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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驴友团

离开太姥,我们向洪州进发。途经饶州时,我们终于找到一家比较像模像样的印社,我们四人各印了一沓名纸,以便日后投谒所需。名纸的规格大概巴掌大小,上方印着“非常四加二之”,中间印着各自人的名字,下方印着我们在长溪的住址。我们让林之月和李烟也印一些,到时我们六人齐刷刷地亮出名纸,这样显得这个团体比较完整,但二人死活不同意,说现在类似这样的投名纸多如牛毛,人家看后就扔了,反而糟践了自己的名字。

鄱阳湖就在饶州境内,我们少不得要游玩一番。去鄱阳湖的官道修得不错,宽阔平坦,我们赛了一回马,林之月和李烟的马术居然不比我们逊色多少,虽说稍慢一点,但前后也差不过两个马身。当六人一字排开勒马湖边时,我们不禁为鄱阳湖的美景欢呼起来。近处是大片的芦苇,许多野鸭、大雁回旋其中,特别是一种绿头鸭以前从没见过,模样长得相当可爱。远处是一望无垠的湖面,点点白帆,时断时续的渔歌被风隐隐送来,阳光洒下来,像是一张无边的金网,似要兜住这令人赞叹的盛世湖景。

我们在湖边找了家酒楼,在靠窗的位置坐下,由于正对着湖景,极其赏心悦目。店老板向我们极力推荐全鱼宴,说店里的鱼全是从鄱阳湖里刚捕捞上来的,绝对新鲜肥美,特别是鄱阳湖三鲜——银鱼、鳜鱼、凤尾鱼更是不能不尝。我们赶了一上午的路早已饥肠辘辘,自然应了。没多久,一道道鱼便陆续端上来了,果然是色香味俱全,特别是那银鱼,通体如玉,被做成了清汤,上面漂着几根香葱,取名为翡翠白玉汤,让人简直不忍下勺坏了这碗汤的意境。这餐饭又喝了不少酒,窗外阳光明媚,天蓝湖阔,秋风微起,窗内湖鱼美味,美人相伴,这样的饭局实在是人生一大快事。

酒足饭饱从酒楼里出来,魏小田拍着滚圆的肚子,打着饱嗝说了句:“就算现在让我投湖也值了。”

李烟哈哈笑道:“没出息,一桌鱼换一条命,这买卖你可真舍得。”

林之月也笑道:“还是不跳的好,别脏了这湖坏了景致。”

正说笑间,只见远处十几人骑着毛驴晃晃悠悠地向我们走来,每头毛驴上都绑着一面小旗,到了近处,这才看清这绑在驴头的小旗上写着“驴友”二字。那十几个男女,都穿着紧窄的胡服,背上的行囊是清一色的款式,在双肩上用麻绳吊着,这些人普遍年轻,但也有一个老头混迹其中。走在最前面的驴友率先看到了鄱阳湖,用树枝指着大喊:“驴友们,我们到了,看,这就是鄱阳湖!”那边十几个人在毛驴上一起“啊”的一声叫了出来,开始各尽所能地发挥。其中有人喊到:“鄱阳湖,我爱你!”有人喊道:“鄱鄱,我来了!”有人唱到:“鄱阳湖水啊,浪呀么浪打浪。”那老头也伸长了脖子扯着嗓子:“鄱……鄱……鄱阳湖……”后面的话还没上来就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好像要背过气去。

我们几人看着他们这么激情四射都有些惭愧,觉得我们见到鄱阳湖时的表现和他们相比显然不在一个档次,他们更性情,这才是真正的大唐人,像是从大地方来的。

我拦住那老头,问道:“敢问这位老伯……”

那老头还没从咳嗽中缓过劲来,张开掉了好几颗牙的嘴打断了我,指着自己的胸口说:“不……不……不老,心还……还很年轻。”

我急忙改口:“敢问仁兄从哪来?”

老头答道:“从长……长……长安来。”

“这驴友……”我指了指这飘舞的小旗。

“就……就……就是骑着毛驴到处游山玩水的朋……朋友。”说到这,那老头忽然神秘地一笑,招招手让我附耳过来,压低嗓门说道,“还……还有就是我们不住旅……旅店,晚上在野……野外一……一人一……一顶帐篷,做什么都方便。”

我有些纳闷:“方便什么?”

老头暧昧地笑了笑:“嘿嘿!你懂的。”

我看着老头有些淫邪的表情确实是懂了,便指了指那几个女驴友,老头坚定地点了点头。那几个女驴友还在驴上兴奋地叫着,一看就是豪放女,其中一个叫得最兴奋的长着小眼小嘴小鼻,相貌在那些女人中是最不起眼的,但胸脯却是那些女人中最大的。我指了指那女孩问道:“您一定是和她?”

老头在驴上神情顿时委顿下去:“你……你也看……看出来了,别……别人不和我,就……就她。”

我颇有些同情地拍了拍老头:“仁兄,身体要多保重,虽然心是年轻的,但岁月终究催人老啊。”

老头颇有些感动地看着我:“谢……谢了。贤弟若……若有兴趣加入驴……驴友团,老哥倒可以做举荐人……”

我一听,顿时来了兴趣,很想体验一下驴友生活。和林之月、魏小田几个一说,几个人当即赞成。就这么着,在那老头的介绍下,我们加入了驴友团。一时之间,我们也找不齐这些驴友们统一的制式装备,只是一人买了一顶帐篷,然后在马头上挂上“驴友”二字。那些驴友对我们的加入非常地欢欣鼓舞,男驴友围着林之月和李烟两人拼命地献殷勤,女驴友看着我们四个男人的眼神也明显地不同。后来我们才知道,这驴友团还是老头发起创建的。老头果然是人老心不老,总想玩一些新鲜刺激的东西,本意是要召集一些有相同生活品位的人,过一种风餐露宿以天为被以地为床的旅行生活。没承想加入的全是年轻人,反而让老头显得像是局外人了。

我们随着驴友团沿着湖边走。一路上,魏小田居然对那个跟老头有一腿的女人很感兴趣,不停地问我:“唐兄,你觉得那女子怎样?”

我说:“这还用问吗?一点看头没有。”

魏小田很不甘心:“我倒不觉得,还是有不少可取之处的,特别是那胸脯,你看,多挺拔,就像那熟透的石榴快要炸开了。”

我哼了一声:“既然你觉得好,还问我干吗?”

魏小田嘿嘿一笑:“不就想得到点鼓励嘛。”正说着,那女子也朝魏小田看来,魏小田当即与她挤眉弄眼起来,看得出,两人颇有默契。

我们到了湖边一处完全没有人烟的地方停了下来,开始安营扎寨。从这里看鄱阳湖的景致更加纯美,低旋的野鸟更多,环境更清幽,而且正赶上夕阳西下,铺红了湖面,染红了芦苇,水鸟飞舞着,这鸟背上的夕阳显得无限多情。据那老头说,驴友团露营一定要在荒郊野岭人迹罕至的地方,这样可以更亲近自然,人也可以回到更原始的状态,更容易把本性激发出来,这也是驴友团男男女女经常会睡到一个帐篷的原因。没一会儿,二十几个帐篷已经散落在湖畔,白的、红的、绿的、蓝的,点缀在湖光山色之中煞是好看。在这种美景之下本来我的心情不错,但看着五六个男人围着林之月和李烟逗得她们哈哈大笑,我有种无名火。太明显了嘛,一点也不含蓄,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那边魏小田和那女人叽叽喳喳地搅在一起,叶波与方言也各有了对象在卿卿我我,剩下的就是和我一样插不进手,看似若无其事欣赏风景其实是在一边生闷气的男人。

老头眼尖看出了我的郁闷,走过来安慰我说:“贤……贤弟,看得出心有……有所属,在这种地方,要放……放开,随遇而安,有什么菜吃……吃什么菜,就会很快……快乐。”

我摇了摇头:“不成,爱的人就在身边怎么可能上别人的帐篷。”

老头鼓励道:“那就上她的帐……帐篷,女人在这种环境下也放……放得开,能让你进,就有……有戏。”

我觉得老头说得很在理,在这种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没有任何干扰,加之风景又美,很容易让人产生一些花前月下的浪漫想法,所以晚上我不无机会。

月亮升了上来,月光洒在莹净的水面上,那些野鸟们也栖息了,只有偶尔的几声鸟鸣提示它们的存在。我们一群人围坐着篝火,烤着湖鱼,开怀畅饮。毕竟是从长安这个大都市里来的人,讲了许多我们闻所未闻的事。特别值得一提的是长安城里刚刚出现了一种叫做“蛛网”的带有颠覆性的联络工具,它的创办人是一个从罗马留学回来的青年学生。所谓的“蛛网”就是在长安城里立许多的竹竿,竹竿上都装着滑轮牵上绳,密密麻麻,覆盖了整个长安城,形似蛛网,故而得名。那些想要上网与人交流的只要申请,就可以把绳接入家中,然后把想说的话写个帖子放进竹筒,再在竹筒上刻上帖子的名称夹在绳上即可。接下来滑轮会牵着绳走,途经别的人家时自然会有人取下竹筒查看,若有感触,别人就会回复,比较火的帖子往往会有几十个竹筒串在一起,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素不相识之人的哀怨、喜笑、爱慕之情。蛛网最让人兴奋的地方就在于不知道对方是男是女,是美是丑,是老是少,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百无禁忌,用不着像现实生活中那么规规矩矩,很符合大唐人奔放的文化心理,所以一经推出,申请上网的人是成千上万。据说这蛛网要覆盖到全大唐去,甚至连大唐的附庸国也要全给联上蛛网。想想看,每个上网的人都要缴纳一定的费用,等到连附庸国都联上时,那还不富甲天下?

我们几人听了眼里大放异彩,居然还有这么好玩刺激的东西,真是不听不知道,世界真奇妙。如果守在长溪这小地方,天晓得蛛网要什么时候才能联到那。特别是我们听说每个上网的人都会给自己起个网名时,更是直呼过瘾。比如这十几个驴友也都是通过蛛网认识的,那老头的网名叫“我本年轻”,和魏小田勾搭上的女孩的网名叫“大唐酥胸”,还有叫“大唐猛士”、“西域孤狼”的,都很新颖别致。蛛网上活跃着很多小团体,驴友团是其中之一。

篝火渐息,大家三三两两回到各自的帐篷。我的帐篷紧挨着林之月,躺在帐篷里我思绪万千,去不去林之月那很是个问题。去吧,怕林之月感情没上来自讨没趣,不去吧,又辜负了良辰美景。正左右为难之际,我发现外面的动静大了起来。隐约听到有个男声在外面叫着“林之月,林之月”。我悄悄地趴到帐篷口掀起一小角朝外望去,只见一个男人猫着身在林之月的帐篷外压着喉咙叫着,黑乎乎的也看不清是谁。

林之月的声音从帐篷里传来:“谁?有事吗?”

那男人继续压着喉咙:“‘大唐猛士’,想进去和你说说话。”

“有话明天再说,休息了。”林之月的声音有点冷淡。

“其实也不全是说话,你看,这么好的夜,是不是该做点别的铭记一生呢?”

“做什么?”

“你听……”‘大唐猛士’忽然停住。

这时就听着一个非常大的女声好像是从魏小田的帐篷里传了出来,有点声嘶力竭。不一会儿,一个女人气呼呼地提着裤子从魏小田的帐篷里出来,正是“大唐酥胸”,一边走一边骂着:“什么男人,根本就是银样镴枪头,还不如老头。”说着,径直朝“我本年轻”的帐篷闯了进去。那边叶波和方言的帐篷在月光下抖动得厉害,还有一些帐篷也是人影攒动,有些声音也不知从哪个帐篷发出的,此起彼伏,惊起了几声鸟叫。

本来挺宁静的夜刹那间到处是淫声浪语,林之月在帐篷里想必是听得真真切切,自然也就明白了“大唐猛士”的意思,她非常生气地喊道:“快走,要不我喊了!”“大唐猛士”悻悻离去。过了一会儿,又来了一个男人在林之月的帐篷外叫,照例被林之月喝了回去。但没过一会儿,再来一人,林之月终于忍无可忍从帐篷里冲了出来,一把掀开我的篷帘,杏目圆睁:“你干的好事!”

我装着睡眼惺忪毫不知情的样子:“怎么了?”

“你别装傻。”

“到底怎么了?”我继续很无辜的样子。

“好,你就继续装吧。”说完林之月拂袖而去。

我赶忙跟了出去,到了篷外正巧李烟也从帐篷里出来,她苦笑着说:“这是什么驴友啊,还让不让人睡了。”

林之月恨恨地指了指我,说:“你问他,到底安的什么心,早知道这样,我们会加入吗?”

我很无奈地耸了耸肩:“我也没想到会是这样。”

林之月恨恨地斜了我一眼,径直向湖边走去。李烟笑道:“你有麻烦了。”

我见李烟有些幸灾乐祸,便问:“那么多男人在外面叫你,怎么没答应人家?”

李烟似笑非笑地看着我:“那也得有合适的啊,若是有心仪之人找上门来,这时候不妨和他散散步,也不枉了这么美的月色。”

“只怕接下来还会发生很多事吧?别也发出那些声音来,我可认得。”

李烟羞得满脸通红,一脚朝我踢来:“去你的,让你再胡说八道,就会欺负我,你倒在之月面前说说看。”

我笑着躲开:“说到痒痒处了吧?”

李烟拉下了脸:“再说我可生气了。快去吧,人家可在湖边等着呢。”

“她才不会等我,这会子去了又挨骂。”

“你可真是笨,到时可别后悔。我回去了,你爱干吗干吗。”说完,李烟往自己的帐篷走去。月光下,顺着李烟回路的方向,隐约看见有个男子在离李烟不远的帐篷处站着,姿态还算优雅。李烟在他面前停下,二人聊了一会儿,李烟果真和他一起走了,回头还远远地给我扮了个鬼脸。看着李烟和那男人的背影,不知怎的我心里竟然隐隐地泛出点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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