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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沐府公子

许久之后,沐尘终于醒了过来。他感觉到脑袋昏沉,全身疲惫无力。放眼看去,自己竟然在一个古香古色的屋子里。桌椅、屏风,还有自己睡的立床,都是一派古典气息。

“这是在哪儿啊?“沐尘迷迷糊糊地自语道。他尝试着坐起来,结果身子一软,扑通一声又倒下了,顿时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

“二公子,您没事吧?“一个头梳双髻、身穿粉红色襦裙的女子慌忙的跑进来,哭啼道:“怎么办呐,才出去一会儿,您竟然醒了,但却咳个不停,太夫人一定饶不了我!“

“二公子?我么?这怎么回事儿啊?……这位妹妹,你别哭,先扶我坐起来。“沐尘咳嗽着,心里暗道,“不是被沙漩卷走了么?貌似我没死啊,果然是好人长命。不过,我这是在哪里啊?天堂,还是地狱?“

襦裙女子把沐尘缓缓扶起来,说道:“二公子,你不要乱动,我去叫大夫。“沐尘赶忙将她拉住,“等等,这位妹妹你先别走。我问你几个问题,你要如实回答。可以吗?“

“二公子,你要问什么呢?“襦裙女子站住疑惑道。

沐尘看着襦裙女子,她身着襦裙小衫,一条白丝巾系在腰上。虽是婢女,却清丽脱俗,容貌上佳,看上去别有一番风韵。女子所穿的明显是古代的服饰,沐尘心中顿感不妙。

沐尘抛开杂念,轻声道:“你不要怕,我只问你三个问题。第一,这里是哪儿?第二,我是谁?第三……如今是什么时代?“

听罢,襦裙婢女扑哧一声笑了,“二公子,你莫不是和奴婢说笑吧!可别戏弄奴婢了。“

沐尘急道:“我没跟你开玩笑,你赶快回答我,这对我很重要。若不然我就告诉那什么太夫人,让她惩治你。“

“别呀,我说。这里是云南沐王府,而您是云南沐王府的二公子沐天泽……现如今是大明崇祯十二年。“

……

“什么?崇祯?”

此时,沐尘完全懵圈了,一副呆呆傻傻的模样。

“赫连勃勃?不。沐国公?……这都什么啊!时空错乱了吗?还是幻觉?“

沐尘心里郁闷道,一脸悲色。

好端端的地去考古,挖的还是北朝皇帝的墓葬,可自己却来到一千多年之后的明末。单从地图上看,从陕北到滇南,还隔着十万八千里呢!

看来穿越时空,果然不可用常理来推测,没准儿这玩意儿还有逆反效应呢。

这时,那个婢女悄悄地从屋子里退了出去,应该是找人去了。利用这段时间,沐尘好好地整理了一下思绪,毕竟,应付好现在才是大事。

穿越已成既定的事实。

欣慰的是,这里不是黑暗的南北朝,而是璀璨夺目的大明朝!也算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吧。

最幸运的是,自己对中华历史还是知之甚多的。

照婢女所说,现今是明朝崇祯十二年,也就是公元1639年。看样子,明朝的国祚也没几年了。

按照自己的记忆,现在的沐王府,其实就是黔国公府。

明朝洪武年间,太祖皇帝朱元璋为了彻底剿灭云南的北元梁王势力,永除后患,特地派遣30万大军,在大将傅友德及蓝玉、沐英的统率下,进兵云南。明军与云南梁王的元军在曲靖白石江展开激战,明军大败元军,直入昆明,元朝在云南的统治被彻底推翻。

而沐英战功卓著,又是太祖皇帝的义子,被留下来镇守云南,爵位也顺势升为西平侯。沐英死后,太祖皇帝感念其功绩,又追封沐英为黔宁王。由此,沐氏家族崛起,称雄云南。

至永乐年间,沐英之子沐晟被成祖皇帝朱棣正式封为黔国公,沐氏子孙世代承袭黔国公爵位。崇祯元年,黔宁昭靖王沐英的第十一世孙沐天波世袭黔国公一爵,担任征南将军。

而所谓的沐府二公子沐天泽,则是沐天波的同母弟。

沐尘正竭力挖掘着自己的记忆,突然,屋内的门被打开了,一帮人急冲冲地走了进来。

“天泽,你没事吧?听紫蝶说,你醒了却咳嗽不止,还问她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可把娘给担心坏了。“为首的一个贵妇人急道。后面的婢女将一张椅子搬到沐尘床前,贵妇顺势坐到沐尘身边。

沐尘一看,贵妇身披霞帔,头上梳着鹅胆心髻,正关切地望着自己。

“这是太夫人陈氏无疑,同时也是自己的便宜娘亲。可她怎么会如此年轻啊,看相貌的话,也就三十出头的样子啊!“沐尘暗道不可思议,古代妇女的保养技术竟然如此高超?转念一想,也就释然了。

沐天波万历四十六年出生,现年应是二十一岁了,而沐天泽肯定不超过十八岁。在古代,无论是贵族女子,还是平民姑娘,大都在十五岁左右出阁,嫁为人妻。按照古人的社会风气及婚假理论,自己这位便宜母亲年轻也是很正常的。

沐尘正在走神,突然发现便宜母亲竟然哭了。想必是看见自己走神的样子,以为自己病的神志不清了。

想到这里,沐尘于心不忍,他略微思考,便模仿古人的口吻出言道:“娘,你不要担心,我没事的。刚才只是想起一件事情,所以才走神了。“

陈氏听见沐尘这样说,才止住了啼哭。然后一边拿手帕抹眼,一边说道:“天泽,你没事就好。刚才娘还以为你真的病的痴傻了呢。“顿了顿,这位美丽端庄的贵妇站起身来,直接坐到沐尘床前。她将沐尘轻轻搂住,沐尘心里生出说不出的异样感觉。

陈氏缓缓说道:“娘十六时嫁入沐王府,不久就生下天波,四年后又生下了你。你大哥十岁那年,你爹被毒杀身亡。“

说到这里,这位娘亲停顿了一下,眼中透露出愤恨的目光。

很快,她接着道,“为娘守寡至今,好不容易将你们两兄弟抚养成人。没想到,你去京城国子监读了几年书,回来竟然遭逢如此事故。看着你受累,娘也心疼啊!“说罢,她再次哭起来。

沐尘不知所措,也不好意思问她,以前的沐天泽老兄到底遭逢了怎样的事故?对于这位娘亲前面说的毒杀事件,沐尘还是懂的。这件事在历史上相当有名,堪称是大义灭亲的典范。

沐天泽的父亲,也就是上一代黔国公,名叫沐启元。沐启元是典型的豪门恶少,早年袭爵,不仅不学无术,而且作恶多端。

沐府家丁欺辱了一名秀才,激起了昆明全城百姓的公愤,云南巡按余威为人正直,秉公执法,将这几名家丁逮捕起来。而沐启元为了逼余威放人,竟然派兵将巡按公署围了起来,并发巨炮轰击署衙大门!

这是一种什么行为?放在今天,就是地方勋贵军事对抗中央特派员!

余威虽为中央特派员,可面对这种局面,也没办法,只能出来交涉。

他原本打算跟沐启元进行一次友好的会谈,可结果是,会谈不成功,谈判专家竟被扣押了!沐启元不是一个文明人,从来不是。他不仅命令亲兵上前殴打余威,而且还将余威绑在木柱上全城示众!

蛮横至斯,正义何在?

此事被参奏后,朝廷只是小惩一番,万历皇帝便包庇起了沐家,随后不了了之,这更是助长了沐启元的暴虐心性。

主持正义的皇帝靠不住,世间总有靠得住的人。而真正靠得住的人……是沐启元他亲妈……

沐府的宋老夫人听说了儿子的做派,害怕他以后会给沐府带来大祸,便果断的在饭菜里下毒,亲手毒杀了自己的儿子!母子俩一个比一个心狠手辣!

……

这件事一直是陈氏的心结,她不仅恨宋氏大义灭亲,毒杀了自己的丈夫,同时也恨沐启元自己不争气,结果枉送了性命。

其实,沐启元的“光荣事迹“与他的祖辈相比,根本就是小巫见大巫。

沐王府从沐英第三子,即第一代黔国公沐晟当政时开始腐化。至沐英七世孙沐朝辅时,沐朝辅的弟弟沐朝弼觊觎黔国公大印,在沐朝辅死后,奸辱嫂嫂,逼死侄儿,成功坐上黔国公宝座。真可谓是,有志者,事竟成!

沐朝弼的儿子沐昌祚也不是什么好鸟,他整日无所事事,横行乡里,欺男霸女,鱼肉滇民……总之,无恶不作。

唯有沐天泽的爷爷——沐启元的父亲——也就是沐昌祚的儿子沐睿还算善类,为人恬静,喜好读书,后来因体弱多病,不幸英年早逝。也不知,是不是父辈们恶贯满盈的报应?

“有权,就是任性啊!“沐尘心里想着,一激动,又忍不住咳嗽了几声。陈氏发觉了,立刻道:“紫蝶,碧云,你们两个快快去请仁善堂的温大夫,让他来瞧瞧二公子现在怎么样了。“两个婢女应声出去。

这时,一个身着素衫的美貌女子盈步走了过来,将一杯茶水轻轻的吹了吹,对沐尘细语柔声道:“公子,喝口茶顺顺气吧。“沐尘看着她的身姿,颇觉赏心悦目但是对她竟没有丝毫印象。

想想,也对,自己千里迢迢地穿越而来,只是继承了沐府二公子英俊的相貌,对于他的记忆,却知之甚少。

“这位姐姐,我们好像很熟的样子……你叫什么名字来着?“沐尘这货矫作揉头状,厚颜无耻的搭讪道。

听到沐尘的话,不止素衫女子,就连陈氏也惊呆了。“天泽,你怎么连百灵的名字都忘了?她可是你少时从楚雄府买来的通房侍妾啊!“陈氏惊讶道。素衫女子也紧张地看着他。

沐尘老脸一红,心里想着,有眼无珠啊,这下丢人丢大发了,美貌姐姐竟是自己老婆!虽然身份只是一个侍妾,可自己也太……索性装失忆吧,一定可以蒙混过关。

想到此,沐尘脑子一转,应变道:“娘,我也不知道怎么了,这次醒来后竟想不起来以前的一些事情了。娘你告诉我,我从国子监归来后到底遭遇了什么?“

转移注意力的最佳办法就是转移话题。

陈氏听完此话,悲叹一声,正要说话,为儿解惑……突然,两个婢女领着所谓的温大夫进来了。陈氏赶忙将温大夫唤到沐尘身边,让他给沐尘诊脉。那个温大夫向陈氏垂首施礼,然后便开始给沐尘号脉。

温大夫闭眼宁神,一会儿之后,开口道:“太夫人,二公子的情况比前天好多了,现在脉相平稳,没什么大事。只是气虚体弱,需要多服健体之物。“

温大夫刚刚说完,陈氏便没由头地大怒道:“温实易,你这个庸医!我儿大病一场,昏迷三日,甚至如今连以前的事都记不起来了,你却在此大放厥词,说什么脉相平稳,无病无事。来人呐,把他给我赶出去!将他的仁善堂也给我拆了!“

“母亲大人,好气魄!“沐尘由衷赞道。当然,只是在心里。再看看温大夫的表情。他不淡定,准确的说,是很不淡定。

听到陈氏的话,温实易惊的是冷汗直冒,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忙道:“太夫人,饶小人一命啊!沐公子确实是脉相平稳,我绝不会欺瞒您呐!既然公子失忆了,何不让小人看看公子的头部?“

陈氏冷哼一声,算是应了。温大夫战战兢兢地走至沐尘床前,仔细检查了一番,然后小心翼翼地在沐尘头顶捻入三根纤细的金针。他鼓捣老半天后,才缓缓道:“太夫人,二公子身体无甚大碍,头部却有一些淤血,想必这就是二公子失忆的原因吧!“

“那你有何良法医治这失忆症?“陈氏的神色略有和缓。

“太夫人,小人……实话实说吧。这失忆症最是奇幻,无法根治。待二公子身体恢复后,接触物事,触景生情,也许……可以想起以前的一些事情。“温大夫不确定的说道。然后又开了一副健体的药方,而后连滚带爬,快步离去。

紫蝶拿过药方后,赶忙跟随温大夫去抓药。

陈氏此时像是魔怔了,想是听到沐天泽疾病难治,心里悲痛过度吧。素衫女子和碧云也一言不发,立在沐尘身边,抽泣不止。

沐尘看到此情此景,心里颇不是滋味。可是,他无能为力,因为,他真的丝毫记不起沐天泽以前的事情了。这也算是穿越者必经的考验吧!

沐尘想了想,终于开口道:“娘,你们别难受了。温大夫还说以后我也许可以恢复部分记忆呢,而且我现在身体无碍,神智清明,根本就没有什么事。“

听见沐尘这样说,陈氏也慢慢从悲伤中缓过来了,“天泽,你几日未食,现在可有什么想吃的?娘让膳食房给你准备去。“

“娘,我久病初愈,现在没什么胃口,你让他们弄些清淡的点心吧。“沐尘淡笑道。

陈氏离去,屋里只剩下素衫女子,碧云,还有沐尘了。沐尘看着陈氏离去,不由的想起了自己的老爹老妈。

沐尘心里很是矛盾,穿越这种事儿,如同大海捞针,怎么就让自己碰上了呢?老爹老妈就自己一个独子,现在飘然飞升,他们怎么办呐?以后该多么孤独啊!

……

转念思之,也罢。

不出意外的话,自己怕是再也回不去了。穿越者买的都是单程火车票,有去无回。

既来之,则安之。或许,做个世家公子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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