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的。怎么会这样…”
隔街传来石生自言自语的叫嚷声。
魏伯阳轻吸口气，旋身飞临街侧的屋顶。循目往另一方向看去，只见紫玉诛魔剑入地尺余，而那具金身秃顶，獠牙裂张的妖尸则给诛魔剑刺穿了脑门，硬绑绑地插立在街心坚硬的街石上。
妖尸不断扭动着粗壮的躯体，像失足的落水者般手舞足蹈，张开血盆大口，拼尽全力地嘶吼疾呼，却偏偏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石生面带惊讶地守在一旁，转身向高立屋顶的魏伯阳看来，叫道：“大师兄来得正好，你来看看。”
魏伯阳微怔道：“看什么？”旋身飘往街面，等瞧清眼前的诡秘异状后，也情不自禁地脊生寒意。先前那妖尸肌肉虬结，犹如水桶般粗壮的下半shen，此刻居然像堆放在烈火中的冰块，飞快地消融缩减，并很快蔓延至上半身。不到片刻，便单剩下一只生满倒刺尖甲的断手，其余部份俱皆化作一滩粘稠非常的黑血，散发着腥臭熏人的味儿。
石生目不转睛地盯着脚前的断手，左手微掩往鼻前，隔了半晌，低声道：“大师兄。你看是身外化身之法吗？”
魏伯阳断然摇头，道：“不像。尽管以残身施展身外化身的情况，以往也并非没有。且将身外化身之法炼到最高境界，确也能够意动形生，在百里之内肆意幻化形躯。然此般境界，怕是厉海潮那魔头也远有不及，更何况这类以妖法炼制的灵智缺损的妖尸。即使它们真能施展身外化身之法，却也得提前布下符咒。”稍顿了下，笑道：“而老四你今晚能战得万年妖尸舍臂而逃，便是自己也感到非常意外。试问那妖孽又怎会料到此劫，而预先布下符咒，在离去后又引动化身？”
“不错。”青竹的声音自身后飘来，道，“青某对魏兄此言也非常赞同。”
石生大大咧咧地笑道：“那就奇怪了。如果不是身外化身之法，却又是什么妖术？”
魏伯阳仍盯着脚前的断手，向自身后转到跟前的青竹，道：“不知青竹兄有何见解？”
青竹只往那生满倒刺尖甲的断手瞧了一眼，便即收回目光，缓缓道：“家师曾经花费很大力气，由种种迹象来推测万年金尸的炼制之秘，到最后发现这种妖尸或跟曾经肆虐天下的吸血魔一样，都是不涉阴神阳神的妖物。”
魏伯阳微怔道：“青竹兄是否想说，这种妖尸完全没有灵魂或灵魂早跟肉躯融作一体，彼此生死难分。”
青竹深吸口气，道：“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何万年金尸的肉身能够坚刚如斯。为何离体的残肢，仍然能够自行变化向石兄攻击的原因。”
魏伯阳微皱眉头，道：“照石兄此言，万年金尸应该没有任何弱点才对？为何攻击它的眉心，却能对它形成受到最严重的威胁。”
青竹道：“这也是家师苦思不解的原因。或许万年妖尸的灵魂跟肉身结合得并不完美，导致留下唯一的致命破绽。说到底这类以妖法炼制的恶尸，终难跟吸血魔那等天生的强魔相提并论。”突地微微一笑，道：“看来敝师妹跟韩姑娘他们也都清理完妖孽，要来此地与我们会合了。”
魏伯阳微点颔首，转身将目光投向街尾，清晰地感到数股强弱不均的气息，在以风驰电行般的速度不断向那处接近。
不到片刻，数道人影先后自另一条街面奔临街尾，直往三人立身处驰来。当前一人，却是青竹那位俏丽可爱的小师妹青水。往后是并肩奔行的东方隐跟韩蓉，两人都各有三处衣衫破裂，周围血渍斑斑，异常醒目。再往后则是左臂受创，面色凝重非常的欧阳缘。
青水犹似春风拂面而喜笑颜开的样子，隔远便兴高采烈地冲青竹喊道：“大师兄，你知道今晚我亲自杀了多少妖怪吗？”奔到青竹跟前停下脚步，又理了下虽显凌乱却仍很整洁的衣衫，伸出纤细的双手反复比划着，喜笑道：“三十五只。是三十五只非常厉害的妖…哼。我倒要看看今后哪位师兄，仍敢说我没有能力独自降妖驱魔…”
青竹不悦道：“小师妹不得胡说。定是各位道友都护着你，你才没有受伤的。对吗？”
青水闻言微震，撅着小嘴，道：“哪有啊…”扭扭怩怩地朝跟到身后奔来的数人看了眼，声音也不由得低了许多。
魏伯阳单看她的表情，便知事情的真相当然绝非哪有，不禁心中好笑，暗忖：“你的小命只怕在生死之间，也不知兜了多少个圈，幸得别人舍命相救，才能得保不伤不死。现在却来当众胡吹大气，倒也真不害羞。”
一步间来到面色苍白的欧阳缘身旁，伸手搭住他的后背，将同宗同源的金轮丹气源源不绝地渡入其体内，道：“老五你也太不小心了，否则只凭那些不入流的小畜生怎能伤得到你。”
韩蓉闻言微震，冷笑道：“不入流的小畜生…魏真人的口气也太大了吧？”
魏伯阳微微一愣，尚没来及得说话。青竹却表情严肃地看着韩蓉，道：“莫非你们也碰到了万年金尸？”
韩蓉微怔道：“我不明白什么万年金尸？只知道袭击我们的是两头腰圆膀粗、秃顶金身的畜生。”稍顿一下，缓缓道：“那两头畜生全身坚刚异常，好像完全不怕我们的攻击，不管我们击中多少下都没有用。它的动作也非常的快…”
魏伯阳闻言一震，道：“那就对了。你们果然也碰到了那种妖尸。”
韩蓉犹似对他的说话恍若未闻，继续用陷入回忆般的声音，道：“如果不是欧阳大哥舍命相救，只怕我们都得死在那两个妖孽的手上。”
欧阳缘轻叹口气，苦笑道：“其实应该说，韩姑娘救了我一命才对。最后要没有姑娘飞剑相救，欧阳某人怕也活不到现在了。”说着深吸口气，调和刚刚复原的灵神。
“那怎么一样呢？”韩蓉俏脸微红，目中犹注深情似的直盯着欧阳缘，道，“欧阳大哥不是顾着我们，那也不会身陷险地的。”
“照我看，倒是全亏那两个妖孽最后莫名其妙的离去。”东方隐满脸不自在地插嘴道，“否则咱们继续战下去，谁也没有好果子吃…”
韩蓉秀眉微蹙，不悦道：“如果刚才没有人家两次相救，你早给那两头畜生揍得鼻青脸肿的。你以为能张嘴吃到什么好果子吗？”
东方隐满脸通红，双眼怒火炙燃，叫道：“你…”突然叹口气，摇摇左手，道：“算了。我有度量，我不来和你争辩…”
韩蓉冷冷地哼了一声，眼中满是讥诮之色。
魏伯阳对两人的争闹置若罔闻，只是专注地助欧阳缘恢复灵神。隔半晌，终於大功告成地抽回抵住欧阳缘背部的双手，心中潮翻不定，暗忖：“既然老五他们也碰到了万年金尸，那么月儿和老三、老九定然也会碰到。”
“死吧…”
突然之间，自东面清晰地传来一把愤怒之极的叫吼声。
石生闻声剧震，脱口叫道：“是张胖子！…看来他也遇到强敌了。”
魏伯阳脸色微变，不假思索地看着刚刚恢复灵神的欧阳缘，道：“老五，你跟老四去瞧瞧发生了什么事。如果碰到的是万年金尸，千万要记得攻…”
“攻击它最致命的弱点。大师兄放心吧，这次我们定会宰了那妖孽。”
石生迫不及待地接了句，跟欧阳缘双双展开身形，流星般飞越东面密密麻麻的平屋跟耸立的酒楼高阁，电驰般消失在迷迷朦朦的雨雾里。
青竹直盯着两人飞驰远去的身影，侧身向魏伯阳道：“厉海潮身边共有六只万年金尸，如果它们全在…”刚说到半截，突然发现身旁的韩蓉足尖点地，直往两人消失的方向追去。
“等下我。”
东方隐大喊一声，旋风般拔地而起，追着韩蓉去了。
青水螓首微抬，盯着青竹的面庞，道：“大师兄，我们也去吧。”
“好。”
青竹轻拍下她的肩膀，目光移往魏伯阳，道：“倩姑娘那里虽有莫兄照顾，但若遇到万年金尸偷袭，也不一定能保周全。魏兄不如尽早返回以保倩姑娘安危，至于外面则有青某跟令师弟们照看，相信不至於再发生什么大乱。”微一拱手，拉着青水的左手，旋身飞往半空。顷刻便自魏伯阳的视线中消失了。
魏伯阳闻言剧震，盯着青竹离去的背影，暗道：“千万别闹什么意外才好。”满腹忐忑之下，片刻不敢耽误，尽展五遁神通术，每一步都落在十数丈外，流星般往郡守府所处的街面奔去。
虽然情知董月跟莫福生都留在郡守府中照看郭倩，而郭倩也身具道家法术，只要不直接跟万年金尸相斗，至不济都能全身而退。然而魏伯阳的心中，却仍不自禁地担忧烦乱，只要想到留在府中的郭倩或会身遭不测，便不由自主地微感心悸。事实上，恰如师弟们所言，鬼教的九变仙子失踪多年，目前是死是活根本没人知晓，自己要在三月期限内向双神宫澄清误会，最好的办法便是将郭倩领去道明当晚发生的一切。否则三月期限一到，尽或在师父的庇护下，双神宫未必能将自己怎么办，然而此事对宗门的名声定然有损，弄不好师父更会落得一个护短包庇的骂名，那自己将百死莫赎其罪了。
这股忐忑不安的感觉非但没有伴着郡守府的临近而稍有舒缓，反而不断地加强变烈。皆因魏伯阳在郡守府相临街面看到的情景，只能用触目惊心来形容，遍地残肢断臂，倒地的尸首或脑颅不全，或肚肠流於腹外…鲜红的血液汇聚到一堆，混着漫街的雨水，顺着高低不平的街面，源源不断地流向街尾。
真气的炸裂声伴着震耳不休的雷声，不断清楚地流入魏伯阳耳内，令魏伯阳更加肯定郡守府也没有幸运地躲过今晚的妖祸。直至此刻，依然在发生猛烈的激斗。
※※※
“嗷嗷…”
惊人的嘶吼声，在窗门关得严实的棺材铺外徘徊不散。宽长只是数丈铺内，拥挤着数十名年龄不均的老老少少。各人或蹲或站，或忧或惧，却都小心翼翼地喘着粗气，面带惊惧之色地盯着关得严实的铺门，目光中充满对死亡的恐惧。更有花枝昭展的少女吓得流下泪来，却又不敢低声哭泣，因为没人知晓代表软弱的哭声，是否会惹得徘徊在外的妖兽狂性大发，不顾一切地冲进铺内，张尖牙舞利齿地夺去所有人的性命。
江楠半蹲着身，左耳贴近关得严实的铺门，不敢稍有疏忽地倾听着铺外的动静。铺外野兽般的嘶吼声，曾在约摸半柱香之前，歇了段很短的时辰。但跟着便又声浪重涨，咆哮之音一声接着一声，间或夹杂着猛烈的碰击与人群的尖叫声，那濒临死亡前的撕心裂肺般的惨叫，叫任何人听到也不禁毛骨悚然，生出免死狐悲的凄然之感。
“唉。外面的人真惨，那群吃肉喝血的畜生一定会先咬掉他们的肠肝肚肺，叫他们死也死得不安生…”左侧一个浓密黑发，看来壮硕非常的中年汉子，将声音压得极低，自言自语地嘀咕着，道，“要是我有降伏它们的仙术，一定不会龟缩不动，非要活宰了那群长翅膀的畜生不…”
江楠浑然像没听到一般，仍然表情专注地将左耳贴着铺门，目光仍旧放在门角落处一个拳头般大的破洞，看着自外面流进的合着血腥的雨水，肚里却不由得暗骂一声，道：“少拿这些屁话来激老子。我要真有本事去救人，会用得着躲躲藏藏的吗。娘的。只可惜老子剩下来的本事，顶多能宰掉三两只畜生，留给自己保命倒绰绰有余，要救人却是有心无力。”
中年汉子犹自絮絮叨叨地叹息个没完。
“张三哥，休得胡言。若非江真人相救我等，你我此刻也尽都性命难保。”旁侧一位儒服装扮的青年儒生，轻轻推搡了他一把，低声道，“江真人虽有点水化火、降魔伏妖的本领，但要顾及我们这么多人，确实也很为难。”
江楠暗忖：“看来你倒很了解老子。可惜什么点水化火、降魔伏妖的法术，统统都不是真的。我江真人的自身本领，只怕比你们也强不到哪儿去。”目光往铺中环视一眼，发现各人俱皆面色沮丧，不禁暗暗摇头，又想：“大师兄渡给我的丹气，先前只是为说服这些人躲来此地便用了不少。后来强用紫气八法中的‘夏火诀’救了那个罗里罗嗦的家伙，再次浪费不少。更何况剩下的丹气仍在不断漏泻，如果多耽搁一会儿，怕不漏得精精光光的吧。要是那群长翅膀的畜生真能冲进来…哈。只有希望大师兄回来将那群吃肉喝血的畜生杀得干干净净，否则我江真人今日便要死得呜呼哀哉了…”
“啊…”
棺材铺外又一声拖长的惨叫声后。突然之间，一切又都安静下来。只余滴滴嗒嗒的雨滴声跟铺子里各人低微的呼吸声。
尽管江楠专注地贴门倾听铺外的动静，却什么也没有听到，像是徘徊在外面为非作歹的妖尸，尽都撤离了铺外的街面一般。
“江真人，外面好像没有动静了。”青年儒生小心翼翼地凑到江楠右侧，低声附耳道，“您看，那群畜生都不在了吗？”
江楠深吸口气，心中没来由地涌出一股悸动不安的感觉，刚要说话，突然听得“啪！”地一声，眼前坚固的门板瞬间崩开一个缺口，两只血红尖利的爪子电闪般探进铺内。
江楠最先反应过来，骇然叫道：“不好！”猛地一脚踢向青年儒生的腹部，将其往后踹得一个踉跄，栽倒在离铺门丈余处。跟着左掌反拍，顺势便待将身旁那位罗里罗嗦的中年汉子拍离险地。
“啪！”
又一声脆裂的响声流入耳内。
江楠只觉左手腕突地一紧，在离中年汉子额前寸许前，突给一只穿门而入的枯骨般的手爪硬生生钳住，再也不能擅动分寸。
“啪！”
脆裂声再次碎响，坚固的门板尽化碎块。一只裂齿哮叫的妖尸现身眼前，嘴里喷射一股血般艳红的火焰，对直向江楠的面部袭来。另两只面目狰狞的妖尸挤在它左右，兴奋地舞动魔爪，发着野兽般的嘶吼声。
江楠骇然剧震，只觉那股直面袭来的火焰诡异反常，离面部尚有半尺之距，便使人感到一股冰寒刺骨的凉意。
“娘的。死也要拉你垫背。”江楠大吼一声，猛地横下心来，右手搓指为拳，不顾一切地拍向那股冰寒刺骨的火焰。
“嘭！”
一声沉闷至极的爆响声后，江楠差点欢呼出声来，虽然强横的丹气将那股血般艳红的火焰震得火星四溅，它却仍旧带着那股冻骨刺髓的寒气，居然不溃不散地反向那只面目狰狞的妖尸倒射回去。
那妖尸显然也给眼前的突变弄得慌了手脚，猛地舞动枯骨嶙峋的左爪，不计一切地抓住那股冰寒的焰火。
“滋滋…”
冰寒的焰火顿时化为缕缕冰气，覆盖着那妖尸狭长的利爪，凝成一块块深厚不均的蓝冰。
妖尸满布惧意，情不自禁松开钳住江楠手腕的另一只魔爪，嘶吼着狠狠撕下那条覆满蓝色冰鳞的左臂。
“这叫自作孽不可活。”
江楠哈哈大笑，提聚体内剩余的金轮丹气，微一弹身，凌空两脚先后踢中那妖尸臌胀得像要生崽儿的肚腹，跟着趁那妖尸顾此失彼下，凑准它狰狞的面部狠砸一拳。
“啊嗷…”
那妖尸撕心裂肺般地嘶吼数声，猛地跨前半步，高举右爪像要狠不得抓碎江楠的脑袋，跟着却突地顿在半空。肚腹处两个异常醒目的血洞，滴滴嗒嗒向外冒着腥臭刺鼻的绿液。一对猩红的眼珠嵌在血肉模糊的面部，犹自凶狠残毒地盯着江楠，却再也不动半分。
江楠犹自惊魂未定，察觉到体内剩余不多的丹气又花掉大半，不禁深吸口气，暗忖：“第三只了。娘的，宰只这样的畜生真是费劲，再来两次老子可撑不住了。”突听得“啪”地一声，那妖尸直挺挺地向后栽倒，腥臭的绿液溅得满地都是。
另两只妖尸少了阻碍，纷纷尖声嘶吼，没有丝毫的犹豫，发狂般踏着同伴的尸首扑向铺口。
江楠浑身剧震下倏退数尺，瞥眼见早前那罗里罗嗦的中年汉子依然目瞪口呆地留在原处，浑然不知即将会面临的噩运，情不自禁吼叫道：“要找死吗！”忽往前稍移半尺，伸手便向中年汉子的后肩抓去。
中年汉子猛地一震，骇然下对江楠抓来的五指也视同妖魅，尖声叫道：“啊…别来杀我…”怆惶中速往后退，脚下不知挂到什么，一个踉跄猛地跌往铺外。刚好跌倒在那两只冲向棺材铺的妖尸脚前。
江楠暗叫不好，尚没来得及反应前，便听到一声撕心裂肺的惨然尖叫。两只妖尸饿狗争食般扑在倒地的中年汉子身上，七手八脚将中年汉子壮硕的身体撕分成两半。分食之后便各持一半蹲到地面，像品尝最美味的佳肴般大口啃食，眼角却依然虎视眈眈地瞅着铺内。
更远处的尸横遍地的街面中，十数只一般模样的背生肉翅、猿臂獠齿的妖尸，目光尽露着嗜血的狂性，像饥不择食的野兽，蹲在鲜血染红了的雨地里，疯狂地撕咬着一具具不知生死的残躯。
“啊…”
身后不知谁惊慌地尖叫一声，像导火绳般顷刻点燃了各人惊乱的情绪。刹那间，棺材铺中的人群全骚动起来，混乱纷纷地挤作一堆，挤到铺子最里端停放上等棺木的位置。叫声又像投落湖中的石子泛动的涟漪，引得很多人都跟着尖叫起来，间中杂着抽泣害怕的哭声，仿佛只有如此才能稍释心中的惊惧。没人能够坦然面对眼前血腥的场面。即使生来便悍不畏死之人，只要想到死后定会肢体分裂，落到此等生食活人的妖魔口中，也都不免感到一股难以抑制的惊悸。
尽管江楠借得魏伯阳渡给的丹气之助，今晚初试锋芒倒也亲手斩杀了三只狰狞可怖的妖尸，尽管不久前带着身后的这群人穿街过巷躲来这家棺材铺前，倒也亲眼目睹许多肝肠寸裂、血肉模糊的尸首。然而生平初次看到妖魔在跟前生食活人，却也情不自禁地脊生凉意、额冒冷汗，削瘦的身躯也不自觉地微发颤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