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工商社会里人人忙,想要安排个时间大家聚聚还真不容易,今天他有事明天你没空,另一天我不行。总算凑在一起了有聊不完的话,心中却惦记着好多事,想起来告辞却做不到,真是应了古人早说过的“相见时难别亦难”的情景。
一顿饭吃下来花了不少时间,茶也添了三次,该说的话都说完了,只是意犹未尽不敢首先发难说要走,怕这一站起来影响大家的兴味,也怕一人说走全都要走令主人一下子空屋了,拖不长的聚会似乎不算一个成功有意思的回忆,于是只好一直坐着,心中却盘算着如何站起来,这一点说难也不难,就是挺直了背撑起脚来,却迟迟未能行动,偷偷看表,想着小学纪念册上的留言“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频频往门那边望,就是没有勇气站起来,怕影响大伙儿谈话的兴头。站不起来就谈不上走,也许得在家没有人时多多练习,如何能一弹地从沙发上跃起。
好不容易能站起来了,转去厕所添点水看客厅里挂的一张画,就是没有勇气说:“我要走了!”怕不能应付随之而来的骚动,怕主人说:“还早嘛!坐一下!”该怎么说?断然绝情地说我一定得走了,还是又半推半就地坐下?多半时候我无法做到那么绝情,只有再坐下,坐下又开始盘算什么时间再发难。这段时间格外难熬,虽说是“客去主人安”但没有人能拉下脸来一起“安”。有时还真舍不得走,大家聊得开心又不能走最不易。
开口说:“我得走了!”得有点借口,住得远要接小孩明天上班等不一而足,理由要充分又独特才不至于引起连环反应一个个要去拿外套,“真是万不得已,你们再坐再坐!”一个个按下客人,客人一个个又站起来,不知是要送你还是和你一起走,此时好希望能不必告辞不算无礼,就从人群中消失不见。
说完要走下一个动作应该直接走向门边,不然来回告辞又转入厨房向女主人说再见,到房里和长辈打一下招呼,抱抱小婴儿,周旋下来“我得早点走”也等于白说,分别和每个人又兴起不同的话题只有拖得更晚。
再则就是打开门,没有出主人家门都不算走成,此时一定是一大堆人围着门边问东问西,一定有一个就拦在门与你之间,如何能绕过他到达门边又是另一番学问,有人会一直握着门把想为你开门却一直没开,怎么处理这种场面而不显得自己无礼?
如何能杀出送客的重围需另一番心机,主人的盛情美意一谢再谢,晚餐的丰富得称赞称赞,家居美轮美奂也别忘了加一句,再抱歉一下身不由己的苦衷,一边说一边往门边移。更别忘了穿外套拿皮包,分别握手垂询话别一番时脚要不停地向前走,一旦停下有可能就停上半小时四十五分的黏着没动,不如当初多坐一会儿。
一旦跨出大门,就要义无反顾地向前走,即使想起来忘了雨伞忘了衣服,也不要再回头了,可以留做下次再相聚的借口未尝不好,再把相见时难别更难的情景重温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