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纤趴在桌子上吃饭，岳云缭在一旁品茶。他居然一副静心回忆的样子，时不时看绯纤两眼，完全的自得其乐，没有一点讲讲过去故事的意思。绯纤有点苦闷地夹着菜，自己可是一点点都不记得了啊，万一他欺负我可是我忘了怎么办？万一我以前欺负他现在忘了不敢欺负他了怎么办？墨痕只是介绍了他们的关系，说关系很好而已啊。
岳云缭终于开口，“你的脸和小时候一点都没有变。”
“我现在也还小啊，你嫌我老的太慢了是吗，比你慢一点啊，小两岁就是有好处的。”绯纤一边吃饭一边嘟囔。明明就在欺负她，她都不知道岳云缭小的时候是不是就长得这么妖孽。明明每个地方都长得很美，却没有女孩子的感觉。棱角分明的脸本应该是显现坚毅的样子，可是一说话又打破了这种坚毅。难怪羽衣说他平时少话，怕维持不了王爷的形象才闭嘴的吧。说不定还是他父皇下的令呢。
从早上被气到，绯纤就在心里说了岳云缭千百句坏话。
绯纤吃饱饭，简单收拾了桌子，岳云缭居然准备将东西放进木盒带走。其实自己动手是很寻常的，在兮国，专门为主人收拾东西的仆人基本是不存在的，再尊贵的人也要适当自己动手，防止纨绔子弟们好吃懒做。可是岳云缭坐了这么久没说什么就离开却是让绯纤着实奇怪。
“朵姨说你有自己的事情做，只能单独做，所以我只陪你吃午饭而已。”岳云缭察觉到绯纤好奇的目光，解释道。在快出门时又回头，“可以戴上面具了，你不是觉得现在摘不方便么？”
绯纤本来在向岳云缭微笑送别，觉得他怎么这么善解人意，都不用自己赶了。听到后面的话笑就僵住了，不由得翻个大白眼。好像真的是忘了戴了，可是自己有说不方便么，弄得好像特意为他摘得呢。咦，昨天他有没有要自己摘面具？记忆忽然又模糊起来，越努力想记起昨天一些，忘得好像越快，甚至一会功夫，连他的长相都不记得了。就像手中握了一捧沙，握得越紧，流的越快，直至没有。
真是奇怪，记性差到这样子。
岳云缭离开后，绯纤开始凝神静气。夜氏为半人半妖，每个人的身体和血液都彼此不同。所以夜氏每个人懂得的妖术也不相同，而且妖术在人界多以辅助武功的形式存在，所以既不可私自学别人的武术，也不可私自学别人的妖术，最好最便捷的法子是母女相传，毕竟母女的体质是非常相近的，但是娘已经去世，绯纤只有自己独自实验。
崔夫人教导了四个字：心定为一。
要足够专心，忘记一切无关的东西，才能够感应到内心的潜能。
绯纤闭上眼睛，想自己希望学会做的事情。如果潜能本身是无限的，只是各个方面各个人有所不同，那么无论想做什么都可以试一试。也就是说，任何事情都有可能通过武术或妖术，总之是通过自己来完成。
那就从最简单的开始练习。
绯纤努力平定自己的心情，先用耳朵去倾听周围的一切。风吹过树叶的窸窣作响，小鸟叽叽喳喳的声音，蝉鸣叫的声音，更细微一点的，鸟翅膀振动的声音，隔壁院落里人走动的声音，还有的啊，她有一点急躁，刚才听到的另一点细微的声音又捕捉不到了。“静下来，什么也不想”绯纤给自己念咒。
呼气，吸气。呼气，吸气。天地间广阔的好像自己的存在根本不值一提。她完全沉浸在一种开阔浑然的境界里。是了，她听到桌子上被镇尺压住的宣纸在清风下彼此摩擦的声音，昆虫在草中间爬动的声音，当然还有自己均匀的呼吸声，有节奏的咚咚心跳声。
就是这种状态！
绯纤缓缓睁开眼，捻起桌上放好的一粒石子，明若灿星的眸子盯住了树上正随风微微漾起纹样的一片叶子，玉指弹动，想象石头下落的痕迹，绝美的飞出去，石子破风的声音传来，她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石子坠落，带下去的还有一片晶莹透绿的叶子。
绯纤眉毛都要皱到一起了，脸扭曲成了苦瓜状。
离自己想打下的叶子有点远。
如果不是这棵树上叶子这么多，就只能看到石子孤零零坠落划弧线了。
绯纤重新闭上了眼睛，再来！
迅捷的睁开眼睛，美目闪着异样的光芒，又是一粒石子嗖的飞出，绯纤睁大眼睛期待的看着。
它飞快的来，飞快的掠过去，飞快的落到地上。一连串的画面那是相当流畅，连个缓冲都没有。这次石子没碰到一片叶子，居然在枝桠中间耀武扬威的飞过去了。
绯纤俏皮地吐了下舌头，脸上露出不好意思的笑意。
没事，再来！
再来！
。
绯纤又盯住了一片叶子，自信地勾起唇，就是这次，一定成功。探手到桌面上打算再摸一粒石子。摸了一遍，空的。扭头看去，居然堆了一桌子的石子都用光了，怎么会这么快呢？看着前面一地的树叶石子，勾起的唇反方向落下，这么多次都没有成功，是不是很笨呢。
朵姨说所有夜氏嫡女都是天资聪颖的，难道自己已经过了那个年纪吗？
撇撇嘴，绯纤蹲过去开始捡拾石子。
不由得想到同门的师兄弟们，他们不是师父的徒弟，可是基本的暗器估计也已经用的滚瓜烂熟了吧。
心里渐渐不爽起来，别人那么小就开始学的东西，自己却要从现在开始学，明显就输了人家十几年啊。
旧时在莫离忧时的不甘心像是刚刚睡醒的小虫子，又开始在心头不安分的扭动起来。在云月坊时不那么觉得不会武功多丢人，可是看到武艺那么好，带着剑那么好看的墨痕，不安分的水纹就在心里一圈圈荡啊荡啊，无法抑制的荡开。尤其是当知道自己还可以学的时候，真是又激动又躁动。
很快就将石子重新收集到桌上。
眼前重现昨日墨痕和杜寻微面不改色的从对面楼阁飞身到达自己旁边的样子。无比羡慕。心里都要冒泡泡啦。
说来奇怪，昨天在王府中的一切都记得很清楚，独独不记得王爷是谁。算了，一个王爷而已，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绯纤闭上眼睛，努力感受身边的一切，要让自己安静下来。绝对的安静。绝对的定下心来。
万物好像都静止了，只有那粒滑过去的石子，轨迹和心中已有的完全吻合，好像早就是这样走过一遍的。心里还是惊人的澄明。没有惊起一丝波澜。
自己以后是要成大气候的，至少要像墨痕那样，这点小事怎么能让自己心境变化呢。
盯着的叶子应石而落，完美的。
对的，对未来的自己来说，这只是小菜一碟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