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如历史上的王羲之、颜真卿、苏东坡等人,都是人格高尚、德艺双馨的书法大家。但近年来,书家不讲人格,书法乱象丛生:因其作品巨大而称“之最”者有之;因其创作工具新奇而称“先驱者”有之;因其东拼西凑而称“有视觉冲击力”者有之。究其根本原因,就是修养不够,内功浅薄。古语云:无知者无畏。如果修养到家了,艺品到位了,也就会知耻而退,不敢胆大妄为了。
综上所述,洗笔是书家经常要做的事,洗心更是书家非做不可的事。
(2009年8月13日)
三次改名字的故事
闲来无事,打开相册,浏览过去的老照片。当翻到初中时的一帧照片时,下边注有“俞学飞摄于1965年7月”的字样。孙子好奇地问:我就给他讲了当“爷爷,你怎么又叫俞学飞?”年文化大革命开始,全班同学争先恐后改名字的事情。
其实,我不止一次改名字了。从上小学到初中到回乡劳动,我先后有四个名字,除第一个是老师给起的外,其余三个都是我自己改的。下面,就给大家讲讲三次改名字的故事。
1958年秋,在大跃进的锣鼓声中,我兴高采烈地来到水车学校入学读书。报名接待的是一位女教师,她叫蒋凤英,二十左右,风姿绰约,刚从银川师范毕业分到水车学校带我们一年级班。她十分热情地接待了我们,并和蔼地问带我去的姐姐:“他有名字没有?”姐姐说:“没有。”她又问:“他们这一辈占的是哪个字?”姐姐说是“学”字。她便正式给我起了第一个名字叫“俞学勤”,意思是鼓励我勤奋学习,长大成才。接下来全班上课,老师开始点名。当点到我时,全班同学哄堂大笑,有人高喊:“丫头名字,丫头名字!”原来我们班有个女生叫“张琴”,同学们听到我的名字里有“勤”字,也把我当成了丫头。到了四年级,我们的班主任换成了一位男教师,他叫顾永山,是一位风华正茂的小伙子,高中毕业后主动要求支援农村教育,就被上级派到水车学校当教师,工作非常认真。他看到我的学习成绩好,就提名选我当了学习委员。在一次上体育课时,我和一位同学因为争球吵了起来,他便骂我是丫头,还挖苦说:“男子娃,起上个丫头名字还有脸和人争球?”这事传到了顾老师的耳朵里,他专门开了一次班务会,为我正名:“谁说是丫头名字?学勤学勤,顾名思义,就是学习要勤奋。你看,人家学得多好?以后再不要说丫头名字了。”到了五年级第二学期,我第一次把自己的名字由“俞学勤”改成了“俞学飞”。这倒不是因为“丫头名字”,而是我开始阅读课外书籍的成果。当时,我已经不满足于课堂上的知识,开始寻找大量的课外书籍来阅读,什么古典小说、现代小说、人物故事、诗歌散文等,找到什么看什么。可以说,从那时起我便偏了科,偏爱上了文学。改名“俞学飞”,完全是两本书影响的结果。一本是《王若飞在狱中》。书中有这样一段叙述:王若飞原名叫王荫生,当他读了《木兰辞》这篇诗后,做为热血青年,深深为花木兰替父从军,“万里赴戎机、关山度若飞”的报国杀敌的激情所感动,便将自己的名字改成了“王若飞”。还有一本是青少年读物《岳飞传》。岳飞年轻时,岳母在其背上刺字“精忠报国”,后来他组织义军,奋起抗金、保家卫国,连侵略者也感叹“撼山易、撼岳家军难”!岳飞的英雄壮举深深地感动了我。当时我人虽小,但在懵懵懂懂的意念中,也想学岳飞、学王若飞的英雄行为,便将自己的名字改成了“俞学飞”。其后上作文课,老师出的题目是《我最敬爱的一位老师》,要求写成记叙文。我却写了一首长诗。当时正好阅读了《唐诗三百首》《艾青诗选》等,便半古半今、半文半白地写了一首赞美老师的诗。在作文讲评课上,顾老师把我叫起来,让我先给大家读了自己写的诗,然后评点说:“首先,这篇作文文不对题,要求写记叙文,他却写成了诗。其次,诗写得不太好,既不像古体诗,又不像现代诗。写诗的标准是很高的。作为学生,要先学会走,再学会跑,你连走都没有走稳,就想‘飞’呢!”惹得全班同学哗然大笑。
第二次改名字是1966年夏天。当时,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全面爆发,全国掀起了轰轰烈烈的“破四旧、立四新”的高潮。各地学生把改名字也作为“破旧立新”的一项重要内容。其时,我在姚滩农中读书,在高中同学的带动下,我校也出现了“人人动手,个个改名”的现象,我也郑重其事地把自己名字改成了“俞学军”,而且用红纸抄写贴在教室墙上“广而告之”。为什么改成这个名字?完全是受了“五七指示”的影响。所谓“五七指示”,即1965年5月7日毛泽东给林彪的一封信。信中说:“学生也是这样,即不但学文,也要学工、学农、学军。”同时,毛主席还号召“工业学大庆、农业学大寨、全国学人民解放军”。当时在解放军中英雄模范人物层出不穷,雷锋、王杰、欧阳海、刘英俊等人的英雄事迹被广为传颂,成为年轻人学习的榜样。同时在学校不远处,驻有解放军某部的一个雷达连,连指导员姓谭,湖南人。在一次军民联合的批判“三家村”的大会上,他听了我的批判发言,感觉很不错。下来就找我谈话,鼓励我要努力学习,好好表现,背叛剥削阶级家庭,坚定走革命的道路。再后来,他又找我到军营,给战士们讲怎样写大批判稿。临走时,他还给我送了《毛主席语录》《毛泽东诗词赏析》、毛主席像章等珍贵的礼品。说起珍贵,因为这些东西当时在社会上是买不到的。一来二往,交往多了,我们便成了朋友。当我把自己改名字的事告诉他时,他很肯定地说:“就改这个名字,叫‘学军’好!”
第三次改名字,是在1969年的春季。我已响应“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的号召,回村参加劳动了。当时春耕大忙季节,我和社员们一起下地劳动,派给我的活是犁田。我从来没有扶过犁,犁出的地沟深浅不一、歪歪扭扭。这时,大队支委、贫协组长马金玉走到我跟前,半开玩笑半讥讽地说:“你犁的是什么地?狗逑羊鞭子。当兵都不要你指当年冬季征兵),再不要‘学军’了,还是好好学耕田。”晚上记工分,我便在记工表上把自己名字改成了“俞学耘”,并当众宣布我改名字了。我当时的想法是,既然到了生产队劳动,就应该好好表现,争取有一个光明的前途。而贫协组长正是给下乡知青的推荐表上签注意见的人。他说的即使是一句随便的话,我也必须慎重对待。其后几天,有人喊“俞学军”,有人喊“俞学耘”,大家把我改名字当成了开心的笑料。最终在一天晚上记工分时,队长对我也对大家说:“名字不要乱改了,今后就叫俞学军。”队长一锤定音,俞学耘这名字只使用了几天就被废除了。但我还是不甘心,认为剥削阶级家庭出身的人,就应该好好向贫下中农学习,到农田里劳动锻炼,脱胎换骨、重新做人。于是,我把这个名字又起给了我的弟弟。
现在,我的弟弟已经五十多岁了,早已离开农村成了城市居民,但还是叫“俞学耘”。
(2009年10月)
汗水、墨水、酒水与书法
汗水与书法的关系,一提即明。“台上三分钟,台下十年功”,京剧演员是这样,书法家也是这样。东汉张芝为了苦练书法,以草地为席,石板当桌,布帛代纸,写完字后就拿布帛到池塘漂洗,晒干再用。经年累月,清澈的池塘被染成了黑色,成为历史上著名的“墨池”。隋代书法家智永和尚,为了写出真、草、篆、隶四体千字文,数年住在楼上挥毫不止,日以继夜,写废的毛笔有一箩筐,埋在山坡上,成为著名的“笔冢”。现在有人打出什么“百日书法”“速成书法”“书法6+1”等等,不仅在骗人,而且在骗己。可以断言,临帖、下功、流汗,这是学习书法的不二法门。从来不会有不流汗能够成为书法家的。
墨水与书法的关系,也是十分密切的。人们常常把读书做学问、提高文化素养称作是“喝墨水”或“肚里有墨水”。但现在的情形是,我们的一些书法家不读书,不做学问,肚里的墨水越来越少,有些人甚至快干涸了。肚里少墨水,就会出现一些尴尬现象,甚至会丢人。下面试举几例:有一位书家给别人写贾岛的五绝,“松下问童子”写成了“鬆下问童子”,有人提出“松”“没有错,我写的是古字写错了,他还强词夺理说:代繁体字。”其实,就“松”字而言,古字今字、繁体简体都是这字。而只有“松散””“鬆”。还有蓬松的松,繁体字才写成是某位书法家,朋友过寿,他给送去的条幅,写的是曹操的《龟虽寿》。往出一挂,大家便朗诵起来:“神龟虽寿,犹有竟时。腾蛇乘雾,终为土灰。”才念了两句,有人就喊不妥。主人走过来一看,气愤地说:“这不是咒我早死吗?”搞得书家甚是没趣。
目前在书法界,最常见的一个普遍现象,就是大家都成了“抄诗匠”“抄书匠”,一写就是“月落乌啼霜满天”,再一写就是“夫君子之行,静以修身,俭以养德”,等等。一个国家级的展览,很难找到几篇像样的自作诗词、自撰文章。回头再看古代的书法家,哪个不是满腹诗书,学富五车?王羲之《兰亭序》不仅字写得好,文章也是一流的,被选入了《古文观止》。宋代的苏、黄、米、蔡,哪一个不是大才子、大学问家?“腹有诗书气自华”,写起字来就是和别人不一样。所以,在当代书法界,要大力倡导多读书,多喝墨水,不断提高文化素养。最近,李铎将军在南京办了一次自作诗词书法展,引来好评如潮,喝彩不断。这就说明,人们都在期盼书法圈尽快变成文化圈、文人圈。
至于酒水,和书法关系怎样呢?这要做具体的分析。从古到今,酒在交际应酬、沟通感情、活跃气氛方面都能发挥其无可替代的作用,以致无数英雄豪杰、文人墨客以酒助兴、以酒会友,留下了不少趣闻佳话。最有名的当数“李白斗酒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这是何等潇洒、何等豪迈!还有就是著名的草书大家张旭和怀素,此二人,皆是酒酣作书,乘兴泼墨,写出变幻莫测的狂草书,因而便有了“颠张醉素”的千古美谈。李白在《草书歌行》中记录了怀素作书的全过程:须臾扫尽数“吾师醉后倚绳床,千张。飘风骤雨惊飒飒,落花飞雪何茫茫。起手向壁不停手,一行数字大如斗。恍恍如闻神鬼惊,时时只见龙蛇走。”读到此,使人有如临其境、如闻其声的感觉。然而,酒的功用也如水一样,既能载舟,《清异录》“酌亦能覆舟。宋代陶谷在中说:于杯,清于肠,性昏情乱,胆胀心狂,一言蔽之曰祸泉。”古往今来,因酒误事,因酒闯祸,因酒丧身者不在少数。而我们有些书法家,写字水平不高,却整天忙于应酬,忙于酒场,忙于拉关系。更有甚者,整天泡在“酒壶”中,常常倒在酒桌上,肚里的酒精度高了,本来就少得可怜的“墨水”也被蒸发掉了。在创作书法作品时抓耳挠腮,半天都不能“进入角色”。像这个样子,能写出什么高质量的书法作品呢?
所以我说,对真正献身书法的人来讲,应多流点汗水,多喝点墨水,少喝点酒水,少搞点应酬,成为名实相符的书法家。
(2010年7月)
我与书画
说起学习书画,我没有家学渊源,完全是迫于生计。1970年腊月,我的父亲在生产大队的小煤窑背煤,不幸发生塌方事故被埋井下。这对一个主要靠父亲养活的六口之家来说,无疑是塌了天。那年我19岁,从学校回村劳动时间不长。作为长子,我意识到养家糊口的任务就落在了我的肩上,无形中感到了一种压力。怎么办?光靠生产队挣工分不行,得找个副业挣点钱粮。这时,我的堂兄俞学信(当地有名的画匠)过来说:不要嫌弃,走,跟我学画去。当时我犹豫不决,时“四工五匠”被当做资本主义尾巴遭到批判。可别无他路,最终还是答应了堂兄,开始跟着他走家串户油漆柜子。白天干活,晚上拼命临《芥子园画谱》,临《玄秘塔》《多宝塔》。后来知道了齐白石,对他由匠成家的经历十分感兴趣。再后来,又知道了张大千、徐悲鸿、郑板桥、“扬州八怪”“二王”“三希堂”等等。跟着堂哥当画匠,一干就是五年多,算是把这个家给撑住了。
事物都有两面性。当时,文化大革命进入斗批改阶段,乡、村、队都赛着办大批判专栏,写写画画的人便派上了用场。我这个老怕被“割尾巴”的人有了用武之地,经常给小队、大队、学校办专栏,出墙报,写批判稿。一时间,我的画、我的文章在全公社小有名气。时间长了,接触多了,大队、公社领导认为我是个人才,把我树为“可以教育好的子女”的典型。1974年冬,大队正式通知我到水车学校当民办教师。接到通知,我确有一种“时来运转”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