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木过梁要有几根扛哟,
建造新房要靠众人帮。
你拉绳来,我拉杆哟,
你拿锤来我穿枋。
咚空咚空响不停,
大厦落成喜洋洋。
在人们看来,只有依靠集体的力量,才能抵御外来势力的欺侮,也只有依靠集体的力量,才能战胜各种自然灾害。这种由种族生死存亡的忧患意识而产生的民族内聚力和集体至上的思想备受推崇,并被演化成为全民族共同遵守的社会道德规范和审美追求,潜移默化地影响着每一个人。在侗族传统教育中反对突出个人价值,推崇集体至上,强调在集体中人人均等,先辈们用歌谣、故事等教育人们人多力量大,要团结一致、同甘共苦的道理。因此,为集体作贡献、作牺牲的人受人尊敬、爱戴;损害集体的人遭到众人的谴责,被孤立;突出个人、炫耀自己的人受人讥讽或贬损。在侗族地区,这种团结互助的集体主义思想往往又以集体活动的方式得以展现,如“月也”“哆耶”、赛芦笙、祭祀“萨坛”等,都以集体形式进行。一系列集体活动培养和增强了侗胞们的群体意识。侗民们在实践中深谙此理,因此,他们在崇尚群体美的同时也推崇和谐共生美。每个侗族村寨都是一个和谐、温馨的整体,大敌面前,他们同仇敌忾,生死相扶。村寨之间、乡邻之间、朋友之间、父母兄弟姐妹之间、夫妻之间精诚团结,互助互爱。对于鳏寡孤独、老弱病残者,由房族或群众轮流扶养、给予资助。如让这些人外出乞食,则被认为是有伤民族或村寨的脸面。反过来,人们也在这些活动中感受着集体的力量,享受着大社会的和睦与温馨,从而又树立起更加强烈的集体主义意识。
第四节 严格自律的行为方式
侗族人常说,做事讲话要凭良心,强调人人要有良心。良心,既是一种道德范畴,也是一种信念,它无时不在制约着人们的行为,指导人们的行事。从小耳濡目染的教化,使侗族人已将良心观念内化为自身的行为准则,从而形成了极为严格的自律行为方式。民谚说:“结交莫拿家业比,十个指头有高低”“不善言语别串寨,不会待客别出门”“小时偷针,大来偷金”“莫拢赌场边,莫到烟馆前”“冷人脚底起,祸从口里来”“人不常足,月不常圆”“养崽要教,养牛要敲”“鸡不跟狗睡,人不跟鬼混”“人勤田地宽,人懒道路窄”“吃多不消化,贪大易卡喉”“话想好再说,桥架稳才过河”。做事行为,不能想自己太多,也要为他人着想。行事前,先要进行善恶的自我审查,是不是昧了良心,否则就会遭来众人的谴责,在社会中的生存将变得艰难。良心是否好,也成为侗族人评价某个人品德的一个重要标准。也正是基于这种严格自律的行为方式,故在许多侗族地区常常是夜不闭户,路不拾遗。放置在山坡、路旁、河边、田边等处的柴草、庄稼等,只要打上草标,他人便知此物已有了主人,故不会去乱动,更不会将之拿走。民国初年编的《保持世代勤劳歌》在侗族地区广为流传,歌中劝教人们要勤劳致富,不要偷懒,不要赌博,不要吹洋烟,不要偷盗和抢劫,在潜移默化中培养了人们的社会道德。
侗族人不仅以教化和社会舆论等方式教导人们要有严格自律的行为方式,而且还以族规、款约等习惯法的方式来约束和监督那些违背社会道德规范的行为,有的还以各种手段惩罚违犯法规者,从而起到教育他人的社会控制作用。
第五节 尊老爱幼的道德风尚
抚幼养老是每一个侗族家庭的一项重要功能,即便是鳏寡孤独者也能得到家庭或村寨的共同赡养,侗乡绝无让老人外出乞讨、流落异乡的现象发生。在广西柳州市三江独峒乡的高定村,尊老爱幼的风尚已成为村寨人人皆依的行为规范。在家中,有好吃的东西,让长者先品尝;吃饭时,让长者先落座,先动筷;在公众场合,让长者先入位,需要讨论什么问题长者先发言;在路上,晚辈要先向长辈打招呼,并主动为长辈让路。如长者挑担,而年少者赤手空拳,两人同路,则年少者应主动为年长者挑担。在鼓楼里,如有年长者在聊天,年少者可以旁听,但不能打扰。老人走进鼓楼里,年轻人都应主动起立让座。不管认识与否,不管是本村的,还是外来的客人,年少者均须尊重长辈和老人。出门在外,则要尊重朋友和他人。这是村规,也是族规。村规说:“如有谁人不讲礼仪,不知孝顺,狗肺狼心,以少欺老,以下欺上。做年少的坐着,却让年长的站着;做下辈的躺着,却让做上辈的坐着;做好汉的闲着,却让年老体弱者累着;做儿媳的吃饱穿暖,却让公婆挨饥受寒。老天有眼,众人有耳。族人难以教训,让村人来给予惩罚。撵他出村,赶他出门,让他住进深山老林。”这样的村规在当地流传很久很久了,村上的敬老习俗也一代一代地传承下来。在侗族村寨,已形成了这样的风气:老少同堂,必让老人坐首座;饭桌席上,老人先动筷;道路上迎见老人,必先问候,并让其先过;看到老人挑东西,必替其挑抬;新谷成熟,由老人先品尝;家有美味佳肴,必让老人先享用。不仅如此,侗族民间还有许多尊老爱幼的歌谣广为传唱。
第六节 率真、友善和朴实的气质
侗族居住地环境幽雅,村头寨尾树木葱茏,青山绿水,风光旖旎。男耕女织,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使侗族人产生满足感。他们崇拜自然,热爱生命,崇尚宁静、安定的生活,同时也孕育了浓厚的故土家园意识和乐观豁达的人生观以及率真浪漫的气质,最突出的表现是侗族人爱唱歌,侗族谚语:不种田地无法把命活,不唱山歌日子怎么过?饭养身子歌养心,活路要做也要唱山歌,又有“侗家唱不完歌曲,客家读不完诗书”,在他们看来,唱歌是修身养性的重要精神食粮,就像种田、吃饭一样不可缺少。人们常说,侗族是诗的民族,有丰富多彩的民歌,有名声远播的侗族大歌,还有侗族诗人群,如粟裕、杨至成和柯原,就被誉为“侗族军旅诗人三大家”。
对于自己的民族性格,侗族《起源之歌》里这样描述道:远古时候,洪水滔天,只有姜良姜美兄妹二人侥幸活下来,在上天的旨意下,他们结为夫妻,后生下一个肉团,他俩把肉团砍碎,扔进山林,于是:“肠子变汉人,汉人善思,汉人聪明”;“骨头变苗人,苗人强悍,苗人勇敢”;“肌肉变成侗人,侗人老实,侗人温和”。侗族人热情善良,待人温和,他们喜结交朋友,如前所述,在农闲时节,村寨之间往往要进行一种特殊形式的交往活动——月也。届时,客寨群众着盛装,带着琵琶、芦笙、牛腿琴等乐器到主寨做客,行至寨边,主人用桌子、板凳、簸箕等日常用品拦路,并唱起拦路歌,接着客人唱开路歌。对歌后,主人撤去路障,迎客进村,并杀猪宰羊热情款待。宾主共同饮酒、娱乐、攀谈,一二日后,尽兴方归。第二年秋后,反客为主,主寨又到客寨去做客。通过“月也”,密切了村寨关系,增强了人民的团结和友谊。
侗家还有一种特殊的待客方式,称“合拢饭”或“长桌饭”。有客人来访,各家各户提篮携酒,将自己家里的美味佳肴带到指定的地点,其中有酸鱼、酸鸭、酸猪肉、酸鸟肉,有白切鸡、白切鸭、糯米饭,还有醇香的糯米酒等等。然后,将一碗碗菜摆在一张长长的桌子上。无论客人、主人、地位高低,年龄大小,都一律围坐在长桌的两旁,一派团结和睦、喜气洋洋的景象。欢宴开始,主持人首先端起酒碗,唱敬酒歌向客人敬酒,随之全桌人由左至右传酒、干杯,发出“海拉又”的欢呼声。吃菜时也要吃“转转碟”,即每一家的菜都要一人接一人地传下去,让每个人都能尝到。喝过三轮团圆酒后,一群盛装的侗家姑娘轮流到客人面前敬酒,唱祝酒歌。敬酒歌因人而异,即兴编唱,既表现了侗胞们的歌才,又体现了侗胞们的和谐共生的审美观念。
侗族还是一个富于幽默感的民族,他们乐观豁达,诙谐风趣。下面是一位男青年以讨水喝为名向姑娘试探的对歌,从中反映了侗族人的幽默风趣。“我走了九十九里没见一条河,一路尽碰火烧坡,来到妹屋听到泉水响,求妹送碗凉水来解渴。”姑娘答道:“久不落雨河水枯,哪有泉水藏在屋。就剩村头一塘水,猪牛洗澡太污浊。”男子继续试探:“水桶挑滥瓢不滥,河水断流水不枯,妹家有井常流水,水拌蜜糖润歌喉。”姑娘对男方试探:“我家泉水泡有一根绳,喝了就牵哥的魂,就怕你的娇娘恨死我,官司打上我家门。”男方进一步表态:“碗在柜中茶在壶,我想结交的姑娘就在这家屋,有心送水水比蜜还甜,无心送水半口也难吞下肚。”
第七节 追求平等正义的信念
侗族民谚说:“公平众认,公正众眼”“人民眼如秤,看你正不正”“是真是假心中明,是好是坏众人评”。与汉族封建社会讲究等级制的道德规范不一样的是,侗族社会始终保持着传统而古朴的平等思想。这种思想的形成与侗族长期的村落生活和密切的互动关系有紧密的联系。当生产力水平不是很高,同时又要面对变化无常的自然环境,大家只有相互依存、淡化个人,才能获得生存的机会和保证各族的延续。因而,“均等”就逐渐成了侗族的一种道德规范和大众推崇的行为准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