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梦麒带着黄猴儿向北边而行。
他俩都不会知道,若是他们在青梨镇多停留一天,或许就可以等到小猎户。
君不器站在一间简陋至极的茅屋前,看着里面无比熟悉的事物,沉默不语。
这曾经是他和黄猴儿的家。
只不过此时此刻物是人非,人去屋空。
不知站了多久,他转身离开了。
镇子里没人知道黄猴儿去了哪里,君不器只听说很多流浪儿都去入了伍。
他站在镇子入口处,看向东南方。
他告诉过黄猴儿,北面是北唐人的地盘,是害死小李子的那些人的地盘,所以他认为,黄猴儿再傻也不会去那里参军。
君不器深吸一口气,往东南方向走去。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小李子会是北唐太子,更想不到这位太子殿下会关注一封新兵名单然后发现了黄猴儿这个名字,还把他接走了。这戏剧性的转变导致他和黄猴儿的距离越来越远。
..
北唐、南宋以及西蜀三国中间夹杂着许多小国,里桑国南面是一个名叫龙川的国家。
这也是北唐唯一没有继续进攻的国家,因为只要打下龙川,直面的就是南宋了。
只不过不论是龙川人、北唐人还是南宋人,大家心里都知道这一仗迟早是要打的。
龙川人性格倔强,性格豪爽,最不喜附庸强权。
北唐军拿下里桑国后,曾经尝试着越过边境,不过却遭到了龙川人顽劣的抵抗,北唐人没有命令不敢向前,这才作罢。
不过龙川人看着北唐人的军队堵在自家门口,哪里肯服气,之后居然打了出来。
北唐人一路南下,披荆斩棘,遇到抵抗也是一击便败,哪里想到龙川人竟敢主动招惹他们,于是便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先锋军被击退三十余里才停下。
这下北唐军方才彻底确定了龙川反抗的决心,也领教了龙川军队的彪悍。
北唐镇南大营都督怀少君曾经叹道:“没想到大江以南,毕竟还是有没有被南宋的纸醉金迷腐化掉的铮铮铁骨。”
清河镇是龙川与北唐战斗的最前线。
这里曾经也是和青梨镇一样,安静祥和,只不过此时此刻镇子的里里外外到处都充满着喧嚣和吵闹。
镇子里的居民早已被移居内地,此时在这里驻扎的是龙川的剑字营。
龙川不比北唐,军队人数有限,一般数个小营才能合并称成一个大营,比如北唐战力最强的镇南大营,就是由八个小营组成的。而龙川没有大营,只有三四个小营,军力连镇南大营的一半都没有。
清河镇驻扎的剑字营就是龙川的主力军队。
此时他们正在积极地搭建防御工事,运输粮草,从他们的脸上没有看到任何怯战或是不安的情绪,每个人,不论男女,都是情绪高涨,或者说同仇敌忾。
这些日子不断有北面逃难来的人来到清河镇,剑字营的士兵们自然没时间照顾这些难民,于是他们在镇子入口外十里处道路上设置一哨所,让那些难民改道去西蜀或是清河镇东边的开元城。
这一天,哨所外的道路上出现了一个身影。
驻守龙川的士兵看见了,隔了老远就喊道:“喂!这要打仗了!逃难的往东北方向走,去开元城!”
来人自然是君不器,他来到哨所前,抬头冲着里面喊道:“我是来参军的!”
道路不远处有一株梧桐树。
树上躺着一人,一身白衣,远远望去,就好像是一弯月亮挂在树上。君不器的喊声他自然是听到了,然后他紧闭的眼睛微微睁开,自言自语道:“居然有人来龙川参军,有意思!”
君不器喊声过后很快,哨所的木栅门被打开,一个膀大腰圆的壮汉带着几个士兵走了出来。
那个壮汉上下打量了一番君不器,然后嗡声道:“小子,哪来的?”
君不器答道:“里桑国青梨镇。”
其中一个小个子士兵道:“我知道,那儿的梨子很好吃。”
壮汉回头瞪了他一眼:“让你说话了吗?”
小个子士兵吐了吐舌头,然后冲着君不器耸耸肩。
壮汉看向君不器继续道:“怎么想着到这参军?”
君不器道:“先找人,再杀人。”
壮汉问道:“杀谁?”
君不器答道:“北唐人。”
壮汉说道:“到了龙川,只能先杀人。”
君不器想了想,然后说道:“那就一边杀,一边找。”
“爽快!”
壮汉哈哈一笑,上前拍了拍君不器的肩膀,君不器只觉得自己的肩膀都要被拍碎了,不过他还是忍住没有吭声,他没想到这个壮汉竟然是修行者。
壮汉看见君不器面不改色,脸上显露出惊讶,不过也只是一闪而逝。
“俺叫铁龙,不知小兄弟怎么称呼?”
“君不器。”
君不器微微一笑道:“铁龙大哥手劲好大。”
“哈哈哈!”铁龙顿时发出一阵洪亮的大笑声,“不器兄弟,走,俺带你去清河镇我们剑字营大营看看。”
适才那个插话的小个子士兵忙道:“铁大哥,都统让你在这哨所呆着,还不能回..”
“去他个鸟哨所!”铁龙又一次瞪着那士兵说道:“都这个时候了,哪还有难民来,今天好不容易碰到个对老子胃口的不器兄弟,别来烦老子。”
铁龙说完,又笑嘻嘻地对着君不器道:“不器兄弟莫怪,这些小兔崽子就是惯得,回头俺抽他们几下就乖了。”
君不器笑道:“不碍事铁大哥,小弟我初来乍到,有什么不懂的地方还要请教诸位兄弟呢。”
说着他朝周围的士兵们都拱了拱手,那些士兵纷纷不好意思地回礼。
开玩笑,铁龙什么脾气他们哪能不知道,遇到来入伍的或是招了新兵,他总是假装上去拍拍人家肩膀,结果那些可连的新兵蛋子几乎全被拍进了军医帐篷躺了十天半个月,哪像这位小哥,跟没事人似的,还夸铁龙手劲大,这在他们看来简直不是人。
铁龙又何尝不惊讶,自己是四境的实力,这个叫君不器的小子硬生生给自己拍了两下一点事都没有,必然也是修行者,如今剑字营正是急需人才的时候,所以他才对君不器如此客气。
铁龙牵了两匹马,两人朝着清河镇的方向疾驰而去。
一路上,君不器询问了一下龙川的情况,从铁龙嘴里他得知,龙川皇室拒不降唐,一方面是龙川人性情使然,另一方面就是南宋决定支援龙川,共拒北唐。
尽管在外人看来南宋已经是日暮西山,死气沉沉,但毕竟还是强国,更何况还有大将军沈千夫在。
沈千夫是三朝元老,年岁已高,但毕竟是南宋军神,雄狮虽老,其威犹存。即便是现在北唐的如日中天的怀少君大都督,在沈千夫面前也只能算是小辈。
龙川现在仅有的三个兵营,已经全部派了出去,剑字营驻扎清河镇,为战略最前线;刀字营驻扎开元城,扼守险要;火字营居中,随时支援两方。
君不器从陈归去那里学到了许多知识,作为一名热血少年,他问的最多的自然就是战争之类的问题,所以君不器对于这些还是很了解的。
在得知了龙川只有三个营的兵力后,他的眉头还是忍不住皱了皱,而这一幕恰巧又被铁龙捕捉到了。
“你在担心什么?”铁龙问道。
“北唐全力南下时,三个营能不能挡住。”
铁龙露出一个真挚的笑容,说道:“尽力而为。”
君不器一怔,然后报以微笑。
陈归去教过他,凡事最怕认真二字,诸事最难尽力为之。
尽力而为,很简单的四个字,但是做起来却很不简单。
铁龙说的很轻松,但是君不器感受得到,他是抱着必死的决心的,这就像陈归去说的什么来着?对了,革命乐观主义精神。
君不器收回思绪,因为他已经到了清河镇外,龙川剑字营营寨前。
看着面前昔日安详的镇子被搭建成要塞堡垒模样的军营,君不器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感触。
听铁龙说,剑字营的每一个人都如同他一般毫无惧唐时,君不器心想,数千悍不畏死的热血男儿面对数倍于自己的敌军,仍然向前冲锋时,那是怎样的悲壮与感动。
然后他便发现,自己不敢想象那样的画面,因为他即将成为其中的一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