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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土家族社会文化(8)

首先是给死者淋浴洁身,死者的儿子会头戴孝帕,端着香和纸钱,拿着盛水的器皿由家族长辈引到水井去讨水。出堂屋时候长子会蹬门槛三下大喊三声(土家语“天”的意思),表示极度的悲痛。到水井插上香烧掉纸钱,边舀水边说三遍“我家老人走了,向你讨点水”。然后抬回水放入鼎罐加入桃树、白荆树桠等认为能隔鬼驱邪的东西一起加热,然后给老人梳头,待水热后给老人洗澡。以前全身洗三遍,现在象征性地用水浸湿澡帕在死者胸口和背后倒摸三下就行了。

然后孝子给老人换衣服,衣服在有的地方又称为老衣,包括帽子、上衣、裤子、鞋袜一套,其颜色主要是红、白、青、蓝四种颜色。按照“穿单不穿双,穿纱不穿棉”的原则穿三件、五件、七件或者九件,根据家庭的经济状况而定。不论男女头上都包一条黑帕子,如果死者上面还有直系的老人在世,则包白帕子表示到阴间后得为在世的老人敬孝。一般情况下,死者穿的鞋是一种软底鞋,有的甚至只是一层红布,为的只是不让死者在奔赴黄泉的路上脚受苦。

衣服穿好后,用6尺长的白布叫“提尸布”,由4个人一人抬一个角,把死者从床上平放在事先备好的木板上,下面点上铜油灯,又叫“地铺灯”,用竹篮倒扣着。其目的在于防止蛟虫等侵扰死者。同时把死者床上的稻草抱到十字路口烧掉。然后就准备入殓装木以及封棺。

入殓即将死者从停尸板上抬下来放入棺材之中。在放入棺材之前,孝子用纸钱烧好灰,或者也有地方取7家的火灰,将灰均匀撒在棺材内,然后再用相关器具(如杯子、小碗等),在灰上倒扣出印来,一般情况下,逝者有多少岁,就扣多少印,这在很大程度上也是一种对死者的悼念方式。接着在灰上铺纸钱,同样按照铺单不铺双的原则,铺上1、3、5、7、9层。此时有地方把“落气钱”的纸灰放在枕头两边,同时用三角形布袋装小米半升放在枕下,然后再由土老师和孝子把死者平放入棺内,有的地方用纸钱给死者做枕头,有的地方用房子上的“老瓦”(即年代较长的瓦)做枕头。特别注意的是,在棺材内,包括死者身上千万不能有任何铁的东西,这样会对后人不利。另外,如果棺材相对死者而言大了的话,一般情况下是用钱纸把空余的地方塞着(指两侧),以防止死者指丧时在棺材里滚动。在死者头面覆盖几张纸钱,不让现天。再用纸钱裹成圆筒抵在两耳朵旁边,但不能接触到耳朵否则说后代会变成聋子。按照男左女右的原则在死者中指套上黑线。然后用死者的干净衣物把尸体塞稳,最后盖上蓝色或者红色的孝被,不过孝被只有60岁以上寿终正寝的老人才可以盖。盖上孝被后把棺材盖上,但不能密封必须留点空隙,因为土家人认为此时死者的灵魂仍然在里面等待着亲人最后的告别。

等最后封棺的时候,道士先生(非道教徒,土家当地的称谓)把死者灵魂取出,要念咒语,用公鸡扫棺。封棺完毕后把鸡绑在棺木下的板凳上。一旦封棺后便不能再打开。入殓之后凡是接触过死者的亲人朋友都要用给死者洗澡的水洗脸,以隔绝鬼魂与死者的魂魄。其他没有接触过死者的人,用桃树桠揩眼睛三下甩到自己背后即可。

入殓之后,请道士先生做道场是土家人办丧事必需的仪式。道士先生进屋后便开始设置灵堂(一般选择在堂屋)写灵牌等,当然,灵堂的具体样式因地而异,但总体上,少不了以下方面:约为1尺大的死者照片、死者牌位、三牲(一般是由鱼、肉、酒等构成)、水果、盛放香蜡的盒子等。一般情况下,为了表示后人的孝道,灵堂的设置都是比较讲究的,总体上都会给人一种宏伟之感。

灵堂设置好后,就要选择下葬的日期和地点,并以此来决定道场的时间,此过程要请风水先生根据死者的子女、媳妇、孙子辈等相关人员的生辰八字与死者的生辰八字去“合”,再选择一个黄道吉日和风水最好的墓地。测出来的日期有长有短,即会出现前面所说的有的只须几天,有的则需半月左右的原因。然后根据家庭经济条件以及最佳下葬的时间决定停丧时间和道场法事的繁简,分3、5、7天不等,也称之为“押三朝”“押五朝”“押七朝”。除了请道士作法之外也有的请歌师来灵堂唱孝歌,又称之为绕棺。直至安葬的前一日——大葬日,会举行一昼夜隆重的祭奠仪式。大葬日有跳丧的独特习俗。

绕棺,又叫“打绕棺”,或名“穿花”,该项活动是在灵堂设置完毕到跳丧前进行的,广泛地流传于湘鄂西及川东部分土家族地区。老人去世入殓后,灵柩停在堂屋中,孝家请巫师进行法事祭祀,灵堂红烛高照,香烛香烟袅袅,棺木右角点“长明灯”一盏,并用小竹篓遮着。巫师将咒语一念,昭告亡灵,“绕棺”就开始了。“绕棺”活动一般由5或7人,至少3人,围绕棺木,不能远离灵堂,成奇数跳唱,旧时由土老司担任领头,现今,以年长者出任,其他人跟随其后。绕棺时候唱的歌词内容广泛,可唱死者生平,可唱神语传说,可宣扬孝道,曲调多变,伴之以鼓、锣、镲、钹等打击乐,气氛热闹,乡土生活气息浓郁,承袭了古代“绕尸而歌”的传统。在一些地方“绕棺”又称之为“坐堂”,即少了“绕棺”中“跳”的环节,歌师们只坐在灵堂前打乐器,唱孝歌。

大葬,即安葬前一天,主家会杀猪宰羊祭奠死者,并摆上酒席请来帮忙的亲朋好友吃饭。前来的亲朋好友也会送上相应的慰问品跟礼金。道士先生做法事也渐入高潮。大葬日的晚上除了孝子孝女们哭灵之外,许多地方还有跳丧的习俗。

土家人跳丧,又称“撒叶儿嗬”。一为死者歌功颂德,二为安慰死者家属,谁都把“跳丧”当做情谊的象征,说:“打不起粑粑送不起情,跳一夜丧鼓送人情。”而跳丧,可分为两种类型:一种是长阳、五峰、巴东一带流行的“打丧鼓”,又称“跳仗鼓”;一类是湘西凤凰、泸溪地区流行的“打廉”,又称“跳牌”“跳流落”,“跳丧”与“绕棺”一样,是一种丧葬性的歌舞活动,所谓的“听到丧鼓响,脚板就发痒,人死众人哀,不请自己来”。灵堂上的舞者,每人手执一件乐器,由掌鼓师指挥,鼓声一起,奔丧者几人一组踏着鼓点,和着唱词,在灵堂上高歌狂舞。

丧歌的曲调有“撒叶儿嗬”“叫歌”“遥丧”“将军令”“正宫调”“一字词”“节节高”“螃蟹歌”等数十个曲牌,节奏明快,气氛热烈;唱词有歌颂亡灵的,有赞美爱心的,有唱历史的,有唱典故的,有唱动物植物的,有猜谜的,内容十分丰富。跳丧舞姿有“曲”“颤”“悠”“靠”“转”而独具一格,除了“跑场子”“四大步”等基本套路外,多为模仿山中飞禽走兽和一些农事活动。

第二日早上便是出殡,土家地区也叫上山或者抬丧。土家人的出殡是在清晨拂晓前后举行的,土家地区认为将死者下葬之后才天亮为宜,意即死者平安“上路”。道士发丧起灵后亲朋好友都会聚集为死者送行,众男子将棺材从堂屋抬到院坝停在两条高脚板凳上,绑好抬丧的粗木杠之后,众人一同前往墓地。同时道士举行扫屋仪式,打扫房屋驱走邪魔。

土家人送葬,一个孝子举灵牌,其他众孝子孝孙抬花圈等在前面引路,棺前必须一人丢纸钱于送殡的路上,谓之丢“买路钱”,相传送殡上山,沿途有饿鬼阻路,故丢纸钱于路途,施舍于众饿鬼。路途中,棺材不能停下,更不能靠地,当地有说法说棺材落地死者灵魂会在落地处跪三年。所以,出殡时,往往需要较多的男子轮流抬丧,遇到墓地较远的需要休息,会用准备好的长凳顶着,或者用孝帕垫在地上,表示没有落地。有些地方抬棺材的人还会抬着死者在棺材里不停地抖动,有说法说是死者不愿意走,孝子必须下跪,请求死者不要这样子,一般这样的地方出殡一次,孝子要下跪达10次之多。

上山的路上鞭炮鼓乐齐鸣,当到达下葬地后,待道士先生在井里烧纸钱,把烧后的灰在井里抹平,画八卦后就把棺木按照头朝里脚朝外的顺序移下井,并用压邪公鸡扫棺。然后下葬时孝子在死者左边,一脚跪地一脚跪棺木,挖3下泥并喊死者3次,然后把锄头留下,其他人帮忙一起再掩盖上土,使死者入土为安,再筑成长方形墓状。垒坟的时候带青草的土不能埋入坟坑里,完毕之后装满一撮箕泥倒扑在坟头,然后用过的工具都从坟上抛过3下,表示工具都干净了。若是该墓周围还有其他坟墓的话,孝子必须在其坟前点上蜡烛,烧上纸钱,旨在使死者“融入”该群体中去。

上山完毕后大家都回到主家吃早饭,道士会在当天给死者家中每个房门上画一道符,并在每间房作法表示把鬼都赶走了。

土家人死后,他的儿子或女儿要为他守孝7天,如果女儿已经出嫁,在守孝期满了以后再过7天,女儿要回娘家为死者上坟。在死者下葬3天后,孝子要连续三晚为其上坟,又名“垒三坟”,即用掘土工具,为其修缮坟墓。当晚还要再次点上大的蜡烛,放鞭炮等。有说因为死者生魂还在那里要吃烟,也有说是为死者送亮,否则死者不能顺利到达阴间。第三天早上带上酒肉香纸去“捉魂”,在拜祭之后大喊三声死者,然后以墓地里的虫子代表魂,将其装回家放于神龛供奉,3天后放掉,意味着死者已经上了家中神龛。此后活着的人可以恢复其正常生活了。

土家人死后,后代为了不忘死者,除了在家中设立牌位,还会在长辈去世后不久的日子里为其立碑,当然,这是在经济条件允许的前提下,碑文内容可记载亡人生平,可记载死者相关亲属等。现代也有许多老人在去世前已经打好碑文,在入土当日就立碑以图方便,否则日后立碑又要再请道士先生算一次日子。

以上是正常死亡的老人的丧葬程序,非正常死亡的年轻人一般不行如此大礼,而未满18岁的年轻人死亡叫做“化生子”,不允许进行仪式,也不能用棺木,只用草席或者木匣偷偷葬下,更不能立碑。有些地方认为偷偷埋葬可让其早点投胎,也有地方埋下化生子后压一块石板不让其再投胎害人。“化生子”在土家族地区为忌讳,埋葬此类未成年人的墓地在当地都被认为是风水不好容易犯邪的地方。

随着城镇化发展速度的加快和现代经济的发展,土家族地区也经历着越来越大的发展和变化,使得土家族地区包括丧葬习俗在内的文化习俗也受到不同程度的冲击。在城镇方面:中国地级以上城市基本都有一套完备的殡葬管理实施体系。新中国成立后不久,城市就开始推行火葬,今天已被城市市民所接受,土家族较为集中的城市,也在逐渐推广,但仍不够普及,而在农村方面,火葬几乎还没有,仍然以土葬为主。

而葬礼习俗的细节方面在继承传统的基础之上也有了许多的变化和发展,土家族现代丧葬习俗仿佛更为方便,如在对待寿衣的态度方面,传统的更为讲究,从头至脚,都有一套严格的要求等,这是土家族文化的一种反映,是孝顺的体现,也是对先人的期望,希望亡灵走好的同时,能够保佑后辈的平安。现代丧葬中,对这方面的讲究似乎就少了许多;又如对于死者洗澡三遍的要求,与旧时不同的是现在几乎变成了一种象征意义的抹三下,可以看做仪式的简化;还有在追悼会的时候,传统活动主要有绕棺、跳丧的活动,并且场面十分热闹,感情十分真挚,流露出土家人豁达生死观的同时,体现了土家人的朴实、善良,现代,取而代之的是烟花爆竹、哀乐等,这似乎也能给我们带来热闹的氛围,与土家人“热热闹闹送亡灵”不相违背。但欢庆之余,给我们留下的是思考,因为,一种东西就从我们眼皮下流失,会唱丧歌的人随着老一辈的去世也在逐渐地变少和消失。

当然在变迁的同时,我们又不妨看到延续的一面,现代丧葬习俗中,虽然其具体形式与传统的有所不同,但主要方式还是在遵循传统模式,大的方面并不与之矛盾。即使是在发展中,土家人传统的生死观也得到了延续和保存。土家族的丧葬礼仪正是体现了土家人千百年来不变的乐观的生命意识和炙热的生命理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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