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业园区刚组建,对这里的每个人来说都是新岗位,所有的工作都是边摸索边熟悉。有些事情只能按指令行事,交代哪一件办哪一件,几乎没有主动性,而且人手严重不足。这种被动的工作格局难以实现工业园区既定的工作目标,温八雅着急苦恼,吃不好睡不香。当务之急是调入一些会干事、能干成事的人才来。
工业园区里最首要的工作就是征地,当时抽调林丰华就是看中他能挑起这副重担,事实也证明他确实挑得起这副担子,而且工作作风踏实稳健,工业园区能有今天的进展,林丰华功不可没。这样的人才,在温八雅的脑海里再也找不出其他的人来。
回想北源的科局长中,温八雅很欣赏罗小夏,可罗小夏家在北源,烟草行业的收入又非一般单位能比。倘若调来管委会当办公室主任,平调,他愿意吗?要一步到位当副主任,工业园区没这权限,虽说可以提名上报,但会有一个漫长的等待过程。
温八雅在北源时的秘书小徐,办事认真细致,当秘书小徐虽然是公认的称职,可他现在缺的不是秘书,而是缺能独当一面的业务骨干。把小徐调来当办公室副主任兼秘书也未尝不可,但温八雅更渴望罗小夏能来。这样想着,他下意识地拨通了罗小夏的电话。“小罗啊,忙啥呢?我调达川这么久了,怎么不来看我呀?哦,是吗?可以理解。好啊,很欢迎呀,那就等你……”
罗小夏突然接到温八雅的电话,既意外又惊喜,他想不到温八雅会给他挂电话,想象中温八雅一定很忙,怎么会想起他了呢?可能有什么话想说。电话中他除了解释最近忙着省里检查的事,表态过两天就去看温书记。
放下电话的温八雅,除了发觉罗小夏对他的敬重外,心里隐约感觉到调罗小夏过来这事可能有戏。
这天下午,罗小夏果真找到他的办公室,听说温八雅正在开会,他没让人通报,一直等到他开完会出来,才恭敬地迎上前去,双手握住温八雅的手说道:“温书记,哦,温主任,我早就想来看您了,一来前些时间确实事多,其次也怕打扰您。”
温八雅朗朗笑道:“我不怕你打扰,能来看我,我已经很高兴了。来,到我办公室喝茶。”
温八雅倒了一杯茶递给罗小夏,罗小夏站起身接过并称谢,然后说:“温书记,唉,我老改不了口……”
温八雅打断道:“叫什么不一样啊,叫我温书记我听着亲切呢,你要愿意叫我老温更好。”
罗小夏急道:“我,还是老习惯顺口。温书记,我带来一泡极品红茶,我泡吧。”
“那好,你坐这吧,我就是嫌那泡法麻烦。对我来说,喝茶只是解渴。我就喜欢用大杯子,简单,解决问题。你有好茶,你来泡。就坐这边。”
罗小夏泡茶的技术很娴熟,温八雅接过罗小夏递过的茶盏,轻轻呷了一口,赞道:“这茶汤滑味香,是不是叫‘金骏眉’呀!”
罗小夏答道:“我也感觉差不多,只是这款茶叫‘金针梅’。我还带了两泡‘海西一号’,等下也来品一品。”
一向俭朴的温八雅享受不了这等奢侈,他喝过“海西一号”,听说一小包茶叶售价高达一千多元,自己可不是品茶高手,别可惜了。于是他摆手阻止道:“有这一泡‘金针梅’足够了,还泡啥‘海西一号’。”
罗小夏自然很顺从,把带来的一袋“金针梅”和两包“海西一号”顺手留在了茶几下。要知道这小小的几包茶叶,价值超过了4000元。面对不识货的人,这也不过几包茶叶罢了,至多也就是比较上档次的好茶。难怪坊间流传着一个故事:有位官员过年时带了五泡“海西一号”到一老领导家拜年,只是不经意地开玩笑说带了几泡好茶让领导品尝品尝。事后到处说自己白培养他了,过年就带几小包茶叶……这个小故事表面上是说这人不识货,实际上是讲这个老部下不懂送礼,他忘了一个法则,凡事投其所好。就像骂人一样,被骂对象都听不明白,再狠都没效果。罗小夏就很聪明,他知道送个玉石、项链、名表之类的什么礼,温八雅断然不收,甚至还会遭一通骂,而不经意留下几包小茶叶,不像送礼,又有价值。他知道温八雅懂得这几泡茶的价值。
“温书记,您那天打电话给我,像是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罗小夏大着胆子问道。
温八雅心中一愣,这罗小夏果然心有灵犀一点通。于是他反诘道:“你怎么知道我有话要对你说呢?”
罗小夏腼腆笑笑:“依我在北源对您的所见所闻,温书记不是干大事就是思考问题,哪天不忙呢?我记得,那天您没说什么事呀。”
温八雅爱才心切,笑笑道:“你这个鬼精灵。”
他也不再绕圈,直接切入正题:“小罗,我这里刚刚起步,很需要有人来一起成就事业,北源的科局长中我对你印象很好,工作有思路,想干事能干事。故此,我特别希望你能来工业园区工作。当然,我也知道你属条管干部,而且烟草系统收入很高。只是徒有想法啊!”
温八雅说着,自己也底气不足,颇有点无奈地长叹一声。
罗小夏登时陷入沉思,一个很敏感的问题他不敢贸然启齿,而温八雅的无奈也和这有关,那就是能否解决副处级待遇的问题。
一时两人都缄默无语,后来还是温八雅先打破僵局,“小罗啊,我也知道,要你来,是应该先解决你的位置和级别问题,但你所在的部门干部管理系列不一样,直接在你现在的位置上考核提拔恐怕难度大些,我不知道烟草系统是否已经把你列入副处级后备干部。总之,在你那个系统提拔到副处,再调来很难。”
罗小夏先是心里高兴,温八雅终于说出自己想知道的问题,但从温八雅语气中透露出来的难度似乎又有点让他失望。
梳理一下情绪,罗小夏还是那一脸灿烂的笑容,“温书记,这个道理我懂。能得到您的赏识和信任,我已经很知足了。”
温八雅心里有些欣慰,微笑问道:“那你的意思是……哦,我的意思,如果先来当科长,你愿意吗?”
罗小夏回道:“古语说,士为知己者死。道理浅显,哲理无穷呀。温书记,您如此器重我,我哪敢辜负您呢?我回去就写请调报告,这边的相关事宜就有劳您了。”
罗小夏能这么爽快答应,温八雅始料未及。但他还是使劲拍了拍罗小夏的肩膀,用肢体语言向罗小夏传达了他的感谢。
达川工业园区要人,达川编办、人事部门确实一路绿灯,而罗小夏的调动就没那么顺利了。两年前,罗小夏就已被列为烟草系统处级后备干部,这些年,他在北源烟草局工作业绩突出,烟草系统的人普遍看好罗小夏,再上一个台阶指日可待。他怎么会放弃这么好的机会,放弃这么高的待遇,安于到工业园区当个科级干部?但省烟草局和达川烟草局的领导都感觉罗小夏铁了心要走,多方做工作未果,只好忍痛割爱。
罗小夏心中暗藏着一个他人所不知的秘密,就是他正为情所困,不得不逃避。北源烟草局办公室新来了一个女大学生叫段文生。爹妈给取了个男人的名字,可在她身上体现的却是十足的女人味,红扑扑、粉嫩嫩的脸蛋,好像能挤出水,很有点画上古典仕女的味道,身高不高却娇小玲珑,尤其是说话的声音,甜得能让人融化了。
段文生气质优雅、谈吐得体,待人接物甚是完美。罗小夏安排她在办公室搞接待工作,虽然酒量并不好,也不善于劝酒,但是服务周到细致,坐在桌前令人赏心悦目,所谓“秀色可餐”呀。
让罗小夏没有想到的是,段文生只干了三个月就要求转岗,并且口气生硬地扬言如果不答应,她就辞职。尽管罗小夏一再追问原因,段文生啥也不说,罗小夏也揣摩出一些意思来,只好答应她在办公室从事文秘工作。
曾经被北源烟草局接待过的一些老客户,再次来北源时没见到段文生,就追问小段怎么没来。罗小夏费尽口舌解释也无益,他们坚持要小段来。罗小夏甚觉为难,他知道可能会被拒绝,段文生既然不稀罕那种工作,就不一定会看他这个局长的面子。被催促得无可奈何了,只好硬着头皮打电话。岂料,段文生居然没有太多犹豫就答应了,而且还替罗小夏挡了很多杯酒,直到有些醉态,罗小夏赶紧找借口把她送回家。等再回到饭桌时,立即招来一阵调侃的笑骂:“真是怜香惜玉呀,怪不得不让她抛头露面,原来老弟你要吃独食呀”,“你看那小美女对罗局长的温柔体贴劲,令人艳羡”。
罗小夏架不住别人的调侃,少不得又被灌一通酒。次日上午脑袋像是被灌了铅,10点多了也无法从床上爬起来,迷糊中收到一条短信,段文生发来的:“你觉得这样喝酒有意思吗?如果把身体喝垮了,谁会同情理解你?”
罗小夏心中涌过一阵热浪,趁着酒的余威,他带挑逗性地回一条短信:“你会同情我吗?”
过了好一段时间,罗小夏收到回复:“不然我会替你代酒?”
罗小夏显得很兴奋,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匆匆洗漱就去上班了,他此时特别想见到段文生,没想到段文生也没来上班。他意识到段文生昨晚也喝多了,赶忙打电话问候:“小段,你不会也喝醉了吧?”
段文生娇嗔道:“还不是为了你,喝了那么多杯。人家现在头还疼得要命。都是你,要你赔。”
罗小夏开心答道:“怎么赔呀?你提要求吧。”
段文生半天不吭声,良久才嘟囔道:“你自己看吧,我要睡觉了。”
序幕就此拉开,之后的短信就越来越频繁,内容也越来越亲密了。
几天后的傍晚,没有接待任务,罗小夏沉不住气了,给段文生发了一条短信:“与其陪人喝酒,不如我们自己喝,同意的请举手。”
仅隔一分钟,罗小夏手机上就出现“OK”。
罗小夏兴匆匆下楼去开车,段文生已经等候在车旁。罗小夏把车开到郊外的一个小店,想避人耳目。没料到还是碰到了熟人,谎称接待,两人就在包房里再不露脸。罗小夏问段文生喝什么酒?她的头摇得像拨浪鼓,罗小夏很不解地问道:“你刚才还OK哩,怎么像春天的天气?”
段文生嗔道:“你傻呀?应酬不得已喝点,我们自己吃饭还伤身体呀!人家只是想和你在一起吃吃饭聊聊天嘛。”
罗小夏想想也是,酒不但伤身,把持不住还会酒后乱性,怎么说自己也是个局长,万不可轻易造次。
段文生的心思似乎没在吃饭上,席间所说那些可心话,以及异样的眼神,让罗小夏从初始时的激情中感觉到一种害怕,毕竟自己是个有家庭的人,他现在没资格也没兴趣玩这种感情,可段文生全然体察不到罗小夏感觉的变化,竟然从包里掏出一件毛衣,要罗小夏穿上试试,让罗小夏不知所措。他身上所有的衣服都是老婆买的,他怎敢穿上身。拒绝她于心不忍呀,人家小姑娘可是一针一线织出来的呀。
段文生像个家庭主妇似的摆弄着,长了、宽了,把罗小夏弄得好生不自在,好不容易让段文生比试完了,罗小夏拉过段文生坐下,刚开口叫一声“小段”就被段文生阻止住。
“你不用说了,这件毛衣也确实不适合你穿,而且我也不会再送你礼物了。”段文生坐着生闷气。
罗小夏刚想讲话,见这情形又把话咽回去了,只好安慰说道:“小段,谢谢你的一片好意,其实这件毛衣我很喜欢,只是……”
段文生许久听不到下文,就问道:“只是什么?哦,我明白了,你是担心你那位会怀疑什么,是吗?你既然担心,我就不给你添麻烦了。”说完拎包要走。
罗小夏着急地拉住段文生说:“小段,你别生气,我话没说完,不管我穿不穿这件毛衣,我都会把它作为珍贵的礼物。小段呀,你的心意真的让我很感动,可现实又很无奈,请理解我。”
段文生停住脚步,凝视罗小夏许久,眼泪扑簌簌地掉下来,然后突然一把抱住罗小夏嘘唏起来。罗小夏不知所措,只是机械地拍拍段文生的背,反复喃喃道:“别哭,别哭了……”
此刻,段文生丰满的胸脯就在罗小夏怀里蹭着,如果罗小夏想进一步有什么举动,也不会有太多的阻挠,可罗小夏已经没有了性的意识,他不敢啊!
罗小夏年轻有为,长得也帅气。段文生刚来时,两人的目光就相互吸引,只是出于女孩子的矜持,没敢太靠近罗小夏。但几次喝酒时的眼神交流和短信中的亲密往来,甚至有些暧昧的文字,使他们已经靠得很近了,如果要发生什么事,那都是顺理成章的,问题是罗小夏能否克服自己的心理障碍。
罗小夏的妻子是建筑设计院的高级工程师,毕业于同济大学,刚参加工作时,替人设计建筑施工图赚了不少钱,和罗小夏结婚后,就安心地在家相夫教子,让罗小夏去闯事业,罗小夏心里一直心存感激和内疚,抛弃家庭他做不到。
段文生在罗小夏怀里抽泣一阵,擦擦眼泪,冷冷地说一句:“我们走吧。”
罗小夏在后边无声地跟着,仿佛段文生是局长,罗小夏是办公室跟班的。一路无语,罗小夏直接把段文生送回家。
其实,段文生未向罗小夏提出什么要求,也没要罗小夏承诺什么,也许她心中清楚,她守望的是一棵不会结果的树。
随后的几天,他们没有联络,罗小夏还想找机会给段文生解释点什么,他实在不忍心伤害这个单纯美丽的姑娘,可段文生碰到罗小夏要么傻愣愣地盯着,要么扭头就走,罗小夏真担心单位里的人觉察到他们之间的异常现象。正不知如何处置眼前的尴尬局面时,罗小夏接到了温八雅的电话,从过去与温八雅的接触中,他隐隐猜出温八雅有话要对他说。他已经决定温八雅如果要他去,就快刀斩乱麻,脱身眼下的尴尬局面。趁这段情感刚刚萌生,必须义无反顾,陷得越深伤害越深,时间长了一定没好果子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