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文学艺术
原始艺术源于生产劳动。原始社会时期，土家先民过着群体生活，共同劳动。在劳动过程中，为了协调动作、减轻疲劳、鼓舞情绪以及表达劳动获得成果的喜悦，便发出有节奏的呼喊，这就是土家族民歌的雏形，也就是鲁迅说的“杭育”；土家先民在劳动实践中对自然界逐步有所认识，积累了一定经验，为了向别人传授劳动知识和教育后代，在交流经验时用各种体态动作模拟捕兽耕种的动作和方法，这些动作就是土家的原始舞蹈的基本舞蹈语汇。
任何一个民族文化的形成都离不开其地理生活环境的影响，这种地理生活环境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这种文化的形成特点和发展过程。
土家族长期生活在今湘鄂渝黔交界的武陵山区。这里群山连绵，森林密布，沟壑纵横，山岭里野兽成群、种类繁多，“持枪入山则兽物必获”，“持钩入河则水族必至盈笥”。这种入山射猎、临渊捕鱼的生活方式，逐渐形成土家族人的渔猎经济。渔猎经济和农耕经济的多元复合，使土家地区不依靠外界而能够独立生活，加之山区之封闭以及历代统治者“蛮不出峒，汉不入境”的民族隔离政策，使得土家人同外界联系困难，很少受到外界影响。土家人在这块封闭而肥沃的土地上自生自长，形成了自身独具特色的文学艺术，其中包括土家族的神话传说、文学、民歌、土舞蹈、民间工艺美术以及具有重要史料价值的碑文等等。
土家族是具有悠久历史和充满智慧的民族。千百年来，土家族人民在长期的生产劳动和生活实践中，创作出了绚丽多彩、独具特色的民族民间文学艺术，并且经过世世代代的不断提炼、加工和传承，成为中国少数民族民间文学艺术百花园中的奇葩。相对于其他民族而言，土家族的许多民间文学艺术形式保留得更为完整、更为古朴，可以说，土家族的民族民间文学艺术是研究中国少数民族民间文学艺术的“活化石”。
一、土家族文学
土家族文学主要有书面文学（汉文书写记载）和民间口头文学（民间口头流传）两大类，而以民间口头文学最具本民族特色。由于历史上土家族只有语言而无文字，因此，直至新中国成立前，土家族民间文学基本还处在世代口头传承的原始阶段，土家族的梯玛、民间歌师、故事家、民间艺人就是本民族民间文学的传承者和集大成者。
（一）民间口头文学
1.民间歌谣
土家族是一个能歌善舞的民族，婚丧嫁娶、节日喜庆、耕猎劳作、朋友聚会甚至陌生人邂逅，都是以歌会友，以歌传情，嬉笑怒骂、喜怒哀乐都融在歌声之中。土家族民间歌谣类别繁多，但由于历史上土家族只有语言而无文字，故民间歌谣多由民间歌手世代口头相传，有的则是即景生情随口编唱。土家族民间歌谣多用土家语演唱，且一些民族传统古歌或史诗还是由“梯玛”或老歌手用古土家语演唱，如今由于受汉文化的强大影响，也有的用汉语演唱。土家族民间歌谣按不同内容和形式可分为若干不同的类型。
传统古歌。这类歌谣主要是在土家族民间祭祀活动和其他活动时传唱，主要有“梯玛神歌”和“摆手歌”。“梯玛神歌”是土家族“神父”——梯玛（土老司）在酬神祭祖、还愿解邪等专门活动中所唱的古歌。梯玛在做法事时，身穿八幅罗裙，头戴凤冠，手握八宝铜铃和司刀，边舞边唱，歌词内容取决于所主持活动仪式的性质。如丧葬祭祀唱“送亡人歌”，赶鬼驱邪唱“解邪歌”，消灾、招魂、求子时唱“还愿歌”。梯玛神歌由梯玛用古土家语吟唱，用长短自由的句子和起讫自然的段落构成长篇组诗，并由历代梯玛言传身教，世代传承。
“摆手歌”，土家语叫“舍巴歌”，是土家族进行摆手活动时所吟唱的一种古歌。土家族摆手活动一般是“每岁正月初三至十五日，土民会集，披五花被，击鼓鸣铳，舞蹈唱歌……往往通宵达旦，不知疲也”。也有在三月、五月或六月举行，持续三日、五日、七日不等。摆手活动的规模亦有大有小，人数多时“红灯万点人千迭，一片缠绵摆手歌”。篇幅浩瀚的摆手歌，内容十分广泛，涉猎人类起源、民族迁徙、渔猎农耕、民间故事传说等土家族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是一部土家族的长篇叙事史诗。这些传统古歌多由土家族民间歌手或梯玛用土家语世代传唱，保持着原始古朴的风貌，对研究土家族的社会历史、宗教信仰、风俗民情及语言流变等都有重要的价值。但随着土家族语言的逐渐消失，如今只有在龙山的坡脚、靛房、他砂、凤溪、岩冲，永顺的和平（双凤村）、对山，保靖的普戎、马王，古丈的断龙、茄通等乡镇（村）的极少数土家老人和梯玛还能用土家语吟唱。“梯玛神歌”和“摆手歌”面临失传的危险。因此，“梯玛神歌”和“摆手歌”作为土家族民族民间非物质文化遗产的重要组成部分，应亟待进行抢救整理和保护。今有湘西籍土家学者彭勃、王承尧、叶德书等翻译整理的《摆手歌》《梯玛歌》已由岳麓书社出版发行。
2008年，由湖南省龙山县申报的“土家族梯玛歌”已被列入第二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由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古丈县、龙山县申报的“土家族摆手歌”已被列入湖南省第二批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
农事劳动歌。主要是指土家人相聚协作从事挖土、薅草劳动时伴以锣鼓所唱之歌，故亦称“挖土锣鼓歌”“薅草锣鼓歌”。土家人在大山区生产劳作，为克服劳力不足，在挖土或薅草时，换工互助协作，往往数十人甚至上百人在一块地里集体劳作，为提高劳动功效，消除疲劳，在劳动时，两名歌手面对劳动者，一人击鼓，一人敲锣，有节奏地对歌助兴。据《龙山县志》记载：“土民自古有薅草锣鼓之习，夏日耘草，数家合趋一家，彼此轮转，以次而周耘之，往往集数十人，其中二人击鼓鸣钲，迭相应和，其余耘者退进作息，皆视二人为节，闻歌雀跃，劳而忘疲，其功较倍”。同时，大山深处，山高人稀，野兽出没，易害庄稼，故击鼓鸣锣亦有驱兽之效。锣鼓歌的结构分为歌头、请神、扬歌、送神四部分，其内容有固定部分，也有即兴而作。一问一答，题材涉及历史故事、民间传说、生产生活等内容，也有表扬勤劳者，批评偷懒者。劳动者则随锣鼓声和歌声飞舞锄头，干劲倍增。因此，“挖土锣鼓歌”和“薅草锣鼓歌”是土家族人民在长期的生产劳动中集体创作的一种直接用于农业生产、诗歌音乐融为一体的民族民间文学形式。如今在武陵山区的土家山寨，由于农村实行了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农忙季节更需相互帮工协作，锣鼓歌在土家山寨的劳动生产中仍十分流行。
2008年由湖北省五峰、长阳、宣恩等县和四川省宣汉县申报的“土家族薅草锣鼓”已被列入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扩展项目名录。
仪式歌。即土家族举行婚丧喜庆、竖屋上梁、狩猎敬神、祭祀歌神等仪式时所吟唱之歌。这类歌谣主要有哭嫁歌、丧堂歌（孝歌）、上梁礼词、梅嫦词等。湘西籍土家学者彭荣德等编着的《土家族仪式歌漫谈》已由中国民间文艺出版社出版发行。
土家族姑娘出阁，于嫁前有哭嫁之俗，少则数日，多则达1月以上。越是临近婚期，哭声越悲，甚至通宵达旦。若某姑娘不会哭嫁，则被人耻笑，故过去土家姑娘从少女时代即随姑嫂婶姨学哭嫁，年代久远，相沿成俗。哭嫁歌的内容有“母女对哭”“嫂妹对哭”“姐妹对哭”“哭离娘席”“哭别祖宗”“哭兄弟”“哭梳头”“骂媒人”“哭上轿”等，甚至还有同村同龄未婚姑娘的群哭——“哭十姊妹”。哭嫁歌是历代土家姑娘们集体创作的民间文学中的珍品。解放后，土家族姑娘获得了婚姻自由，哭嫁的内容也与往昔不同，但哭嫁的旧俗犹存。同时，与土家族婚姻嫁娶密切相关的除哭嫁歌外，还有说媒歌、庙见礼歌（告祖歌）、搬帐子歌、安床歌、升匾词、披红词、插花词、拦门礼词、闹新人房词等等，可谓一场婚事一本歌。湘西籍土家族学者陈廷亮、彭南均所着的《土家族婚俗与婚礼歌》已由民族出版社出版发行。
2010年由湖南省永顺县、古丈县申报的“土家族哭嫁歌”已被列入第三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
丧堂歌是土家族在办理丧事时所唱歌谣。歌丧是土家族独特的习俗，早在魏晋南北朝时，湖北清江郡一带就有歌丧习俗，“蛮左”族人“始死，置尸馆舍，邻里少年，各持弓箭，绕尸而歌，以箭扣弓为节。其歌词说平生乐事，以到终卒，大抵亦犹今之挽歌。歌数十阕，乃衣衾棺殓，送往山林，别为庐舍，安置棺柩”。《永顺县志》云：“家有丧亲，乡邻往悼，彻夜不去，曰伴亡。于柩旁击鼓唱歌，曰丧歌。”乾隆《石砫厅志》记：“死亡不从凶而从吉，家家燕乐闹丧。”《施南府志》也记：“施郡之民……丧葬前夕，绕棺歌唱，谓之打丧鼓，即挽歌之遗。”《朝野佥载》亦记曰：“五溪蛮父母死……打鼓踏歌，亲属饮宴，舞戏一月余日。”此后，“绕尸而歌”作为土家族独特的丧葬文化传承延续至今，可分为“跳丧”（又称“撒叶儿嗬”，主要流传于清江流域）、“打绕棺”或“穿花”（流传于湘鄂西及渝东南土家族地区）、“坐丧”（又称“打丧鼓”“打围鼓”“唱孝歌”“丧堂唱”“打夜锣鼓”等，遍及湘鄂渝黔边土家族地区）等。土家族地区“歌丧”之风盛行，城乡多歌手。丧堂歌内容庞杂，大小数十个章节，数十万言，其内容悲喜哀乐皆有之。歌者以锣鼓为节，有单唱、联唱、对唱等多种形式。
上梁礼词是土家族地区新修房屋举行上梁仪式时所吟唱之歌。土家族地区华堂落成，待屋架排上立起后，择吉日良辰举行上梁仪式，亲友前来贺喜，由木匠掌墨师与贺梁礼官对讲“上梁礼词”。礼词分安煞、开梁口、扎梁彩、讲瓶、奠酒、上云梯、攀枋、盘梁、理粑根、摔粮粑等十几个部分，洋洋万言，极尽溢美之词。与新居落成有关的还有“华堂歌”“踩门槛词”“木匠口诀”“热火坑歌”等。
梅嫦词是土家族狩猎（当地方言叫“赶仗”，土家语叫“食姐”）时敬奉猎神——梅嫦神所吟唱之歌。在土家族地区，每当进山“赶仗”和获猎归来，都要敬奉梅嫦神（相传为女神），于是就有了梅嫦词。梅嫦词分扫山、安堂、催山等几部分，恭颂神灵，祈求围猎安全，猎物丰盛。
此外，土家族还有无数的以青年男女爱情为题材的情歌、以日常生活为题材的生活歌（如“背水歌”“劝赌歌”“挖苦歌”“劝媳歌”等），对历代朝政讽刺挖苦的时政歌，以叙述男女爱情神话故事为题材的长篇叙事歌（如《锦鸡》《撒珠湖》等），以儿童游戏娱乐、启迪智慧、益教于乐为题材的儿歌童谣、谜语谚语，小孩出生有坐月歌、十朝歌、满月歌，等等。在土家族地区，可以说无处不有歌、无时不有歌、无事不有歌，这里是歌的海洋。
2.民间神话传说故事
土家族民间神话传说故事，题材广阔、内容丰富、风格多样，探究人类起源，诠释自然奥秘，叙述历史事件，剖析社会现象，展现了土家族人民的聪明智慧和爱憎分明的情感世界。如有关人类起源和开天辟地的神话《张果老制天、李果老制地》《七星包》《洛雨射日》等；洪水神话《涨齐天大水》《栽葫芦和兄妹成亲》等；民族、家族繁衍及图腾神话《八部大王》《鹰公公与蛇婆婆》等；生产、文化、信仰神话《五谷娘娘》《土老司取经》等。关于本民族历史上古老英雄人物的传说有《向老官人》《田好汉》《科洞毛人》《噜里嘎巴》《热其巴》《吴着冲的传说》等，还有许多动植物、民间风俗和民间工艺几乎都有一个美丽动人的传说，如《牛为什么没有上牙》《西兰卡普》等。土家族的民间故事更是数不胜数，如描写青年男女忠贞爱情的故事《嘎尼昭昭》《桂桂阳》《咚咚喹》《婆婆树》《百果花》《夫妻岩》等。大凡英雄机智人物、山川地貌、名胜古迹、花鸟虫鱼、狐精鬼怪、幻想企盼、生活情爱等皆有故事，不胜枚举。现有归秀文的《土家族民间故事选》（上海文艺出版社），刘长贵、彭林绪搜集整理的《土家族民间故事》（重庆出版社），萧国松整理的《土家族民间故事讲述家——孙家香故事集》（长江文艺出版社）出版发行。
2008年由湖北长阳土家族自治县申报的“都镇湾故事”已被列入第二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