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如果不去,我就让青溯拔你的毛了!”安璟挑了挑眉,笑容里有股说不出的……猥琐。
长鞭的震动更加明显,终于,它似乎任忍无可忍,一道凌厉凤啸划破天地,白亦念手中的长鞭化作一道黑色光芒,冲天而起。
当然,这是在特殊异能者眼中。其他人至多听到了那一声刺透耳膜的尖利啸声,手中动作都不由自主慢了几分。
一只通体黑羽的凤凰盘旋在训练场之上,锐利的兽瞳正恶狠狠地瞪着安璟.它张了张鸟喙,吐出的竟是人言:“臭小子,管好你那条小蛇!”
该死,这小子居然用它最爱惜的羽毛威胁它,还是不是人了!
知不知道凤凰的羽毛有多珍贵啊嘤嘤!丧心病狂!
腹诽归腹诽,二凰却不敢真的说出来,在某人明晃晃写着“等我来拔毛”的眼神中,猛地一扇宽大的羽翼,冲向挟持着即墨千歌的男子。
四周只觉一阵狂风涌动,黑色影子一闪而过,快得让人眯眼都难以看清。
灵兽是不属于人界的存在,一般人无法看到它们。
然而这一道黑色剑影却清晰地映在了男子的眼底。
手指一用力,在二凰翅膀扇动的劲风波及到之前,扣下扳机!
“咔!”手枪只发出了一声哑响,却没有子弹从枪口划出。
男子抬头,猛然对上即墨千歌嘴角无声无息的冷笑。
她一直半握的手指猛然张开,几枚子弹从她指缝中掉下,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强大的劲风袭来,她伫立在风中,高束的长发被风吹乱,脚下却不显半分踉跄,愈发美得摄魂夺魄。
黑色凤凰盘旋在她头顶,最后收起羽翼,栖在虚空,冷冷俯瞰这一切。
男子则被这阵狂风击中,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好几步。
一把长刀刚好迎在他身后,闪着寒光的刀刃深深没入他的后背,冰冷的刀尖甚至能感觉到被洞穿的柔软在跳动!
“阿月!”陆以南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傅之月紧握长刀的手一颤,继而狠狠拔出。
艳烈的血喷射而出,动脉的极高血压将血绽放成花。
“叮!”手指无力地松开,长刀锵然落地。
男子不甘地倒下,五官扭曲,细长的眼中划过诡异的红光。
傅之月盯着他狰狞的死相,大脑一片空白,腿脚一软,竟跪倒在被罪恶污血浸染的地面上。
静,四周只余一片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在傅之月的身上,有震惊、有惊恐、还有……木然。
她失神地望着地上,嘲讽地掀起唇角。
真好啊。到头来,第一个手染人命的,是她。
咸涩的液体从眼眶中流出,不知是迷茫,还是忏悔。
深黑窈窕的人影走到她身旁,白皙却不细腻的手指划过她的脸庞,轻轻揩去流下的泪珠。
傅之月呆愣着,任由那只手在她的脸上拭去眼泪,没有丝毫反应。
手顺着她脸颊的轮廓向下移,一直到下巴的地方,猛然钳起。
傅之月吃痛,回过神来,错愕地看着面前清绝出尘的女子。
即墨千歌半蹲着身子,只手钳着她的下巴,逼迫她抬起眼睛,仰视自己。
一笔一划都完美若天成的眼眸半眯,闪烁着深沉冷酷的光泽。
“你在怕。”朱唇轻启,毫不委婉地道破事实。
傅之月不语,只是定定地看着她,目光呆滞。
“既然你到了这里,并且走到了这一步,那就没有什么可以怕的了。”睥睨天下的气势尽数外放,让人有一瞬恍惚,感觉自己正站在中世纪国外宫廷,觐见高高在上的女王陛下。
即墨千歌谑弄地轻笑,笑声里透出让人不寒而栗的冷意:“这世上既然有广布恩泽、普度众生的善人,就注定要有维持杀戮规则的恶者。”
“没有人给善恶以绝对定义,那么做这个恶人,又有何不可?”她的手一松,走向被傅之月一刀穿心的男子面前,拂手将他的眼睛合上,淡淡道。
“看看呐,那些满盘皆赢的人,哪个是善人……至多戴着副面具罢了。在这个永夜时代,一切光芒都是假象。”
心狠好啊,心狠了就无所畏惧。
这个世界需要光,也需要暗。
她不会去打破这微妙的平衡。相反,她需要一把刀,能更好地切割光暗。
这把刀,绝对不能惧怕血腥。它必须锋利,而且永远锋利。
即墨千歌一席话落下,周围的人都变了脸色。
这种话说出来,把满城权贵都置于何地?
狂,太狂。
再看说话人,嘴角还噙着一贯的笑意,优雅得惊为天人。
能笑吟吟说出这种话的,不是不谙世事,就是张狂到了极点。
然而即墨千歌既非前者,也非后者。
周围人脸色的变化没有逃过她的眼睛,一股浓浓的忌惮从他们的身上散发出来,即墨千歌满意地摸了摸下巴。
垂眸看着躺倒在地上的尸体,她眼神微闪,拾起掉落在地的神裁之刃,刀背透着凉意,拍了拍这具尸体的脸,冷不防一刀划下——“哧!”刀锋划破皮肉的钝声微不可闻,随即被隐没在众人的抽气声中。
不是因为即墨千歌的下手之狠,而是因为那刀下截然不同的脸。
随着刀落,流出的不是血,而是黑气。
这回清晰了。所有人都看到了生平最诡异的一幕。
一股黑雾从他的脸上纠缠着弥散而出,幻化成恶鬼的形状,缠绕在即墨千歌的周身,摆出凶神恶煞的姿势,仿佛随时都能将她吞噬。
虚空之上,黑色凤凰紧紧盯着那道雾气,琉璃般剔透的眼珠中划过一丝不屑,本已经展开的羽翼又重新收起。
不过是股戾气罢了。
身处黑雾之中的即墨千歌倒是不慌不忙,只是伸出手,打了个清脆的响指。
随着这一记响指落下,方才还嚣张不已的黑雾瞬间就蔫了下来。
一股透明的气流无声无息地缠上它的躯体,将之狠狠绞杀!
如果细看,这股气流的长相其实和这黑雾无二。
一样挤眉弄眼,一样凶神恶煞,一看就知道是个前世含冤而死的厉鬼。
那厉鬼吞噬了黑雾,满意地在即墨千歌眼前晃来晃去,似是在谢恩。
即墨千歌淡淡颔首,算是应了。
厉鬼咂巴了下嘴,嗖地一下消失了。
这一切发生得悄无声息,落在众人眼中,只不过是雾气消散的工夫。
“即墨小姐,你没事吧?”许队长上前,望着她,眼神复杂。
即墨千歌挥了挥手,示意自己无碍。似是察觉到了许队长目光中的复杂所在,握着刀的另一只手指了指地上尸体崭新的面目。
横飞的剑眉,笔挺的鼻梁,一双紧闭的眼仿佛随时都会睁开。
同样刚毅的轮廓,却比原来的脸出色了十倍不止。
只是,这五官……众人齐刷刷把目光投向了人群中某人。
陆以南看着这张脸,心中也错愕不已。
怎么会……一模一样?
他肯定他没有什么双生兄弟。何况,就算是双生子,怎么会相像至此?
明明性格截然不同,闭上眼的神情,却几乎一模一样。
“你不知道他是谁,对吧?”即墨千歌的声音响起,清幽飘渺,似乎来自极远的彼方。
目光扫过一张张惊愕的脸,她慵懒地弯起唇角:“你们所有人都不了解他。”哪怕你们自诩是和他同生共死的战友。
“陆以南,你知道他为什么那么熟悉你吗?”目光巡视了周围一圈,即墨千歌重又看向陆以南,问了个所有人都想知道答案的问题。
陆以南微微一滞,随后诚实地摇头。
“因为,他就是你啊。”轻轻的呢喃声响起,落在所有人心头的力度却胜千钧。
“什……什么?”陆以南瞳孔骤缩,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莫管是谁,在知道世界上还有另一个自己的时候,心中惊讶过后,都会是浓浓的惧意。
恐惧,又是恐惧。光是短短半天时间,在场所有人几乎体会完了他们一生中所有的恐惧。
惧怕同类、惧怕未知,甚至,惧怕自己。
惧怕另一个自己会夺取自己的地位,而自己,只不过是他的替代品。
“放心,他不过是你阴暗面的衍生物,否则怎么会如此疯狂?”即墨千歌蹙了蹙眉,开口解释道。
果然,她解释完,陆以南的身体明显一松。
还好,只是个衍生物,而且是死去的衍生物。
陆以南暗暗舒了口气,即墨千歌的眉头却越锁越紧,一双黑曜石般的眸子中笼罩着层层迷雾。
她让安璟他们挑选的,都是背景干净的人,他们之前的生活和平常人无二。
而衍生物,是只有在执念冲破灵魂、摆脱控制后才会诞生的另一个黑暗人格。
通俗点讲,就是彻底完全的人格分裂。
这种情况,只有在绝境中才会产生。
换而言之,没有足够残酷极端的环境压迫,是不会有衍生物诞生的。
就连前世的即墨千歌,从一家幸福、富贵荣华到家破人亡、困顿潦倒,从天堂跌落泥沼,一无所有,也未能产生这种衍生物。
而陆以南却产生了,看他的反应,还是在他毫不知情的情况下。
他身上究竟隐藏着什么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的秘密?
哎呀呀,又是一道有趣的谜题。这个世界,真会给她找乐子呢。
嘴角勾起顽劣的笑意,一想到场合不对,又快速收敛起来,重回那副深思模样。
眼神一闪,似乎在刻意忽略面前尸体手指不经意的一抽搐。
在京城彼端,风平浪静下暗涌的诡谲波涛已然迫不及待,要开始搅浑这一池水。
幽暗深渊中,有一双眼,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切的发生。
妖冶眼波流转,睫羽随着笑意抖动,在深黑不见底的眼中落下点点阴影。
身后是无边无际的黑暗,与眼睛的颜色融为一体。
苍白到刺眼的手指抚摸着手中玩物柔顺的羽毛,一下又一下,轻柔得诡异。
“即墨小姐,你弄坏了我的棋子,要怎么赔偿呢?”他殷红的唇微微启开,似喃喃自语,无形中透着惊心动魄的美。
他支着下巴思索片刻,忽然孩子气地勾唇轻笑:“这样吧,我就也弄坏你喜欢的玩偶,算是补偿,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