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的落水事件过后,南嘉鱼便再未见过晴贵人,听说晴贵人拖着病体在聚贤阁外跪了一个时辰,说是自己前几日一时不察,冲撞了贤妃,现特来请求贤妃的谅解,贤妃闭门不见,最后是晴贵人晕了过去。
听闻贤妃处处为难晴贵人,明明皇后下令二人一同主持年关事宜,贤妃却以位份处处挟制晴贵人,晴贵人只得在一旁随行,连意见都不敢提。
听闻贤妃性子越发急躁,曾有人看见晴贵人脖颈上有淤青,晴贵人极力否认是贤妃怒极攻心之下失去理智而为,却又等于变相地坐实了贤妃的罪名。
南嘉鱼将白梅多余的枝桠剪去,看着越发怀疑她的夭夭,心中冷笑,这便沉不住气了,也不知她前世是如何让这丫头蒙蔽了心,竟那般信任她。
“娘娘,那位已经来了好几封信催了,您看……”夭夭犹豫再三,还是上前提醒道。
“夭夭。”南嘉鱼没有接下这个话题,“上次户部尚书周恒之弹劾本宫父亲之事,你说那些证据都是谁提供的呢。”
夭夭扑通一声跪下来,“奴,奴婢不知。”
“不知?不知你紧张什么?嗯?”南嘉鱼笑道,笑容称不上温柔,甚至如寒冬的流水,带着些刺骨的寒意,“本宫知道你的心思,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对吧?”
“不,不不不是的。”夭夭的声音带着颤抖,娘娘怎么会知道?
“本宫倒是无妨,只是……”她顿了一顿,放下剪刀,看着自己涂着精致丹宼的指甲,“只是夭夭,你当真以为,这件事完成以后,他会娶你?”笑容依然冰凉,还带着一丝嘲讽,南嘉鱼,你从前不也跟眼前这丫头一样么,单纯地以为为他争到了天下,便能得到他。
“奴婢,奴婢不敢奢求那么多。”夭夭摇摇头,“夭夭只认为,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娘娘也莫要忘了,老爷和二小姐还在昭南。”
“哦?你这是在警告本宫,还是在威胁本宫?”南嘉鱼饶有兴趣地勾了勾唇角,她竟是从未知道,自己这个丫头,胆子竟这么大。也是,那人赏给她的丫头,自然最衷心的,还是那个人。
“奴婢不敢。”夭夭慌忙磕头。
“罢了,本宫也知道你不敢。”南嘉鱼似笑非笑,“本宫前阵子身子大伤,实在不愿那位担忧,你时时提醒着本宫,本宫都记着呢,去吧,寻笔墨来,本宫回封信给他。”
二张机,春寒水暖寒鸭戏,柳树枝头飞黄鹂。你我未老,各奔东西,空愁一江水。
万俟景看着手中的字条,心中一片冰冷。你我未老,各奔东西,她是在怪他拆散了他们么?这些日子的温柔缱绻,果然是她的又一个计策?是了,那****的温柔,不过是为她父亲开脱,连头上簪的,都是那人赠与她的白玉簪,他偶尔有次看到她看着那簪子笑,以为她钟爱这类的饰品,只是他送给她的,她转头便让人扔了。
南嘉鱼,朕究竟要做到何种地步,才能让你回心转意?难不成,真要让这天下拱手让人么?
晴贵人正在与贤妃核对菜单,说是核对,也不过是御膳房的人拟好呈上来,她过目一边,再交由贤妃,无论她做何修改,贤妃皆要驳回,久而久之,有些事便不经过晴贵人了。
“娘娘,嫔妾以为,这道梭子蟹虽是东南贡品,口味独特,但是螃蟹性冷,新年不宜……”话还未说完,便被贤妃不耐地打断,“本宫素来喜食海味,且你也知这梭子蟹是东南贡品,用在除夕家宴之上,与往日不同,必然别有一番风味。”
“……是。”晴贵人还欲说些什么,身后的采铃扯扯她的衣角,晴贵人便只得福身称是,低眉顺目之下,嘴角微勾。
南嘉鱼拢了拢身上的赤色狐裘,站在泠雨亭下,身旁只跟了个悠悠,京城的寒冬她始终无法适应,被囚禁的那些年,每到寒冬她便止不住地咳嗽,没有皇帝的嘘寒问暖,她连生病的资格都没有,想来也是祸害遗千年,她竟熬了过来。
苍茫白雪之中,一抹赤色尤为显眼,万俟景一眼便看到了她,红衣黑发,略施粉黛,一双媚眼顾盼生姿,有些人,似乎生来便带着几分媚态,并不需多故作姿态,举手投足之间,慵懒而随意,却能勾得人神魂颠倒。
不知为何,万俟景却透过这张妩媚动人的俏脸,似乎见到了另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圆润如银盘一般的小脸,一双杏眼炯炯有神,模样十分讨喜。
万俟景阻止了李思的通传,独自忘亭子走去,笑颜盈盈,近来南嘉鱼对他的态度越发好,两人在一起的时光也越发温馨珍贵起来,他很享受这样的日子,让他很是怀念。
“……总之,此事决不能让皇上知道,听见了没。”南嘉鱼的语气很是严肃,悠悠点头称是。
万俟景的笑容僵在脸上。
“娘娘与皇上的关系,似乎与从前不大一样了。”悠悠终是忍不住好奇,自家的主子,她跟了十余年了,性子还是知道些的,虽算不上大恶,也并非大善,且她素来不喜皇帝,只是她心里那人,亲口让她踏入这高墙深宫之中,她不得不来,只是虽宠冠六宫,从前也并非见她给予皇帝好脸色,素来淡淡的。
自那次小产后便一切与从前不一样了,虽对其他人仍是淡淡的模样,只是似乎多了几分与世无争的味道,却更在意皇帝的一举一动,与皇帝在一起时,笑容也变多了,比之从前与那位在一起,笑得更甜了一些。让她着实十分不解。
“哦?”南嘉鱼听了没有一丝不虞,“本宫只是在还债罢了。”她前世为恶不少,能重生一次,她要把欠他的通通还上。
“还债?”悠悠不解,“奴婢还以为您是被皇上打动,终于爱上皇上了呢。”
南嘉鱼沉默了。爱?她从未想过,她只觉得自己是来还前世的债的,同时也是来讨债的,害她的,她一个都不会放过,而万俟景,她则会好好对他,可是,爱?上一世她爱那人,爱的可以为了他牺牲自己,得来的却是二十四年的不闻不问,她……
但是,万俟景与那人,似乎有些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