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男主外，女主内
因为脚伤，雨田被命令禁足三天。可是才两天，她已经觉得自己快要发霉了。其实脚上的伤已经大好，是他太过紧张而已。
碰巧，邵霖扬来电话要她请客吃饭，她也便兴高采烈的应了。
秋日的阳光，灿烂却不灼热。照在身上暖暖的，感觉很是舒服。
雨田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仿佛几千年没呼吸过新鲜空气似的。
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在雨田的余光中一晃而过。
她，两眼发直，怔住。
“在看什么？”
邵霖扬走回来伸手在她眼前晃晃。
“没，没什么。”慌忙摇头，快速的否定掉一切假设。
邵霖扬耸耸肩，指着不远处的一家小餐馆道：“到了。”
“到了？”
雨田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看，一个家常菜馆，普普通通，没什么特别的。旁边是几家同类的小餐馆，前面是一条河道，而它的对面……雨田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建筑，是一家医院。
眉头不自觉的皱了皱。“你千挑万选就找了这么个地方？”
亏她带了好几百在身上，生怕不够他宰的。没想到他居然这么给面子的替她省钱。琢磨着，只怕半张主席就绰绰有余了。
“这地方咋了？吃坏肚子去医院多近啊！”邵霖扬戏谑的笑着，努嘴指向身后的医院。
真是服了他了。雨田甘拜下风。
两人过了小桥，走进餐馆。
外面看起来虽然不怎样，可里面却是亮堂堂明晃晃的，洁白的地板砖，洁白的墙壁，洁白的条形塑料方桌，连屋顶的灯都是洁白的节能灯。
环境还不错，至少很干净，不会让人倒胃口。
雨田微微颔首，对这家餐馆表示认可。
“老板，点菜。”
邵霖扬冲着身穿白袍的女人打了个响指。
那女人应和着，拿了菜单和小本本过来，暖暖的笑着问，“两位要吃点什么？”
邵霖扬接过女人递过来的菜单，上下扫描一眼，又翻个面扫描全篇。抬头说：“苦瓜炒肉，孜然牛肉，蚂蚁上树，拍黄瓜，再要一个西红柿蛋汤。”
女人在本子上一一记下来，笑着提醒，“就这些了吧？在多可就要浪费了！”
“嗯，就这些吧。”邵霖扬笑着将菜单还给女人。
那女人笑着，转身走进后面厨房。
被凉在一旁的雨田早已铁青了脸，撅高了嘴，怒红了眼。死蟑螂！他压根儿就没问过她的意见。
“怎么啦？”邵霖扬讪笑着问。
她敢肯定，他绝对是故意的。他点的菜全是她不喜欢的！
“死小强，你等着自己付账吧！”雨田恶狠狠的等着他，如果杀人不用偿命，她一定用目光秒杀他！
“明明是你请客，为什么要我付账？”
“因为你点的菜没一样是我爱吃的。”
“切，你请我吃饭，我当然点自己喜欢的啊，难道还要依从你的喜好？”邵霖扬挑眉，嗤笑。
唉！如果是请楚杨吃饭，他一定会全部点她喜欢的菜！……怎么又想到他了？雨田一阵窘迫。
这两天没事老是想着他，真是奇了怪了！以前也没这症状啊！
“怎么？想到谁了？脸都红了。”邵霖扬笑得有些邪肆。
“诶，没，没想谁。”雨田连忙摇头摆手否认。欲盖弥彰。
“你想到你家那位楚大部长了，对吧？”眉心紧紧纠结，嘴角急剧下垂，轻快的声音变得沉郁。
这，这是哪儿跟哪儿啊？怎么说变脸就变脸啊？雨田慌了神，她还是跟他说清楚比较好吧。既然已经明白了自己对楚杨的心意，那她只能辜负他了。上天见怜，她真的不是祸水，千万别让她祸害自己最好的朋友啊！
交握的手心早已被汗湿透。
雨田低垂着头，思索着要怎么跟他说才能彻底断了他对她的念想，又不伤及朋友颜面。最好是，说清楚之后还能像以前那样轻松愉快的做朋友。老实说，她实在很喜欢跟他抬杠，轻松自在又解乏，何乐而不为呢。
“那个，嗯，那个，小强啊……”雨田扭捏半天，开了口，还是话不成句。
“噗哈哈哈……”
就在这时，一声爆笑破空而出，打破餐馆内祥和的气氛，也打破雨田自以为是的尴尬窘境。
雨田猛然抬头，在目及邵霖扬张狂的邪恶笑容之后，一种被捉弄的怒气翻江倒海而来。
“啊——死蟑螂，丑蟑螂，你从一开始就策划着要戏弄我对不对？”
雨田怒吼着，站起身就着身边的小提包，横过桌自狠狠的砸在他头上。
邵霖扬左躲右闪，还是被她手下不留情的狠砸了几下，吃疼的连连求饶。
“小强，这可不能怪我，谁让你当初喜欢我来着。这么多年没见，不给点见面礼像话么？”邵霖扬一边揉着被她打中的额头，一边笑嘻嘻的说。
“吼！该死的蟑螂，你怎么知道我那时候喜欢你啊？”雨田余怒未消，作势又要打他头，被他飞快的避开。
“拜托，那是班上公开的秘密好不好？”
“哈！？”汗水，涔涔的往外冒。
“这次重逢，本就是意料之外的事。只不过看到你家那位楚大部长吃醋吃得那么明显，而你又那么在意他的脸色，让我不自觉的想要跟你们玩玩。”
冷风嗖嗖的刮，背脊一阵凉过一阵。
这事怕是没到头吧？
说得早不如赶得巧。就在这时，一个男人逆着逛走进店里。
拉长的影子铺满整个地面。有些恐怖，有些诡异。
雨田突然觉得如芒在背。
回过头，只见楚杨一脸郁色的矗在门口，瞪着她，目光似箭。
雨田一阵哆嗦，只当他要过来将她掐死。可他却只是冷冷的下着命令：
“跟我回家去，现在，立刻，马上！”
雨田一怔，执行命令的动作迟了零点零一秒，真的只是零点零一秒而已，楚杨已经怒不可遏的提醒道：“男主外！”
“知道啦，知道啦！”雨田冲过去拽着他逃出餐馆。
天知道多留一秒，他还会说出什么话来。
她竟然枉顾他的命令，不顾脚伤未愈，偷溜出来跟旧情人会面！
楚杨怒极了，也伤极了。
他以为她那天的表现是说明她也在乎他，他以为他期盼多年的美梦就要变成现实，他以为她终于爱上他了，可原来，一切都是他的自以为是。
“等等我，姓楚杨的，等等我啦！”
雨田在后面不停的小跑，可刚赶上他，三两下又被他拉开了距离。连叫了几次，却没有得到回应。
“哎哟，我的脚！”
雨田一声惨叫，蹲下身去，双手不停的揉着脚，眼睛却偷偷的望着前面的身影。
果然，楚杨走回来，面色已经略有不同，少了几分怒气，多了几分关心。“又疼了？”
“嗯。”雨田咬着嘴唇，死命的点头。
楚杨沉默了片刻，无力的叹了口气，弯伸手将她从地上拉起来，弯腰将她腾空抱起。
“啊！”雨田一阵错愕，随即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展开笑颜。
“你板着脸，很难看耶！”撇嘴，蹙眉。
没有回应。阴沉的俊脸又沉了几分。
“我来见小强，没别的意思，只是尽地主之谊，请他吃顿饭而已。”
还是没有回应。
“我知道你很不高兴，可是我都已经解释过了啊，拜托你别这样好不好？”
依然没回应。
“我警告你哦，你要是再这样给我脸色看，等回了家，到了我的地头，我就叫你好看！”
这样都没有回应。
雨田有些沮丧，正要放弃。突然灵机一动，在他耳朵边小声的说：“你要是再板着脸，我就亲你咯！”
向前迈进的步伐有了零点零一秒的仓促停顿。
雨田喜上眉梢，看你还不动容！哼哼！心下恶念一起，她张嘴就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向前迈进的步伐停滞。
楚杨低下头来看着她，脸上僵硬的表情渐缓，最后完全回复正常状态。但是很明显的，这还不能达到雨田预期的结果。
于是，她扬起笑脸，对着他说：“其实我喜欢的人一直是你，从小到大都是！”
楚杨笑了。
笑得连阳光也变得暗淡起来。
那张让弥勒佛都要汗颜的绝版笑容再次出现在她眼前。
突然间，雨田仿佛置身十年前，也是这样一张灿烂到阳光暗淡的笑容，在她眼前一点点消失，最后化作乌有。
……
“……姓楚杨的，你不觉得你在那里一直笑，一直笑，很假很虚伪吗？如果可以的话，我再也不想看到你那假到不能再假的笑脸了！看到就讨厌！”
十六岁的雨田甩着倔强的马尾转身离开。
在她身后是一张破碎的笑脸。
一双充满错愕与绝望的眼睛呆呆的望着她。
……自那之后，她就再也没看到他那样笑过。
心突然疼痛起来。
原来如此！难怪她问他为何会变成这样一副冷冰冰的模样时他会生气。原来是因为她的一句话。
她该告诉他，她之所以会那么说，是因为她发现，他上大学之后，他身边多了很多漂亮的女生，而他的笑容总是那么灿烂着，却不是属于她一人的。她害怕，如果他一直一直这样笑下去，就会有更多更多的女生来分享他的笑容。她很不甘心！如果她不能独自占有他的笑容，那就让他的笑容消失吧！这样她会更开心！
原来，她是这样的邪恶！
可是，当那样的笑容消失后，她却又疯狂的追逐着那样的笑容。于是，笑得也很灿烂的邵霖扬成了她目光的焦点。
她一直以为她是喜欢邵霖扬的，可是却在后来恍然大悟。原来，她喜欢的不过是那张同样灿烂的笑容。
“以后都这样笑，好不好？”
雨田搂紧他的脖子，将头轻轻的靠在他的肩颈处，语带沙哑的说，“只对我一个人这样笑，好不好？”
良久，良久。
楚杨低低的应了句：“好。”
又逢周末好时节。
周六早上，雨田一如既往的睡到中午才起床。
雨田拖着鞋走进厨房，顺手扯下贴在冰箱上的便利贴。上面写着：
午餐做了你喜欢吃的红烧排骨和鱼香茄子，你自己热一下。我有点事出去一下，不用等我吃饭了。
楚杨
打开冰箱，拿出菜，丢进微波炉。
这时，门铃响了。
“不是说有事要忙，不回来吃饭？”虽然这么念叨，可笑容已经爬上眼睑。
雨田笑着打开门，却发现门口站着一个形容俊秀，眼神邪肆，嘴角挂着标准坏男人诡笑的陌生男子。他左手提着旅行袋，右手肘支在门框上。他将她上下打量一遍，轻轻的吹了声口哨。
雨田皱了皱眉，直觉的讨厌这个不正紧的男人。特别是他吹的那声口哨，直听得她头皮发麻。三十岁的老男人了，还学人家十七八岁的毛头小子，老不羞！
“不请我进去坐坐？”男人笑得轻浮，说着抬脚要往里面挤。
“我家不欢迎陌生人。”雨田挡在门口。
“我陌生？”男人大笑着将手上的旅行袋一扬，“这个总不陌生吧？”
“楚杨的旅行袋怎么会在你手上？”
“哟，看来我没走错地方嘛。”
“你是楚杨的朋友？”真奇怪，稳重冷漠的楚杨怎么会有这样一个花里胡哨、轻浮不正紧的痞子朋友？
“错！”男人眉一挑，诡笑道，“我是你老公的情人！”
我是你老公的情人！？
天啊，是他！是那个在电话里嘲笑她演戏技艺不精，还诓她说是楚杨的情人的男人！
“是你？？”雨田一把揪住他的衣服，恶狠狠的瞪着他，“哼，之前的账还没跟你算呢，你倒自己送上门来了！”
“啧啧，这就是你对待你老公的恩人的方式？”
老公二字让雨田红了脸，不过，这恩人一说又所为何来？
“楚杨的恩人？”撅嘴。
“当然咯。”伍亦明挑眉笑道，“你老公每次离家出走，都是我好心的收留他，还不收住宿费，还免费吃喝。你说我是不是他的恩人？”
无语。
“还是说，你准备跟我算算账，看你老公该付我多少食宿费？”
继续无语。
“诺，你老公的衣物，放在我那里快整整一个星期了。怎么？是不要了？还是说随时准备到我家小住？”
“谁要到你家小住啊？”雨田一把抢过他手上的袋子，抱在怀里，瞪着他，“楚杨答应每天回家洗碗的，没空去你家。”
“洗碗？你让楚杨给你洗碗？”伍亦明瞪圆了眼。天知道楚杨住在他那儿的时候，别说洗碗就是端一下碗也要给他摆脸色，活像他伍亦明欠他千儿八百块钱没换似的。
“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雨田不屑的瞥他一眼，转身抱着袋子进屋，伍亦明跟着她走进门。“我们家所有家务都是他做。”
听到这话，伍亦明愣在原地，眼珠子差点掉在地上。“他在家不止要洗碗，还包揽了所有家务？”
雨田斜他一眼。大惊小怪！“你随便坐，楚杨出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你要是等不及，可以先走。不留，不送。”
虽说她可以确定这人是楚杨的朋友，但却不打算热情招待。因为她从一眼见到他就觉得厌恶。这就是所谓的损友一类吧。
雨田晾他在客厅杵着，径自走回厨房，刚好将微波炉里的红烧排骨端出来，顺手丢一块到嘴里，然后又将鱼香茄子放进去。
“别说这是楚杨做的哦！”不知何时走近的伍亦明，在她身后伸手捞了一块排骨丢进嘴里。“味道真不耐！”
这男人……真是欠扁！
雨田狠狠的瞪他一眼，抽了双筷子，端着盘子，绕过他走到餐桌旁坐下，一个人慢悠悠的吃起来。
伍亦明跟过来，围着餐桌来回的兜圈子，眼睛则一会儿放在那盘红烧排骨上，一会放在雨田身上。几分钟之后，也不知是把排骨块数数清楚了，还是将雨田打量仔细了。伍亦明终于停下来，在她对面坐下。
“看了半天，我还是没看明白，你这女人到底有什么好的。”伍亦明叹了口气，“真不知道楚杨看上你哪点儿了。”
雨田没理他，默默的将鱼香茄子端出来，又把饭丢进去。接着独自享受美食。
“你这女人究竟知不知道楚杨为你做了多少啊？”伍亦明义愤填膺。
雨田意兴盎然的抬头看着他，“说来听听。”虽说她大致已经猜到楚杨对她的心意，可她还是很像听别人说。
“……他以前很爱笑，对谁都笑容可掬，谦恭有礼。可是因为你这个女人一句讨厌他的笑容的话，他竟然再也不笑了，变得冷酷沉默，对谁都不理不睬的。特别是对女人。哎哎，想当初念大学的时候，他身边有多少美女围着他打转啊！真是可惜了！……”
伍亦明说得正来劲，见雨田瞪他，忙轻咳两声，接着说，“最可笑的是，一直以来，为了你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他连一次恋爱都没谈过！还说什么要把最美好的第一次留给真心爱的人。吐血！我敢打包票，他到现在还是处男……呼呼，说出来，我都替他觉得丢人！……”
“这也就算了，没想到，为了你这女人，他连尊严不要了！唉唉，堂堂七尺男儿，居然跟个小媳妇儿似的，在家煮饭洗碗做家务，……我伍亦明活了三十年还没见过比他更蠢更痴的男人呢。可是，你这不知道好好珍惜的女人，居然逼得他三番五次离家出走！……”
伍亦明还在不停地说，不停的骂楚杨傻，指责她的不是，可雨田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她脑海中不停的重复着伍亦明那句话“……为了你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他连一次恋爱都没谈过！还说什么要把最美好的第一次留给真心爱的人。……我敢打包票，他到现在还是处男……”
这，有可能吗？如果是别人，那答案是显而易见的。可如果对象换成楚杨，……
心突然被什么塞得满满的，想要宣泄出来，却又找不到适当的途径。于是便出现了雨田此刻想笑笑不出来，想哭又不合时宜的别扭状况。整张脸扭曲着，几近抽搐边沿。
她记得结婚那晚，她早早的爬上床，将自己裹在被子里，颤抖着，也期待着将要发生的事。
当他洗完澡出来，一步步靠近床边时，她看到了他的激动和颤抖。原来，他也跟她一样的紧张。
当他在床沿上坐下来时，雨田已经隐隐听到他擂鼓般的心跳声。
看到比自己还紧张的男人，原本紧张异常的雨田突然不再害怕，反而似是而非的跟他开了个玩笑：“姓楚杨的，如果我说我不是处女，你会怎么想？”
不过瞬间的时间，她发誓，他突如其来的怒气让她以为他会扭断她的脖子。可事实上，他却起身离开了她的房间。
男人都有处女情结！可恶的大男子主义者！雨田愤愤的将被子拉过头，埋头将所有的男人咒骂了几遍。然后沉沉睡去。
自从，两人分房而睡。时至今日，未变。
不过是一个玩笑，却在楚杨心里打了个死结。
因为这个玩笑，所以他一直在不安，一直在害怕吗？
这个玩笑让他以为那个人是邵霖扬，所以他才那么深刻的厌恶、嫉妒却又忌惮邵霖扬吗？
因为他一直以为那个人是邵霖扬，所以每次牵涉他，他才会以生气来掩饰自己内心的恐惧吗？
……姓楚杨的，傻瓜！笨蛋！为何不直接向她问清楚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