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就连天上的星辰也跟着躲了个干净，四周黑黢黢。连府宅子外，沈煜一身夜行衣望了望不高的院墙，纵身跳了进去，落地不带一丝响动。
连府不大，三进的院子布置得很简单，直进直出没有亭台楼榭九曲回廊。沈煜站在房顶上判断了一下，一猫腰跳入第二进靠东南的院子。
主屋和两侧的厢房都黑着，沈煜来到主屋的窗边，挨着窗纸听了一下确定里面没有人。
屋子里漆黑一片，连冬日里烧炭留下的烟火味都没有，闻着只有一丝清冷，似乎这里已经许久不住人了。
来到窗边的书桌位置，沈煜点了火折子开始翻看桌上的纸页，都是平日的练笔之作没有什么特殊之的，而且上面的墨渍有一股陈旧的味道。
沈煜打开上下的抽屉，里面东西极少。他在屋子里翻找了一圈也没有特别的发现，最后视线落在一侧床头的墙面上，上面挂着一面鼓，鼓架由数根笔直的圆形灰白色木条组成，鼓面呈黑褐色，上面是由一些曲曲折折的线条组成的花纹。
沈煜走近细瞧，越看越觉得那鼓面透着诡异和惊悚，让他想起了薛神医曾经给他看过的一张人皮医经，除去医经上面的文字，两者的纹路颜色完全一样。
沈煜伸手敲了一下鼓身，空空的清脆声明显不是木条的声音，沈煜按了一下，才发现这几根灰白色的东西是人骨。
连秋鸣也算是锦衣玉食长大的公子爷，卧室里放着一面这样的鼓，着实令人奇怪。
沈煜侧身床铺上看去，视线的余光看见鼓面微微弹跳了一下，细微的一声咻，沈煜一翻手腕，手里的火折子带出一股火光弹到鼓面左边的空气里，嘭一声，火花炸开。
从明灭的火花里显出来一个黑衣人，五指张开形如鹰爪直扑沈煜面门。
沈煜一个鹞子翻身立在墙边，掉在地上的火折子闪了两下灭了，四周重回黑暗。
空气里满是清冷，那人没动，沈煜缩手从衣袖中取了一粒在墙头捡的石子，朝着头顶的横梁甩了过去。
啪，石子打中横梁，随之一阵轻微的破空声带着铁链哗啦啦的声音窜上了横梁，沈煜听着声音甩出了手里的另一只火折子。
噼啪的火光里，火折子照清楚了对方，一个灰衣人及其手里的飞爪。光亮出现的瞬间沈煜也冲了过去，劈手一记手刀正中灰衣人右臂。哗啦啦，飞爪脱手从半空掉下来。没有呻吟，灰衣人扛下这一击，转身与沈煜交手起来。
失了飞爪的灰衣人明显身手满了许多，接连被沈煜逼退到墙角，灰衣人在躲过一记掏心窝的击打后，嘴巴一鼓发出一串叽咕的声音。悉悉索索的声响跟着从床边的人皮鼓里发出来，接着沈煜觉得一股凉意从后背冲过来，他一矮身躲了过去，一条毛茸茸的尾巴从耳边掠过。
一只黑色的貂攀上墙边的花架，瞪眼看着沈煜微微一呲牙，尖长的四颗门牙露了出来。沈煜不敢掉以轻心，薛神医说过，有人会喂养体型较小的貂或者狐狸之类的动物做帮手，而且这类动物的獠牙和爪子都有剧毒，有的甚至连毛发都有毒。
沈煜防备着黑貂，火折子却被灰衣人一脚踢到墙边，闪了两下又灭了。
呼，一阵疾风窜了过来，沈煜取出防身用的匕首横切过去，被那畜生一下子躲开了。没等他缓一口气，又来了躲了几次之后那畜生像是变聪明了，一旦闻到沈煜的藏身之地便唧唧乱叫，一人一貂便两面夹击对沈煜展开攻势。
又一次攻击来临，沈煜拽着灰衣人甩过来的飞爪，回身一爪子摔中黑貂，唧唧两声，像是被打疼了。灰衣人拽着飞爪又叽咕叽咕叫起来，沈煜往前一步手里的爪子甩了回来直接扣中灰衣人肩膀，手上一用力抠进了灰衣人肉里。
轰，一阵钻心的疼痛从沈煜的肩膀窜上脑仁，那畜生的爪子也深深抠进了沈煜的肉里。
沈煜忍着痛，另只手的匕首斜刺里削过去，几乎是手起刀落削掉了黑貂的半颗脑袋。唧唧的惨叫声随着扑通一声的尸体落地声，没一会儿便悄无声息了。
“小黑！”灰衣人痛呼出声，挣着甩开飞爪的链子要扑过去，沈煜哪里会给他机会，翻手叩着飞爪往他脖子处一带，皮开肉绽带着血腥味冲了出来。灰衣人惨叫着往下坠。
沈煜撒开飞爪从窗户跳了出去，头已经开始发飘了，院子里没有声音，屋子里传出灰衣人的呻吟声，沈煜沿着原路往回走，发现自己脚步虚浮在原地打转。
哗，正房亮起灯来，那一点昏黄的灯光落在他眼里却如隔海相望一般遥远。
门开了，连秋鸣提着灯笼走出来，“沈大人果然好身手，身中剧毒还能站着。不过祭司这毒药，天下间没有活物能躲过，当然也包括你！”
“你想干什么？”
“拿你换样东西。”连秋鸣摇了一下灯笼，墙头上赫然出现了三只那种小东西，弓着身子蓄势待发，沈煜咬着牙关做好了防御姿势。却见连秋鸣微微一笑，沈煜站立的地方嘭一声塌了下去，塌下去的地板又瞬间合上，一切回归平静。
“公子，为何不直接杀了他？”正房门里飘出来一道声音，温柔的嗓音仿佛在耳边低语，说出口的话却无比残忍。
“你不是打算嫁给他吗？怎么一转眼就要杀了他？”
“公子说笑了。”
“我向来不说笑话。”连秋鸣冷着脸说道，门里的人不敢再说话，良久连秋鸣才叹了口气，“解药我明天会让人送给你。”
“谢过公子。”脚步声在屋子里越走越远直到消失，连秋鸣转身回屋子，被削掉半边脑袋的黑貂已经死了，旁边的灰衣人也呼吸全无地躺在血泊中。
连秋鸣把灯笼挂在花架上，坐在床边叹了口气。他应该感谢沈煜帮他摆脱了被控制的人生，可他却突生无所适从感，仿佛一个被禁锢半生的人一下子拥有自由，反而不知该如何活下去。
他当时就站在暗门里面，有机会先杀了沈煜救灰衣人一命，可他没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