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山洞外雷声再响,堵到洞口的路人们,不约而同心生恐惧,纷纷移往洞内,靠到离尸体有数尺远的地方。
下一刻,洞外突然响起一阵似有似无的尖厉狞笑。
“我的妈呀…好像真来了。”
洞内有人小声嘀咕一句,引得各人脸色大变,情不自禁相互靠拢。
魏伯阳低叹口气,心道:“不知道有多少妖魔?洞里有这么多的人,确实很难照看周全。唉。如果再多点时间,便能布置一座有效的防护阵法了。”又见各人俱用期盼的目光看着自己,微微一笑,道:“大家不用担心。只要你们不管听到什么声音都不回应。这些妖物寻不到人,到时自然会离开。”
众人面面相觑,包括那位自诩不怕死亡的老头儿,也忍不住连连点头。
魏伯阳笑道:“好吧。各位再往里面靠下。要知站得离洞面越近,便越有机会先给妖怪吃掉。”再猛地扯过身旁的江楠,道:“你也站到里面去吧。”
江楠微微一愣,道:“大师兄,我也可以帮忙。”
魏伯阳摇头道:“红女绝非简单的妖魔,就算你的身体没有毛病,只怕也帮不到忙。”看他仍有些犹豫的样子,断然道:“别多想了,还不站进去。”
“嗷!…”
洞外骤然奏响惊人的尖声厉啸。啸声传到洞内众人的耳内,即刻变作各人亲朋好友的呼唤声,声音隐隐约约、似真似幻,令人难辨真假。
“没想到,附近的勾魂女比我猜得还多。”小思思蹲到魏伯阳肩头,竖耳倾听片刻,忍不住叫道,“道士,怎么办?你是要到外面去灭妖灭魔,还是留在这里保护他们。”
魏伯阳摇了摇头,缓缓移往洞口,目光投往雨雾遮掩的洞外天地。
啸声仍然混合着“哗啦啦”雨滴声,奏响不止。这般时刻,只要他随便发出啸声,附近数里内的红女瞬息便会凶猛扑至,令他有机会灭尽这些胆敢扰乱峨眉山附近安宁的妖魔。
然而他知道不能这么做,因为即便有一只漏网之鱼,也会威胁到洞内众人的安全。“红女”能穿墙入壁的奇特能力,令他只得放弃守住洞口尽歼妖魔的诱人想法。
“娘…不要死…不要…”
洞内响起一把低低的呜咽声。
魏伯阳心神剧震,刚要回头喝止,却看到靠左侧壁面的年轻男子一声大叫,疯了般向洞口冲来。
“快回去!不要给妖魔的幻声所惑。”
魏伯阳低喝一声,闪电般抓住他的衣口,扬手将此人掷回洞内。
“啊哈…”
尖厉刺耳的笑声,突然提高数倍音量,从雨雾迷离的洞外涌入山洞。
“现在便没有办法了。”
魏伯阳低叹口气,安步来到洞外,凝神看着从四面八方奔来的数十道红光。
红光奔行迅速,不多时便相继窜到泥泞般的小径上。这些以极端噬血闻名的魔物,上半身尽管装扮成年轻貌美的****女子,然而斜伸到嘴外的尖牙跟摇摆扭荡的半截蛇身,却将它们的真面目表露无遗。
魏伯阳暗觉奇怪,心道:“附近居然藏有如此多的妖物,师父怎么会不知道。”反手拔出“紫玉诛魔剑”,大笑道:“来吧!此地将是你们烟消云散之处。”
“哈…又是个不知死活的臭道士。”
“…道士的血肉,刚好送给咱们解解馋…”
“……”
大群半人半蛇的妖物,相继啸出尖锐的厉笑,摆动青光闪烁的蛇尾,争先恐后扑向魏伯阳,仿佛恨不能一口吞掉他。
“看老子先灭掉你们。”
魏伯阳冷笑一声,“紫玉诛魔剑”舞蝶般旋动起来。数十道紫气透出剑尖,截向扑来的妖物。
“嘭!…”
紫气截住妖物扭摆的半截蛇身,瞬息炸响震耳的爆破声。雨空之中,碎肉断尾血雨般向下洒落,但只有少数受创较重的妖物轰然跌坠,余下妖物虽然给真气炸得血肉模糊,半截蛇尾烂如泥坑,却反而激起凶残的天性,顷刻又挟厉啸扑向魏伯阳,嘴里喷出数尺余长的绿焰。
“道士,这样不行。”小思思审时度事,“嗖”地蹦离魏伯阳肩头,箭一般窜回洞内,隔远提醒道,“勾魂女非常棘手。如果想尽快杀死它们,只能用你那天击退火尸的法术。”
魏伯阳原以为它有什么好提议,闻言只得默自摇头,心想:“如果能随便施展《本源大法》来积聚道力更强劲的丹气,那还用得到你来提醒。”反手将诛魔剑插回鞘内,默运真气取出藏放体内的天机棒。咒文念动间,顷刻令其化为数万根毛发般幼细的银针,密密麻麻布满四周,散发出柔和的银光。
雨雾迷离的夜空下,凶残的妖物嘶吼着扑近洞口,十丈,八丈、六丈…
魏伯阳心念微动,御使周围的银针排成密集的方阵,划出尖锐刺耳的啸声,电闪般攻向扑来的众多妖物。
“轰!”
一道耀眼的金色光幕从天而降,横隔到啸射的银针跟群妖摆荡的蛇尾之间,光幕表面有银白色的气漩卷动,面对密集的银针刺击,发出“嘶嘶…”尖锐的响声。
魏伯阳不禁想到那日面对冰魂仙子的情景,清楚再这样攻击,怕也没有多大效果。心念微动间,御使银针再度融作银白色的天机棒,平稳而缓慢地召回手中。
此刻光幕的另侧,却出现一番极为奇异的景象。所有腾往半空的妖物,突然都静止下来,有些仍然保持扭荡蛇尾的多种怪异姿势。
魏伯阳心生惊奇,暗想:“这种情况…像是役物宗的‘咫尺平神术’。师父好像提到过,这门奇术失传近有八百年余,没想到如今仍然有人修习。”目光移往高处,只见数十丈高的夜空,有道削瘦高挺的身影,缓慢飘降下来。
这位约有二十多岁的年轻和尚,有着棱角分明的脸庞,淡漠安静的眼神,颈上挂有一串黑白相间的佛珠,全身是一件老旧得褪色不少的蓝袍。
小思思放心大胆地回到魏伯阳肩头,道:“嘻。真是少见啊,这人居然是域外佛宗的和尚。” “据本仙子所知,避世佛门在域外又分为金刚道与菩萨道。这个和尚如此厉害,也不知是来自哪一道的高手…”
魏伯阳微怔道:“原来佛宗的弟子都是这般模样。”稍顿,又道:“据我所知,域外的避尘佛门有金刚道、菩萨道、极乐佛境。此人不知是哪宗弟子,居然拥有如此修为。”
小思思道:“谁清楚这人是哪宗的和尚?域外佛宗向来很神秘,从没人知道他们有多少教众。”说完喃喃念词,道:“从是西方,过十万亿‘佛土’,有世界名曰‘极乐’…以下便是域外佛宗的经文里对极乐佛境的描绘。其实‘极乐佛境’倒跟你们道家传说的‘天涯海角’又或‘西天小昆仑’‘须弥之山’非常相似。它们不仅是最理想的修行之地,更是从没有人到过的传说之地。谁知道会否真有这些极乐妙境的存在?”
魏伯阳错愕道:“如此说来,域外佛宗根本只有两派。”稍顿了顿,又道:“不过高林有位游方僧人曾经提到,千多年前,域外便有来自极乐佛境的八地菩萨现身,留下佛经万卷后便又往生极乐。”
小思思嗤之以鼻,道:“那更是无稽之谈。本仙子住域外这么多年,从来没听说过这样的事。”
魏伯阳犹有怀疑,心想:“难道你没有听说过,便铁定是无稽的遥言吗?”
这一刻,年轻和尚飘落到半空静息的群妖之间,祥和的目光环视左右,自言自语,道:“这么多的妖物…看来贫僧的珠子,又要用好久来洗白了。”取下悬挂到颈端的黑白佛珠,绕成圈摊放到掌心,嘴里即刻低念出大串的咒文。
不到片刻,佛珠开始绽出柔和的白光,有如实质的绳索般缠往四周的妖物。
妖物举凡给白光缠住,其灵神即刻便泻出妖躯,神态痛苦地钻入佛珠内,使多颗亮白的佛珠瞬息变得漆黑。
柔和的白光只绽放片刻,半空静息的所有妖物,突然纷纷坠往地面。
年轻和尚俯首看着变得更多漆黑的佛珠,低叹口气,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你们今后就跟随贫僧好生修行吧。”再将佛珠挂到胸前,看也不往魏伯阳看一眼,顷刻旋身飞往远处。
“好厉害的佛宗和尚。居然能令我这么久还瞧不出深浅。”魏伯阳瞧往渐行消失到漆黑雨幕下的年轻和尚的背影,暗叹道,“看来师父说得很对,真不能小瞧这些域外佛宗的光头道友。”
江楠很快奔到洞口,吃惊地看着躺倒洞外的满地妖尸,道:“大师兄,您这么快就解决了。”
魏伯阳转身步入洞内,目光投往藏到洞内的众人,笑道:“虽然不是我解决的,但是那些妖物确实不能再作祟了。”
“真的?”
那位戴顶破毡帽的中年汉子,鼓足勇气走到洞口,俯身望往洞外,突然“呀”地一声,道:“大伙儿都来瞧瞧!那些妖怪真的死光了。”
顷刻间,洞里立即又响过交头接耳的议论声。各人纷纷奔行到洞口,探头探脑向外张望。
半个时辰后,密集的雨声愈渐歇止。天边乌云褪尽,太阳重新钻出云端,洒下暖和的阳光。
众人相继步出洞外,相互寒暄别过后,陆续消失到小道的尽头处。
江楠将黑色骏马牵到路中,整理好马鞍,向魏伯阳笑道:“这条路真是稀烂得不成样子,幸好咱们还能以马代步。”
魏伯阳微笑看着他,道:“江师弟离家九年,只怕也很想早些返家。我就不再误你行程了。”目光投往小径尽头处,又道:“我们就此分手吧。”
江楠神色微怔,轻叹口气,道:“既然注定此生没有仙缘,早晚总是要回家的,迟些又有多大关系。”
魏伯阳微摇颔首,笑道:“江师弟切勿如此灰心,须知仙缘何处不存,虽然你此刻没缘,却不代表终生皆会如此。”谈笑之间,施展五遁神通术,寥寥数步便穿越小径,转入另一条弯曲的狭道。
江楠呆望他鬼魅般消失的背影,低声道:“如果今生真能得遇仙缘,再赴峨眉山修炼,或许我也能达到大师兄的成就。”翻身上马,策骑朝反方向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