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阿满！”
“啊！”我刚回到军中，还不及换好了自己的衣裳，自己的营帐就被人闯了进来。
“阿满！”凌聪以极快的速度冲进了我的帐中，用他那洪亮的嗓门喊着我的名字。
“出去！”我大惊，从未想过他会就这样的冲进我的营帐，慌乱的将扔在地上的湿衣服抓起来，也顾不得它们又湿又脏，七零八落的往自己的身上套，背对着冲进来的凌聪气急败坏的叫着。
“干什么啊？！都是爷们！”却不曾料想过，凌聪竟全然的漠视我的尖叫，反而更加的靠近我，嘴巴里大声的嚷嚷着：“你小子娘们也够了啊！你还是不是爷们啊！还真当你自己是娘们了啊！我好心来看你！”然后快速的上前，一把伸手抓着我的肩，想要将我转过来。
“啊！”我大叫，挣扎的喊道：“出去！别过来！”并且本能的将自己身边所能够找到的任何可以扔的东西往凌聪的身上砸去。心里却是绝望极了，这次定是完了，定是要被这个家伙戳破了。
“凌聪！”正这样的想着，却听见营帐之外一声怒吼。
不但凌聪吓得立刻放下了搭在我肩上的手，也把我吓了一跳。
“老大？！”
“小满既然让你出去！你还呆在这里做什么？！”
“老大！做什么啊！怎么连你也神经兮兮的！都是爷们，看看又怎么了？！”
“出去！我叫你出去你听见没有！”
这一声之后，边只听见凌聪越来越轻的嚷嚷声。
营帐之中很快就又平静了下来，只剩下我一个人站在原地，大声的喘着气。心跳的声音一阵一阵，急促的厉害。
这件事的后果就是，我当真在凌聪的饭菜中下了一会巴豆。这家伙一旦对他好了，就越发的不像话，这回，我定是要他瞧瞧我的厉害。
“混蛋阿满！和娘们一样的小心眼！竟然谋害我！”凌聪被人搀扶着到我的营帐之中对我骂骂咧咧个不停的时候，我正在磨药。
“我确是不应在你的饭菜之中方巴豆。”我看着凌聪，还在生气，对着他恶狠狠的道：“我应该在你的饭菜之中方一大包的砒霜。”
“你！卑鄙！你还是不是爷们啊！”
“……”我本就不是什么爷们。
凌聪整整拉了两天。那之后，他每回进我营帐之时，便会在帐外很别扭的咳嗽几声，那咳嗽声听着总是像临死前的肺痨病人一般，让我全身都冷的厉害。不过，倒真是再也不曾见他说我娘们过……
然后，金戈铁马，在不曾停止过的硝烟之中，我迎来了我在这军中的第一场雪。
雪沸沸扬扬的下着，转眼，触目所及，便是白，看不到天与地的边界。站在那样的雪中，感受着打在面上的冰凉，便觉得自己特别的渺小。天地从不曾将我放在眼中。那些名利，地位，金钱，一切的一切，都渐渐的淡忘了。只有天与地之间的白，那颜色亮的刺眼。
原来，这便是塞外的美。
美，是因为一望无尽，没有一切的广阔。
因为这场大雪，边境也平静了下来。近来，我军连胜，将士们的心情都不错，敌军因为次次败阵，许是也想乘着这场雪，想要休养片刻吧。乘胜追击？这雪这么大，将士们经历了这么多的战争，也需要休养。胜仗，并不代表就没有伤亡，此刻追击，并不明智。所以，两军暂时休战，难得有了平静的时刻。
因为天气太冷，将士们都在营帐之中点起了篝火。
“阿满！”偏偏总是有人喜欢在这样宁静的时候用一副大嗓门冲进来瞎嚷嚷。
“干嘛？”我看着冲进来大声嚷嚷着的凌聪，没好气的道。
“兄弟们都聚在一块儿喝酒呢，走！你小子也一块儿去？”
“嗯？”我挑起了一根眉。“喝酒？”
“是啊！”
“那好，等我帮你们做了醒酒茶之后才去。”
“醒酒茶？！阿满！咱让你去喝酒，你做醒酒茶做什么？”
我道：“自然是为了你们好，若是你们喝醉了让将军知道，定不会轻饶。自然是要帮你们准备了醒酒茶。”
“喂！你小子，这种时候，不要总是讲这些扫兴的话好不好？”我和凌聪的关系其实挺不错的，但我们两个在一块儿的时候，大多不是凌聪对着我大吼大叫，就是我对着凌聪爱理不理。说来，应该是在于我和凌聪的八字天生就不和的缘故。在性格方面，凌聪是一个急躁的脾气，带着边疆战士们特有的豪爽和狂野，最看不惯的就是我这种平日里从来不锻炼，只知道窝在药堆子里，说话不急不火，凡事都慢吞吞的人。用凌聪的话来说，就是，娘们！所以，我们两个一块儿呆着不需要多长的时候，就会吵起来。
但饶是如此，但凡有什么好事，凌聪却也都还是会想到我，兴冲冲的跑到我的营帐之中，来邀着我一同去。
自然，这次我到最后都没有配出什么醒酒茶，直接的被凌聪拉着走了。虽然每回都告诉他不要这样直接就动手，但也没见凌聪将我的话放在心上过，哪回不是直接就动手拖着我走的？
这样次数多了，时日长了，我便也习惯了不少。但这样被人拖着，我还是会觉得不高兴的。这次当然是没有什么意外的，我又有些生凌聪的气了。
“你这是做什么啊？怎么还不到？这究竟是要将我带往何处？”走了大半个军营了，凌聪却仍然是没有停下来的打算，依旧带着我不断的往前走，却也看不出他的目的地究竟在何处，我实在是忍不住了，便开口这样问。
“你急什么！很快就要到了。”
“……”我不语。倒是想要看看，他究竟是要把我带到何处去。
……
又走了许久，凌聪终于在一个较大的营帐前停了下来。对着我笑道：“咱到了，就是这儿。进去吧！”
说着便又直接动手的将我往营帐之中拖。我刚一进营帐，就闻见了一股酒味。营帐之中点着火，暖和的紧，将士们大声的笑着，有些嘈杂。
在军中呆了大半年了，对于这样的事情，我也见得多了，一旦见多了，便再也没有了初次遇到这种事情的尴尬了。
好啊，竟然敢私自喝酒，还喝这么多？我站在营帐之外，瞅着凌聪，想着这回要怎么的教训教训他。却是意外的发现，杨渥竟然也在这里，就坐在一群将士的旁边，拿着一只酒杯，同以前一样的看着我，微笑。
我站着没有动，吃惊的看着杨渥。他怎么也在这里？
“大哥！我将阿满给带过来了。”凌聪放开了我的手，对着坐在一旁不说话的杨渥这样大声道。
他这样一喊，便让我更加的不解了。怎么？听凌聪这样说，还是杨渥让他拖我过来的了？这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的小满。”我还在疑惑，杨渥却好似已经完全的知道了我在想什么一般，对着我笑着说道：“难得兄弟们今天这么高兴，过来一块儿喝一杯吧。”
我乖乖的走过去。“但我不会喝酒。”
“哎！大老爷们的竟然不会喝酒！阿满！你也忒不重用了吧！”凌聪在后面狠狠的推着我。
我不满的转头看他。“疼！”
“疼什么？！喝了酒就什么都不疼了！”
“就是！顾大夫，这天这么冷，您也该喝点了，暖暖身也好。”
“是啊！顾大夫。”帐中的将士们各个都捧着一个大碗，朝着我笑。
我苦拉着一张脸。
一个将士竟然拿着一个大碗，走到我的面前，在碗中满上了酒，递到我的面前，大声道：“来！顾大夫！喝一碗！”
“啊？”我看着自己面前的大碗，不知道是不是该接下。并非是我不想喝，确实是我当真是不会喝酒的，这一杯酒下去，怕是要一醉不醒了。我转头看着一旁的杨渥，一脸为难。
“喝点吧。”很意外的，这次杨渥竟然也劝着我喝酒。
我不知如何是好，只好愣愣的接过了将士手中的大碗。
“喝点吧。”杨渥看着我这副模样，又接着说道：“这一碗酒过后，便又要厮杀了！之后我们这些兄弟，也不知有多少，还能在一起喝酒了。”
“……”厮杀？不是说大雪，所以停战吗？为何又要厮杀了？
我捧着大碗的酒，看着杨渥，终于道：“如今大雪，也可以打仗吗？”
杨渥微笑。
一旁的军师开口道：“明夜夜雪便会停歇。雪停了之后，夜间便会更加的亮，适宜夜袭。若此次夜袭成功，我军便能大胜。”
那若是败了呢？
我看着杨渥，想问，却不敢。在这个时候，是不宜这样问的。会担扰乱军心之罪。
虽然不曾问，但我却知，无论胜败，定是有死伤的，这里的将士中，定是会有人，死在战场，再也无法回京，去看看正期盼着自己回来的亲人。
我颤动的捧着手中的酒杯。突的拿着酒杯朝着帐中的将士们大喊：“大丈夫死也要重于泰山！在下顾满！祝诸位此战大胜敌军！先干为敬！”举杯，仰头！火辣辣的酒顿时灌满自己的咽喉，辣的我险些流下了泪。
一瞬间，身体便火烧火燎般的热。
“好！”一声好！声音洪亮，竟是凌聪叫出来的。
“好！顾大夫！干！”
“干！”火光中，我看见了杨渥的脸，依旧挂着笑容，淡淡的，温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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