不会无的放矢,那陈嬷嬷这份镇定又是从何而来?这个局到底是要怎么进行下去?
一时之间,曾谕只觉得自己的学习任务还很重很重!
“哼!”徐老太君冷哼一声,然后语出惊人:“你这一手偷天换日倒是做得胸有成竹!”
“是打量着我一定查不出来吗?!”徐老太君又接着冷声喝道。
陈嬷嬷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然后高声喊道:“老太君,奴婢冤枉啊!”
“奴婢自打做了库房主管以来,日日清点库存,夜夜都抱着账本睡觉!就怕哪一笔账出了差错!”
“奴婢怎么可能,怎么可能监守自盗呢!”
陈嬷嬷喊完,使劲磕了几个响头,然后接着说道:“奴婢实在冤枉!还请老太君明查!还奴婢一个清白!”
那一头的曾识,眼看着陈嬷嬷一个跟唐嬷嬷差不多年纪的老人家,磕得砰砰作响额头青肿,忍不住站起来向徐老太君求情道:“曾祖母,您饶了她吧!她太可怜了!”
这一句惊得小唐氏面色剧变,连忙跪了下来,说道:“老太君,六小姐年纪小不懂事,您千万别放在心上!”
一旁的曾谕倒是一脸惊奇。想不到这位妹妹还是个圣母体质!可以培养!
徐老太君朝小唐氏随意挥了挥手,表示无碍,然后向曾识说道:“识姐儿,今天你记住一句话,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曾识只是想起了唐嬷嬷,所以一时冲动,在看到小唐氏跪下的时候,便知道自己错了,现在也不管徐老太君说了什么,只一个劲儿地点头,然后乖乖坐了下去。
小唐氏战战兢兢地起了身,看热闹的心情消失了一大半。
一旁的春兰冷冷地瞟了一眼小唐氏。
跪着的陈嬷嬷,听到徐老太君那一句话,心里又忐忑起来,把这事想了又想,只觉得真是万无一失。
徐老太君看陈嬷嬷依旧不肯认下这事,冷冷地开口说道:“还你清白?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
“奴婢没有!”陈嬷嬷咬紧了牙关。
“这东西既然经过你的手,那你可还记得册子上是怎么记的?”徐老太君开始发问。
陈嬷嬷装作一副思索的样子,慢慢答道:“应该是记着‘嵌黄宝金串珠璎珞’。”
徐老太君冷冷地笑了一下,然后伸手拿起了黑漆匣子里的璎珞。
这是一只足金打制的璎珞。
将足金打制成了串珠的样式,由小到大的金珠子围成一个圈儿。
正当中的五个金珠子,则是镂空镶嵌了一大四小五粒黄宝石。
黄宝石的成色相当不错,映照着正厅里辉煌的灯光,真是清莹透彻,水润动人。
曾谕终于看到了金璎珞的全貌,心里感叹有钱人的首饰做工就是好!然后再一想到这么漂亮的首饰其实就是自己的,那种喜悦真是油然而生!
陈嬷嬷也抬头看了一眼,然后很肯定地说道:“老太君,这正是山西送来的那一只璎珞!”
徐老太君气极反笑,冷声说道:“没错!这一只的确是从山西来的!”
陈嬷嬷闻言心中暗自窃喜,却忽略了徐老太君不同寻常的语气。
徐老太君再看了一眼陈嬷嬷,然后将手里的璎珞递给了一直静静观战的陆氏。
“平儿媳妇,你来看看,这是什么样的黄宝!”
嘉兴城最为气派的珍宝阁便是陆家的产业,陆氏自小便对这些首饰眼力非凡。
陆氏闻言心中疑惑,却还是依言起身,双手接过了璎珞,接着便细细地看了起来。
五粒黄宝仔细看去,均是纯正的金黄色,一丝杂色也无。迎着灯光再看,清澈、纯净、水润,与一般浅黄色或深黄色的黄宝倒是不大相同。
陆氏沉吟起来,抬头往徐老太君看去。
徐老太君为着今天是家宴,又是大年节下,特地取了个嵌着红玉髓的抹额戴上,图个喜庆。
陆氏脑海中灵光一闪,脱口说道:“这上面镶嵌的不是黄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