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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王鼎卷

王鼎,原名王树民,出生于1950年,祖籍吉林省。发表有不少诗歌作品。1987年后中断诗歌写作。曾参与创办《诗人》杂志。2006年9月,诗歌作品《往情》《偶遇》等11首入选谯达摩、温皓然主编的《第三条道路》(第三卷)。现居北京。

带翼的种子

你和我都是带翼的种子

秋风送我们各奔前程

我们曾将灿烂的花开在一处

从此不得已天各一方

如今,脚下都拥有了一片自己的土地

我们都各自长成了一棵树

——啊两棵遥遥相望的树

我企盼命运这样安排:

一个辛勤的伐木者

将我们砍伐

一个巧手木匠

把我们重新打造在一起

造成一座温馨的小木屋

隼之灵

我是一只孤独的游隼

双翅拍打无奈的时空

附耳倾听自己灵魂的幽鸣

曾经那样无望地期待

另一半世界的回声

你到底匿于哪一片春花荫下

我的呼吸已衍作一阵阵柔柔的春风

我愿将依恋之船系于你鬓边的秀发

我盼望你执楫挥篙

将你的倩影载入我的酣梦

每当我在朝暾中振翅飞向红日之际

便会在每一片嫩叶上撒下我如珠之泪的晶莹

你暖暖的心怀是我净静的归巢

你甜甜的絮语将抚慰我不安的羽翎

无论地老天荒还是星陷月崩

在你关切的目光里我便拥有无尽的苍穹

连理树

这是你最后的遗愿

葬于这株连理树下

这是埋过我们那枚

誓石的地方

想不到成了你永久的居所

愿沁过我的泪与血的

小小的石子

燃成你的冥灯

一如我不死的爱

永伴你孤寂的魂灵

苦果六枚

一封轻如鸽羽的信中

只有这六个沉甸甸的

“……”

啊,六枚苦涩的果子

你知道

这原本不属于你和我

如今它们竟无端地哽在

我的心头

我的泪之泉呀

什么时候才能

把这难言的痛苦

濡化为血呀……

爱你

从这星球上有第一粒砂时

我就爱你

因为我是那紧紧依偎着你的

那第二粒砂

从这星球上有第一滴水时

我就爱你

因为我是将和你溶在一起的

那第二滴水

从这星球上生出第一片草叶时

我就爱你

因为我是在你身边缠绵的

那第二片草叶

在这星球上游出第一条鱼时

我就爱你

因为我是紧紧追在你身后的

那第二条鱼

从宇宙中有了这颗地球时

我就爱你

因为我是每天围绕你

旋转的月亮啊

我爱你!爱你!爱你!

爱的滋味

爱的滋味是月色的滋味

爱的滋味是星光的滋味

爱的滋味是松涛的滋味

爱的滋味是草浪的滋味

爱的滋味是七色辉耀的晚云

爱的滋味是八音齐奏的禅钟

爱的滋味是啧啧啧的鹊唱

爱的滋味是你在我怀中香甜的鼾声

爱的滋味是你摄入我身影的秀眸

爱的滋味是我在你鬓边耳语的软风

爱的滋味是我留在你唇边的香露

爱的滋味是你的柔指穿过我的发丛

爱的滋味是与你一起嬉放龙凤筝

爱的滋味是与你一起打造爱之铃

爱的滋味是相约一起慢慢变老

爱的滋味是发誓同返仙乡并翅飞升

这感觉真好

你为我沏上一杯香茶

听那溪水慢慢地流过小桥

——啊,这感觉真好

我为你梳理一蓬秀发

看那绿柳轻轻地垂下丝绦

——啊,这感觉真好

月儿静静地隐入云朵

你在我的臂弯渐渐睡着

——啊,这感觉真好

晚归的鸟儿急急地飞向暖巢

在梦中和你越飘越高

——啊,这感觉真好

喜欢出发的人

喜欢出发的人儿呀

我的爱是你盈盈的行囊

我的爱是你昂昂远征的马

喜欢出发的人儿呀

我的爱是你还乡的路标

我的心是你温暖的家

喜欢出发的人儿呀

我的爱是你永远向前的剑

我的爱是你护身护心的甲

喜欢出发的人儿呀

我的爱是你暖夜的篝火

我的爱是迎送你的鲜花

别梦

我孤郁的荒岛已没有绿荫

我已被岁月蚀尽瘦骨嶙峋

那二月的摇铃兰

七月的听雨荷

九月的星星菊

都已在我的残梦中落英纷纷

我是欲废的颓屋

我是半萎的秋藤

我是号寒的饥鹤

我是低泣的荒蝉

我已唱不响一曲骊歌

我已拨不动幽幽别琴

往事如将弃的发屑

已没有什么值得你珍存

像大漠风吹平驼迹

像寒夜雨洗尽鹊音

请将我忘记,将我忘记,

不留丝痕……

北斗

白天原之极

北斗将过去和未来混入大勺

然后徐徐翘起星柄

把一勺五颜六色的故事

泼向夜帐的大地

于是人类的酣梦有味了

横身之后便各嚼各的苦辣酸甜

晨阳之锣敲响时

人们又粉墨登场

都自觉地进入角色

把梦境在阳光下演示

演到情酣意畅处

忘记了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也忘记了自己

1973年9月

陨石

你厌倦

这单调无味的旋转

你难耐

这重复不变的闪烁

为获得一次自由地飞翔

你用灿烂的生命奋力一搏

我要搜遍大地

把每一粒星骸掩埋

我肃立夜空

纪念每一颗星丁的寂没

云之渡

一片孤云

悄悄地渡过

无波的银河

向彼岸载去的

都是些什么?

银河灿笑无语

孤云飘然帆落

我敲击河岸大吼

泊我的梦去

载我的歌来

流星雨

一团花籽

在冬夜里播落

夏日的暖阳下

将有一带繁花

引颈向天而歌

群星

一群疲惫的看客

漫不经心地瞧着

地球这旋转的舞台

间或有几位评论家

互相会意地眨眨眼

对这舞台上忙忙碌碌地表演

冷静地不置一词

流星

邻船又有人溺水了

我没来得及抛出一个救生圈

月儿的桅灯下

传来几声长叹

有同情别人命运的人同舟

我们的宇宙之航添了几分安全

红窗帘

七色的太阳守约如我

午时来敲击我的窗棂

我我我我我我我

落落落落落落落

下下下下下下下

红红红红红红红

窗窗窗窗窗窗窗

帘帘帘帘帘帘帘

于是,太阳温柔的红手臂伸向我

准备与我交换血液

致S

1

一如从降生之日起便迷失了来路

因此便不必计较到哪里去

把生活这张网踩在脚下

道路就四通八达

经受一次惊雷的恫吓

你也就学会了爆炸

2

命运之秤是个过时的衡器

分配从来就不平等

每个人都有重新索取的权利

但是要靠自己的双手奋力相争

以别人为尺度就永远不能认识自己

躯壳当以自己的灵魂为镜

3

愚蠢的人把法则当成枷锁

智者却把它视为路标

被困缚而不觉才令人悲哀

清醒地知道自己枷不可脱也该自豪

溶于无边无沿的宇宙将获得永恒

在金字塔中僵死的只能是法老

4

不必为谁恪守什么约律

就像不能把自己像包裹一样邮寄

只要你不欺妄真理

你自己就能主宰自己

阳光涂了你一身七色的虹彩

你依旧是那纯洁的一滴

5

该腐烂的注定要腐烂

该抛弃的必然要抛弃

蝜蝂的悲剧在于它把什么都当作财富

蜕皮的蛇不会抚旧壳向隅而泣

常对自己说一声:“没关系!”

才会生活得轻松逍遥而又主动积极

在地球这辆驿车上

——新年寄语在地球这辆驿车上

我们都客倦于匆匆之旅

生命是一张单程车票

哦,此去无还——无还,此去

命运这不负责任的检票员

随意在票面上留下无数印记

无论你欢乐还是悲哀

他仅证明你有票而已

生命是一张单程车票

只有始发站,没有目的地

随时都可能通知你到站

票价=灵魂+血肉之躯

在地球这辆驿车上

我们都客倦于匆匆之旅

生命是一张单程车票

此去无还无还此去

向灯

向灯

撞响记忆之钟

慢慢翻检旧日子的底片

往昔的自己于凝眸中渐渐陌生

哦,地球的旋转悄然无声

哦,地球的旋转悄然无声

何必关心檐雨之后

滴落的还有什么呢?

在这个世界上

没有什么值得苦思冥想

哦,地球的旋转悄然无声

哦,地球的旋转悄然无声

至高无上的时光之神啊

附耳对每一个人说吧:

你就是你

没有一个人与你完全相同

啊,地球的旋转悄然无声

啊,地球的旋转悄然无声

如烟往事皆可忘

孤独,不可战胜!

有序的生命与自由的魂灵

无论是并生还是互生

叶儿依序而萌

只有种子能自由地飞进

无论是黑键还是白键

琴键依律而列

只有手指能自由地飞腾

无论日阳月阴

星宿都各就各位

只有流星能自由地划破苍穹

无论城墙是高是低

垛口都错落有致

只有秋风能自由地吹送

无论排一字还是人字

雁阵像守纪律的士兵

只有雄鹰自由地遨游天空

无论江河还是溪流

都自觉地由上而下流动

只有火焰自由地烈如狂风

愿我不羁的魂灵啊

如风、如火、如鹰

蜗牛

——题画一只蜗牛静悄悄地上路

从此不怕风吹日晒

坚硬的背囊里只有

一团柔软的心

在夕阳下果敢地将

旧日掩埋

只要有远方那地平线在

只要明天太阳还来

一只蜗牛坚毅地上路

吹响蜗号为自己喝彩

雪鹰

——题画一羽北国的苍鹰

双翅结满厚重的冰霜

它猛拍翅膀

义无反顾地跃向太阳

为了灵魂的自由

它不怕熔化他的躯壳

纷飞的冰雨有如它

热血奔放

那切入天空如刀如剑的羽翎

向大地一次又一次证明

自由的力量

夜岛梦惊

时光已敲不响

零乱的残瓦

月儿的柔指抚平

环岛湖的涟漪

往事微澜不兴

市尘远遁

蛙鼓渐息

无碑的石龟悄然走进梦境

当它将一句哲语诉我

突然醒来,我顿觉白发丛生

1996年4月30日

海月开襟岛夜半梦醒时

夜吟

光明退走的时候

黑暗才来霸占

划亮一根火柴

也吓得暗夜一抖

黑夜夺去所有花的颜色

唯独夺不去火花的光彩

萤火虫因为在白天积蓄下阳光

所以暗夜里它才有灯用来照路

飞蛾扑火的秘密:它把火光误为

那白昼里照耀它飞行的阳光

灯用明亮的语言诉说着

人类追求光明战胜黑暗的故事

1973年

赠W

这个世界呀

既要爱之以心头血

亦应爱之以剑芒

敢劈夔门的

也勇于溶身大海

你的双面绣像——

冬节扣啸傲寒雨的苍芦

热血似软语呢岸的纤溪

给X

沿着情绪曲线生活

会受尽人生之海的颠簸

只要存在一线微弱的光芒

就拉住它,拽出个希望的太阳

不要苛求这个世界

如同不能苛求自己

1985年2月

图Z

1

涎水里也能行船

2

一颗塌陷的心

一个吸尽一切的黑洞

没有一丝回声

3

自私者的娱乐方式——

蛇一样衔为圆环

猫一样扯着尾巴打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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