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稍片刻，一阵暴怒声响彻整个公寓，“尹——维——妮！”
该死的，这女人，居然还想跑日本去滑雪……
“你给我说清楚！”
“什么嘛，不是都看到了吗，就是那样子啊……”尹维妮始终吞吞吐吐。
“我记得每次都有做措施。”他以为他们已经达成共识了，小妞是他们最后一个孩子。他心疼她，当然不愿意看见她难受，可是这个女人竟然私自……
“你……你这是怀疑我么？”尹维妮故装成委屈。
“乖，不是的，我怕你辛苦。”雷以律安抚她。她吐得一塌糊涂的情形如今仍然历历在目，他不想她难受，两个女儿，够了。
“也不想想乐乐……”
还没说完，乐乐便开门冲了进来。
“妈咪，小妞刚刚我姐姐，叫姐姐啦！”乐乐一脸兴奋。
“昨天她已经叫了妈咪！”尹维妮得意得很。
“不是，先叫的姐姐……”乐乐很不服气，“昨天我一直陪着小妞呢，妈咪说谎！”
“小妞明明先叫妈咪……”
乐乐嘟长了嘴，就不相信妹妹会先叫妈咪而不是姐姐，气急之下，竟然说了句“我问小妞去”然后转身就走。
雷以律一脸无奈，已经猜到尹维妮刚才想说什么。乐乐喜欢小妹妹，不止一次，她说想再要一个弟弟，大概是她又对避孕套做了手脚……
囧……
这女儿啊，真不知道像谁！
似做了很长的一个梦，姚非拉全身都轻飘飘的，没有一点真实感。身体变的不受自己控制，就连一根手指都不能移动。
她这是怎么了？
眼皮犹被压制住一样，一再的用力才微微透出一丝丝光线。每一根神经都仿佛变节，她不再是主人。
回想变成一件痛苦的事，最基本的判断都让她无能为力。想开口说话，可结果不过是呼吸的力度加大，现在竟然连声音都没有了。
这一定还是做梦，一定还没有清醒过来。
安静的房间里突然有声音响起，有人进来。
她到底在哪里？
再次睁开眼似乎比刚才要容易一些了，白白的顶，白白的墙，白白的窗帘，映入眼帘的到处是一片白。
躺在病床上，她缓缓睁开眼，脑袋出现短暂空白，艰难地动了一下唇，发觉唇干欲裂，喉咙发不出任何声音，而她全身酥软无力，弯曲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便放弃不再动。
许是睡了过长时间，睁了睁眼，视线竟变得模糊起来。
然而，她却看见了立在不远处的身影。
修长而高挑。
他背对着她，似乎穿着黑色的外套，正将脱下来的外套挂在衣角的立式衣架。他回身走向床边，却在下一秒愣住。
“虽然意识还不是很清楚，但已经开始有反应了。”有光源刺进姚非拉的眼里，反射的抗拒却收效甚微，有个声音在她耳旁。
她听见他正在与那个声音交谈，打算听清楚的，但是周身的痛楚让她分神，意识又开始涣散起来。
舒一辰看着护士将复杂的仪器撤出病房，而后坐在床边想跟姚非拉说话，可刚要开口就发现她竟又昏睡过去。
等到姚非拉再次醒来，已是下午三点多。
她停了几秒，才慢慢睁开眼睛，周围还是一片白，甚至是意识也仍处于一片迷惘之中。
舒一辰低着脸，用漆黑明亮的眼睛望向她，淡淡地笑了笑：“醒了？”在那一刹那，似乎有某种情绪在姚非拉胸口瞬间涌动起来，她喉咙却僵硬的，发不出声音。
他走上前来，伸手往她的额角轻轻覆上去，微挑起唇角，显得有些满意：“恢复得不错。”然后又说：“喝点水。”于是将杯子凑近嘴边喝了一口水，便向她欺去。
姚非拉低低的哼了一声，舒一辰已然直起了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病床上的人。
也许是因为昏睡了四年，一张脸已经明显瘦下去，她原本就是瘦，此时更加显得弱不禁风，象牙色的肤色更加憔悴苍白，就连那双乌黑的眼睛亦变得黯然。
被子盖至颈部，长长的头发洒落在淡蓝色的枕套上，一向骄傲自信的她，在这一刻竟然有点楚楚可怜的味道。
舒一辰静静地看着她，心里某个地方变得柔软起来，他不动声色地垂了垂眼睫，说：“再睡一会吧！”其实他的声线一向偏冷，此时声音却很是温柔，仿佛是对着自己最为宠爱的人。
这时的姚非拉真的有些眩晕，似乎坠于迷雾之中，四周连方向都无法辨认，唯一清晰的只有他的声音。可是，她累了，很快便又合上了眼睛。
舒一辰走出去，恰好看见医生从走廊另一头走过来。
他说：“她睡了，检查的时候轻一点。”然后，打开门，静静站在一旁，看着医生检查。
末了，听见医生微松了口气，说：“恢复得不错，不过姚小姐刚醒来，意识还未完全恢复。以前曾出现过这种现象，就是病人醒来以后，接受不了已是几年后的事实，因而出现其他并发症，例如抑郁，又或是脾气暴躁有轻生念头。所以，家属应更多时间和病人……”
“病人”二字后面的话卡在了喉咙，久久吐不出。
医生暗叫不妙，眼看住舒一辰倏变得冷然，不禁吓出一身冷汗却又不敢蓦然拭擦，僵了好一会儿，舒一辰终于发话了，极度压抑的怒意，微张着唇低低的一个“滚”字，医生如获大赦般，慌忙离开。
姚非拉的脑袋始终是一团乱，闭着眼睛，却仿佛看到无数光线直直射进她的眼瞳里，刺眼，十分难受。浓密的睫毛轻轻颤动得如风中蝴蝶脆弱的羽翼，似乎还陷在那个遥远而漫长的梦境之中。
意识再次飘渺而远的前一刻，她听见舒一辰温和的声音说：“嗯，她醒了，你和维妮过来一趟……”
维妮……维妮……
维妮！
车灯还是那么刺眼，有一瞬间姚非拉只觉得一阵眼花，然后便看见反方向行驶的一辆车失控撞过了马路，电话里尹维妮说了句：“我等你！”
姚非拉看见同一时刻撞过来的车，反射性转动方向盘，可是却控制不住打滑的车胎，车子已经冲向对面，发出轰然巨响。
撞上对面的那一刹那，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在旋转。
舒一辰那张英俊的脸也从眼前快速闪过，明明甩了她一巴掌掉头走人的是他，最后一刻，她想见的却是他。
都只怪自己太疏忽了，竟然忘记他一再告诫的话：姚非拉，要是让我看见你开车不专心，我直接让你躺在床上好了！
呵，那是他生气什么的时候说的话么？那是多久以前的事情？
犹记得，那天早上他们明明吵架了，下午却被他架着上了飞机，陪他出席C市新楼盘的发售酒会。酒过三巡，终于散场，她生气不和他说话，他倒是不急，自顾自地从口袋摸出烟盒和打火机，点了根烟，缓缓地吸了一口。
淡淡的烟雾就在这薄暮中散开，舒一辰就这样看着她单薄的身子在风中微微瑟缩，也不主动说话。
姚非拉也懒得和他僵持下去，她知道，到最后难受的到底是她，因为在他眼中她不过是为利益卖身的女人。
对面就是马路，不时有车呼啸而过。姚非拉扬手招来一辆计程车，忽然就想起方才他喝酒的情形，细细想了一会，抱歉的关上车门，最终还是走上前，说：“钥匙给我！”说着伸出手，“我来开。”
舒一辰闻言抬眼看她，“你有驾照？”语音上扬，似乎不大相信。
不就是本驾照么！有什么好稀奇的？姚非拉见他勾着唇角似笑非笑，感觉自己被完全轻视了，不满之余，心底却也不免开始没底起来。
可是，已经没有反悔的机会，下一秒，车钥匙便放入她的手心。
舒一辰用眼角余光打量正专心驾驶的姚非拉。这个女人……估计平时根本没怎么开过车。虽然路线还算够直够平稳，即使他的车不是跑车，现在的车速也可称作龟速。
车停在红绿灯前，姚非拉长吁一口气，拍着心脏，说：“幸好，幸好……”这与她一向骄傲冷艳截然不同，添了几许调皮可爱。
舒一辰这才转过头看她：“置于么？”
姚非拉瞥他一眼，发动引擎继续以龟速向前，“大学报道前几天，我和维妮在路上辗转了大半天才来到学校，像你这种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少爷，大概不知道挤公车的滋味，提着大包小包，怪可怜的。那时候我就想，一定要买一辆车……然而，到了大二的暑假，我打工的钱只够考驾照……”
“其实我告诉你，后来考试的时候我出了点小差错，按理说是不能通过的……”
“哦？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估计是那个跟车的考官恰好觉得我顺眼吧，就得过且过了。因为上车的时候和他聊了两句，大概他对我的印象还不错。”
这时，姚非拉百忙之中向舒一辰瞥了一眼，只见他正微微皱眉端详着自己，以为他被吓到了，于是笑得很得意：“所以说，我就是名副其实的马路杀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