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扶摇之行足下起
外公滔滔不绝，时间缓缓而过，暗淡了余晖，皎白了晓月，湿润了朝露。
自从上中学开始住校以后，王渊已经很久没有和外公单独相处了，这也是外公第一次以面对成年人的方式与王渊交流。一夜时间，年轻人恍若隔世，平日面对的外公，总是以亲人和长辈态度存在，此刻却首次见到外公的另一面。老人的悉心传授，清晰了王渊未来的路。
原本王渊只是想出国学习，见识大千世界，但对自己的将来并未有太多设计，毕竟出身这样一个家庭，去留身不由己，既然不能自己做决定，索性走一步算一步，年轻人的性格也本是如此，淡定从容。如今形势突变，王渊重担在肩，任务明确。对于朦胧中成长的王渊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第一缕阳光映入病房，王尚武苍老的面容略显出疲态，王渊让外公睡下，自己出门准备早餐，日上三杆，家里人赶来医院接外公回家，外公起身吃了早餐，与众人一起回家。
今天是周一，是学校里课最多的一天，外公也明白这点，所以否决了王渊在家多呆几天的想法，勒令王渊马上赶回学校，以后每个月回来一次就好。其实相较其他省份的学生而言，王渊已经占尽地利，每月回家一次，对于多数大学生而言，算是很奢侈了。
上午8点，王渊驱车驶上成灌公路（都江堰原名灌县）只消一个小时便回到学校，因为9点有课，停好车后王渊直奔教室。下课后王渊打电话给刘若丹，约好北苑食堂门口见面，做为自己的女朋友，和家人一样，都是自己最亲近的人，王渊有必要让他知道王家的变故。
挂掉电话，王渊径直走向北苑食堂门外的信息栏，其实校方很少在这里发布公示信息，更多的是各种考研培训机构的广告，也有很多招聘大学生兼职的信息，王渊正是为此而来。如今家逢变故，年轻人不愿再继续靠家里供应以完成学业，这样一来，自谋生路就变得尤为重要。
其实以王家的家境，纵然如今元气大伤，毕竟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王渊每个月2000元的生活费，还不至于形成负担。只是王渊心底早已打定主意，今后再不能接受家中经济支援。
年轻人脚步停在信息栏前，一条条浏览兼职信息，时间接近中秋和国庆，所以兼职种类和信息有很多，除了传统的中小学家教，还有超市招聘中秋礼品促销员、房地产销售公司招聘宣传品派发员等很多职位。王渊掏出手机，挑选了几则比较感兴趣的信息，记下了电话，此时年轻人并未留意到周围投射过来的异样目光（2002年的中国大陆，手机是个奢侈品，并非人人消费得起，何况还是诺基亚5330这样的高级型号）
“用得起手机，还出来做兼职，也太离谱了吧”
“嘿，你懂个锤子，这就叫人前显贵人后受罪”
王渊自是听不到这些背后的声音，自顾自记下电话，转身行至食堂正门。半小时后，一声清脆的呼唤从背后传来。
“黑哥，等着急了吧”
听到熟悉的声音，沉思状态下的王渊精神一振，转身报以微笑。
“我早都习惯了，好在你迟到不算太久，再晚食堂就没东西吃了”
“什么啊！今天在食堂吃饭吗？这里面的饭多难吃啊，而且肯定不卫生，我们班每天都有人抱怨，从食堂的菜里吃出各种恶心的东西”
“人家能吃，我们怎么就不能吃呢，先进去再说吧”王渊一边说话一边牵起女孩的玉手。
被拉住手腕，女孩极不情愿地跟着王渊走进食堂。此时正值午饭时间，食堂里人流涌动，二人寻了个角落里的座位。落座后刘若丹一言不发，撅着嘴看着王渊，脸上写满了不情愿。看着刘若丹满脸不忿的表情，年轻人心中有些郁闷，这个被自己宠坏了的刁蛮公主，不晓得她能不能接受王家现在的境况，尤其是今后要告别锦衣玉食的生活，还有人前炫耀的高傲。
王渊让女孩在座位上等候，自己起身去排队打饭。女孩懒散地张望着身边川流不息的人群，似是想到了什么，兴奋的表情取代了先前的不甘，然后骄傲的从背包里取出了那部诺基亚5330，一边不停把玩，一边享受周围艳羡的目光。女人的虚荣心，在刘若丹身上演义的淋漓尽致。
片刻后，王渊端着四菜一汤回到座位。虽然在食堂吃饭，这样的午餐对普通大学生来说也是难得的消费。其实王渊早已打定主意，今后要过艰苦朴素的革命生活，但想想身边的刘若丹，最终还是不忍愧对佳人。
尽管是大食堂里最好的菜，但两人一个心事重重，一个难以下咽，都没什么胃口吃饭，饭后王渊送刘若丹回寝室午休，女孩一路摆弄手机，王渊一路无语。行至寝室楼下，两人很有默契的同时驻足，王渊牵着女孩的手，开口道：“丹丹，我有话对你说，有些事我想你让你知道”
女孩并未直接回应王渊的话，而是不慌不忙抬起头，注视的王渊。
“黑哥，你前天走的那么匆忙，中午又带我去食堂吃饭，家里到底出什么事了？”刘若丹态度冷静、语气沉着，似乎早准备好了有此一问。
王渊明白，此时应该让女孩知道王家处境，于是紧握住女孩的手，将家中变故大概说了一遍。令王渊感到意外的是，女孩听到这个消息后，并没有过激的言行表现，反应极为冷静，只是站在原地注视着王渊。
“难为你了，以后多努力吧，我想上楼休息了，晚上等我信息”女孩留下一句话，语气凝重，说罢甩开王渊的手，转身奔进女生楼。
这根本不像是自己平时认识的刘若丹，王渊有些诧异，在原地漠然许久后，心想可能女孩一时接受不了这么大的刺激，精神麻木了，或许给她一些时间，她会想通并接受。晚上再见面好好谈一谈吧。王渊轻叹一声，转身走向存车处，路上翻出刚刚记录的兼职信息，把招聘电话通通打了一遍，有几家今天下午就可以应聘，此刻王渊深知自己重任在身，所以不敢挥霍分毫光阴，取了摩托车便直奔面试地点。
整整一个下午，王渊在各个面试地点之间奔波，年轻的身影穿越着都市的繁华，黝黑的面容由此镌进一缕沧桑。
半日的兼职应聘并不顺利，王渊所面试的工作，有些需要先交钱办兼职卡，有些需要交中介费，其实这些手段低级的很，都是巧立名目骗应聘者的钱，这些家伙虽然骗钱不多，但却是丧尽天良，人家穷学生就是因为生活拮据，需要钱用，才找到他们，想通过做兼职赚取生活费，可这些人渣居然连穷学生的钱也骗，真是天理难容，有时如果听了他们的介绍，又不交中介费，甚至还会招来拳脚相加。
王渊虽然处世不深，却也不至于笨到被这种伎俩所骗，每次遇到需要先交钱的工作，都谎称出去取钱然后一去不反。
不过半日奔波，也并非毫无收获，王渊最终还是找到了一份中秋礼品展销会的促销工作，地点在成都北一环的沙湾会展中心，每天工作10个小时，有工作餐，日薪30元，可以一直做到中秋节。
傍晚时分，王渊赶回学校，停好车后便奔回自己的宿舍。
王渊所住的寝室是个三居室，只有四个学生居住，是川大住宿费最贵的寝室，王渊拥有一间自己的小卧室。回到宿舍后，先冲了冷水澡，自从周六被妈妈急招回都江堰以后，王渊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合眼，黝黑的皮肤表面已经包裹了厚厚一层油渍，加上精神疲劳和心情沉重，已经几度憋得王渊喘不过气。此刻沐浴在清凉彻骨的冷水里，年轻人疲劳的神经终于恢复了一些活力。
吹干身体，又换了一套干净衣服，王渊准备再次约刘若丹见面，好好谈一谈，然后回来好好睡上一夜，明早开始自己谋生的日子，如果能得到女朋友的支持，年轻人会获得无穷的动力。
中午时刘若丹的态度和情绪，让王渊始终不能理解，他要给她建立信心。年轻人心里想着如何与女孩共勉，手中的电话拨通了女孩的号码。
电话的另一头铃声已经响起三遍，却一直无人接听，时间在年轻人的等待中静静划过15分钟。听着手机里嘟嘟的声音，年轻人一头雾水，对她更加放心不下。喜欢炫耀的她向来手机不离身，怎么现在接不通呢？
等待的时间总是过得很慢，王渊继续斟酌该怎样去开解刘若丹，同时继续等待着女孩给自己回电话。又过了15分钟，王渊手中的电话响起，铃声短促铿锵，是一条短信。信息是刘若丹发来的，王渊略感差异，她和他之间，一直都是通话交流，从来没有寄托文字的习惯，为何此时女孩会发来一条短信呢？年轻人心中忐忑，手指点开信息。
信息只有短短百余字，只消十几秒便通领其意，年轻人凝视着手机屏幕，心中骤起波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