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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幽静的境界

读王维的《辋川集》的山水诗,常常领略到一种幽静的韵趣。《竹里馆》写道:“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鸟鸣涧》也写道:“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这种诗,过去曾引起过争论,有人说写的是辋川风物,纯粹是写景,并无思想内容;但也有人认为并非无思想内容,它反映了诗人于隐居生活之中却有一种远离尘欲、遗世独立的傲然姿态,因而寓有对世事不满的思想感情。

抛开争论不谈,从诗看,王维却写了一种幽静的境界,似乎使宋代的严羽在《沧浪诗话》中所说的禅味得到印证,连王渔洋也认为王维这些诗具有妙悟,可以入禅。夸为“妙谛微言,与世尊拈花,迦叶微笑,等无差别”(见王士禛《带经堂诗话》卷三)。

如果就诗论诗,王维能写出如此幽静境界,不失为好诗。可是严羽和王渔洋却各取所需,用以印证他们所持的诗论,因为严羽喜欢以禅喻诗,发挥妙语的理论;王渔洋喜欢神韵,和严羽有相通的看法,因此取来参证诗味神韵的无穷。

幽静风格,在山水诗中多的是,谢灵运、陶渊明的作品也可举出多篇。我们欣赏起来,不一定要依傍妙悟、神韵的理论。我们欣赏的是诗人能以悠闲的心情,出以描写的艺术而达到诗情画意的境界,就堪称好诗。例如赵师秀的《约客》:

黄梅时节家家雨,春草池塘处处蛙。

有约不来过夜半,闲敲棋子落灯花。

不是也写出一种雨夜幽静的情趣么?这首诗使我们几乎捉摸到一个静居的诗人,在春雨之夜,约了友人来下棋,可是友人却迟迟不来,已过午夜了,池塘的蛙声咯咯,夜更静得出奇。诗人对着孤檠,把棋盘上的棋子轻轻敲击,与灯花轻落相应。

这也是一种幽静的境界,描写得令人听到棋子敲击的声音,也传出了诗人寂寞的心声。

诗,能描写出如此静境,是通过细节来表现的,是通过形象来衬托的,与王维的辋川绝句异曲同工,各有情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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