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不能予取予求
今天从一大早开始，姜澄这小子就有点异常，时常盯着苏杏子看，但等她一转头他又马上移开视线。
“你这个臭小子，是不是有话要说啊？”苏杏子舒服地靠在椅背上，斜眼看着他问道。
姜澄忙摇头，可是一会儿又犹犹豫豫地走到苏杏子的身边，烦躁地抓了抓头，说道：“那个，你听说了吗？”
“听说什么啊？”
“就是，就是那个孙……孙经理听说要……要订婚了，你听说了吗？”
原来是这个啊，苏杏子白了他一眼，说道：“当然知道了，公司不早就传遍了吗？我又不是聋子！”
老谢用脚一滑，转椅很快地滑了过来，他探头说道：“这个我也听说了，谁也没想到啊，最后的正主儿居然是财务副总监袁心眉！”
“没想到的是你，我早就想到了！”大韦也滑了过来，说道：“想想看，能掌管财务大权的，能交给外人吗？当然只能是一家人了！”
他说着，还有意无意向巩琳那边看了一眼，那位美女听到这话后却纹丝未动，依然在摆弄着电脑。
“江湖传闻而已，并不可信！”苏杏子表面仍气定神闲，心中还是升腾起了一股异样的情绪，这是迟早的事不是吗？她一开始就表明不想要结果，这会儿又关她什么事呢？只要这么想，就不会有那些不该有的情绪了！
“不是传闻，我……我爸跟我大哥都已经收到请柬了！”姜澄一边吞吐吐地说着，一边不安地看了看苏杏子。
这么说是真的了，订婚后多久会结婚呢？苏杏子已经在考虑这样的问题了，这个梦的时限还有多久呢？该是醒来的时候了吗？
“你……没事吧？”姜澄弯下身来，轻声问道。
在这个工作室里，只有他知道苏杏子跟孙睿哲若有似无的关系，他下班后曾经悄悄地跟着苏杏子到过那间小别墅，那个夜晚他独自在外面徘徊了很久，最后只能黯然神伤地离开。他知道这种滋味很难受，他相信苏杏子跟他当初是一样的苦涩心情。
苏杏子亮晶晶的眼睛盯着他黑色的眸子，不用怀疑，眼前的这个男孩将来会是多么出色的男人，她浅浅地笑道：“你就不能把注意力从我身上转移到别人身上吗？”
“不能！”姜澄倔强而直接地回答道，哪里再去找一个能让他这么死心塌地喜欢的人啊！爱，有时候只是一份源自自我的固执！
用完午餐后，苏杏子从餐厅走出来，两人悠闲地往公司走去，姜澄跟在身后嘟嘟囔囔道：“又说要让我请客，却吃那么一点儿东西，喂，苏杏子，你怎么吃得越来越少了！”
苏杏子突然站住，姜澄没注意，连忙刹住脚，差点撞在她身上，她两手叉腰架势十足地说道：“你小子，越来越没大没不了，已经直呼我的姓名了是吧？”
姜澄不敢看她的眼睛，别过脸去，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口气也横黄的，“为什么不能直接叫，我就小你一岁而已，再说我也已经十八岁了，身为男人……”
身为男人哪能管自己喜欢的人叫姐姐啊！这话他不敢说出口，生硬地顿住了。
苏杏子却没有理会，她的注意转向了一旁的咖啡厅，隔着玻璃望去，坐着一位英俊耀眼的男人，这是一个可以吸引任何人定格的画面，他正优雅地喝着咖啡，眼神专注地落在面前的杂志上。
苏杏子想都没想，就走进了咖啡厅，姜澄仍不明就里地跟在她身后，问道：“怎么了，又想喝咖啡了？你一定是刚才没吃饱，现在想吃的东西对不对？”
苏杏子笔直地走向自己的目标，姜澄的脸色立即变得难看起来，但脚步依然没停，仍紧紧地跟着她。
在快要走近孙睿哲身边的时候，苏杏子突然停了下来，她远远看到了一个女人正在通电话，那位就是孙睿哲的未婚妻袁心眉，她在公司曾经见过几面，原来他们在约会。
苏杏子笑笑，指着袁心眉，偏头对姜澄说道：“你，不管用什么方法，去帮我把那个女人拖住，我只要五分钟就好！”
“什么？！叫我做这种事！”姜澄忙不迭地摇头，不满地叫道：“不，我不去！”
“你不是说过要保护我吗？”苏杏子转过身来，一副吃定他的表情，不紧不慢地说道：“身为男人，是不是应该对说过的话负责呢？”
姜澄自觉地挺直了背，没错，他是男人了！可是，做这种事？！他是天才耶！
“你这算什么？干嘛非要做这种事不可！他都要订婚了！你……”
“所以，才要跟他说清楚啊！”
一听这话，姜澄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他忙笑着点了点头，“对，说清楚比较好！这样就好！”
说着，姜澄便向袁心眉那边走去，才走两步他又苦着脸，抓抓自己的脑袋，“可是……我跟她都不认识！怎么说啊……哎！”
姜澄回头望望苏杏子，她一脸微笑的神情仿佛充满期待，他只好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苏杏子脚步轻轻地走到孙睿哲身边，然后小心地坐了下来，孙睿哲盯着杂志地眼睛始终没有移开，嘴角却勾了起来，她跟姜澄两个这么大动静，不会以为他真的什么都没看到吧？
“恭喜你啊，孙经理！”
听到这句话，孙睿哲收起了嘴角的笑意，正色道：“你知道为什么古人在风花雪月的时候都不谈国事吗？因为那样刹了风景，失了美感，淡了情意！所以，我希望我跟你之间，永远都谈不到那样的话题，既然是梦，为什么不让它更唯美一些呢？”
现实太过无奈了，一时的感动又能如何，一时的冲动又能改变什么？就像那天对孙思成说了那些感性的话以后，作为父亲他只是沉默了一会儿，依然理智地吩咐他做该做的事，订该订的婚。
苏杏子的眼泪曾经让他疼惜过，他的怀抱可以让她哭泣，但那也只是暂借，不能永远！
苏杏子脸上露出释然的微笑，十九岁的她有时候天真得让人怜惜，有时候又世故得让人心疼，无需太多的语言，她能明白他所有的处境，一开始就是明白的，所以她才说她要的只是一个梦！
“我知道了！我以后不会再说那种没用的话了！”
苏杏子的身子稍稍前倾，靠近孙睿哲身边轻声问道：“其实我刚才不好意思直接问，我想知道的是，我的那个梦是不是到了该醒的时候了？”
该结束了吗？这个问题一直不敢问出口，她也怕听到最后肯定的答案！原来爱情不是游戏，不是在该结束的时候就能完全地收回心神啊！
孙睿哲明亮的眼睛上罩上了一层薄雾，这个问题其实他也问过自己，婚姻对他来说是什么？是父亲为他规划的人生计划的一部分吗？他曾经希望自己的婚姻会是一个感情的分水岭，希望能让自己的心有个归宿，从此安静下来，做一个女人的好丈夫，这些他都是可以办得到的，可是现在，唯一让他放不下的，竟然会是眼前的这个丫头！
爱她吗？总之还放不下她！这个小丫头，虽然近在眼前，却总让他看不清楚，她就像是一个充满好奇的小孩，爱情对她来说，就像是一个好玩的游戏吧，也许她是觉得有些意犹未尽！
“我还不想醒来！”孙睿哲自己都不相信，这话是从自己口中说出来的，但是他确实说了。
这个答案苏杏子似乎很喜欢，她明媚的笑容像初春的小花一样绽放。
这时姜澄走了过来，他根本就没敢过去拦住袁心眉，不知是他运气好还是苏杏子运气好，她遇到了一个认识的人，刚好跟别人寒暄了一会儿，这会儿看她就要走过来了，姜澄这时才着急地走过来满脸不悦地问道：“你跟他谈好了吗？”
苏杏子点点头，站起身来，她是一个想把问题拖着不理的人，遇到了另一个不想面对问题的人，于是两人达成了共识！一同沉醉在这场不醒的梦中吧！
“这么说已经跟他说清楚了？！”姜澄毫不掩饰对于这个好消息的态度，他脸上马上就露出了笑意。
“好了，走了！”苏杏子挥挥手，大步走在前面。
姜澄马上跟在她身后，临走时转过头来，两道冷冷地目光直射向孙睿哲，黑色的眸子里带着几分年少轻狂的倨傲，唇边是勾起的微笑。
这个十八岁的天才少年，就如一把锻打过的宝剑，锋芒初露，失恋的泪水让他成长，他依然坚定地守护在爱人的身边。
不说高贵得如白玉般的沈铭，就连眼前这个十八岁的少年，孙睿哲都觉得自愧不如，看他迈着轻快地步伐跟在心爱的女生身后，他就无法做到！
眼前的一切如此清楚，为何他的梦还是不醒呢？
不知道什么时候，袁心眉已经坐到了身边，轻轻拉着他的手嗔怪道：“叫了你几声你都没听见，在想什么？”
孙睿哲勾起嘴角笑了笑，眼神依旧飘向了窗外。
苏杏子乖乖地躺着，让沈铭检查过后，坐起身来，整理好衣服，站起身来。她从不问检查的结果，沈铭知道，她也许比医生还要更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
“你真的不想让他知道你的病情吗？”沈铭突然开口问道。
苏杏子知道沈铭口中的他是指谁，她笑道：“他是谁？沈医生，他又不是家属，为什么要让他知道？”
这话也对，这话也让沈铭很高兴，这是他跟苏杏子共守的秘密，别人都不知道，他才觉得自己对于她来说是特别的，即使是作为医生，也是特别的！
苏杏子向他摆摆手，作为告别，她慢慢地走到医院外面，此时华灯初上，夜幕还是深蓝色，暮色中的人们匆匆地往回赶，只有她的脚步显得有些闲散，因为她没有要匆忙赶去的地方，更没有焦急等待着她的人。
为什么从前没觉得孤单呢？自从有了孙睿哲才更觉得寂寞，原来寂寞是他带给她的！
苏杏子走着走着，觉得有人跟在了身后，她嘴角轻轻勾起，这个脚步声她实在是太熟悉了，这就是跟屁虫的脚步声。
她突然迅速转过身来，果然看到姜澄就跟在自己的身后，他躲闪不及，呆呆地站在他面前，脸色有些不安。
“跟着我多久了？”
姜澄抓了抓头，这是一个习惯动作，其实今天的他戴了棒球帽，根本就没能抓到脑袋，只是在帽子上抓了抓，每到尴尬的时候他就会有这动作，而只有在苏杏子面前他才会频频尴尬，为什么会这样呢？这个问题让他郁闷不已！
“从……你上了沈医生的车，我就打了计程车跟在你身后！看着你跟他进了医院……”
意思是说，他全都看到了，接下来的问题苏杏子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他要问什么了。
“你……生病了吗？其实我早就怀疑了！那天你妈说你从小就有病，是……很重的病吗？”姜澄的眼睛在深蓝的夜幕下带着浅浅忧郁，他的不安他的关切都清晰可见。
他已经帅得惊为天人了，将来要再成熟些再忧郁些，那会迷死多少的女人啊！苏杏子想到这里突然笑了。
看到她的笑容，姜澄却没有放松表情，他紧皱着眉头，问道：“到底怎么样嘛？整天跟那个沈医生搞得神秘兮兮的，你……没事吧？”
“当然没事了！你看我像有事的样子吗？”苏杏子用力拍打了他一下，笑道：“本来是不想告诉别人的，我们之所以搞得那么神秘，是因为我在这里看病是不花钱的，知道吧？要保密哦，听到没？！”
就为这个？！姜澄有点不能相信，但想想这个解释又很合理，苏杏子真的很会省钱，平时让他请客吃饭，有时候还卖点盗版光碟什么，当然她这么做都是为了福利院的孩子们，她总是舍得花钱给他们买最好最贵的东西！
姜澄点点头，想想又觉得不值，于是说道：“你也别省这点小钱了，我替你出，我会一直在SC打工的，赚的钱都给我治病，你说好不好？”
“不好！”苏杏子睁大眼睛说道：“什么叫一直打工啊？难道你希望我一直生病吗？臭小子！”
也对哦！姜澄笑了笑，又不自觉地摸摸了脑袋。苏杏子也笑笑，说道：“走吧，送我回家！”
“好啊！”姜澄愉快地答应道，可是一想得送她回那间小别墅，他又迟疑地站在了那里，是去还是不去呢？
苏杏子仿佛一眼就能看穿他的心思，她笑着说道：“送我回出租屋，那个地方我好久没回去了，得去看看了！”
姜澄一听这话，就更高兴了，脸上带着抑止不住的喜悦，这说明今天白天她已经跟那个孙睿哲说清楚了，太好了！实在是太好了！
夜风徐徐吹来，带来了初夏的谅爽，夜幕终于变成黑色了，路上的行人也不再匆忙了，该回家的都已经回家了，没回家的都是生活在夜色中的人们，他们喜欢这浓黑的夜色，喜欢城市里妖娆的灯火。
苏杏子的小花裙轻轻吹起，裙摆在风中轻摇着，小包包挎在一边，脸上是干净的笑容，姜澄就站在她身边，他把棒球帽檐移向了脑后，双手拉着背包的带子，两个一起在站牌前等着公车。
姜澄爱上了公车，一年以后，当他一个人身在异国他乡时，时常回忆起这样的画面，他还是会坐公车，只是那时身边再也没有了苏杏子。
下公车以后，要走一段路才能到达苏杏子的出租屋，苏杏子转身说道：“好了，就送到这里吧！可以了！”
“就让我送到嘛！反正你住的地方就要到了啊！”
“送到了以后呢？你是不是还想进去坐一坐啊？然后你还想怎么样啊？”苏杏子故意说道，眼睛闪着精光直视着他。
姜澄吃惊地往后退了一步，大叫道：“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你以为我想做什么？我……不过就是想把你送到罢了！身为男人，好事就要做到底，送佛就要送到西，不是吗？”
两人正争执着，突然一辆面包车停在了他们面前，苏杏子跟姜澄还没明白怎么回来，从车上下来三四个人，不由分说就把他们两个捉上了车，苏杏子还来不及叫喊，就让人捂住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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