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工,名字叫徐萍。性别女,爱好?她的爱好就是她的工作。她天天在办公室里忙活。她今天都是最早到的,每天几乎都是最晚回去的,工作的时候,她都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把办公室的门给带上,透过办公室的玻璃门,我们永远都看到她伏案工作,对着一张张的拷贝纸,细心勾勒着她的方案。
徐萍已经不再年轻了,三十岁是一个槛,四十岁又是一个槛,有了这个槛,基本上她和婚姻,家庭,没什么关系了。她都三十八岁了,对不起,报了她的年纪,虽然女人的年纪是女人最大的秘密,但是,有心的同事还是在她的注册章上找到了蛛丝马迹。搞投标的时候需要她的注册章,工程证,还有,身份证。
别的行业还有可能隐瞒你的年纪的,在我们这一行,只要有心,就可以知道,这一行经验十分的重要,所以你的履历当然也十分重要,因此年纪就相当好查了。
身份证上出生日期暴露了她的年纪。
所以,她的年纪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我一个专门投标书的同事,看到了她的年纪张大了口:“啊,都这把年纪了。”
我们同事私底下都悄悄地叫她做“徐娘”。估计她也知道自己的外号了。
她学历是博士,注意,她还是留德的博士,喝过洋墨水的,现代的建筑设计的风潮就是从德国开启的,你想想她牛不牛。
其实在男人心中女人读书不宜多,在男人心目中:大专生是小龙女,本科生是黄容,研究生是李莫愁,博士是灭绝师太,博士后是东方不败,徐娘败就败在她书读得太多了,人太能干了。
她年轻气盛,自视甚高。哦,“年轻”那是很久很久的以前了。
她是以前是设计院里的女神,她以前是在市院里工作的,八年前跳槽到这家公司的。当了我们这个院里的设计总监,在以前市院里的时候,就有好多的追求者,哦,那是八年前了。
八年前到现在,不知不觉,皱纹已悄悄然的爬上了她的额头。
她也绝对是个成功人士,在城中心有两套房子,一套听说是三百多平的,跃式的高层,而且还是最高层的,还有一套出租,只不过一个人住三百多平的房子,是不是空旷得显得发慌,当然她开的车也是相当不错的车,宝马的,我们公司除了院长的车就数她最高档了。
她连续几年都是这个城市里的十大青年建筑师,这十大建筑师也是唯一的一个女的。她是留德的建筑师,是我们公司方案组的主创,委托的项目,她中标率也是比较高的,投三四个可以中一个,那是相当有水平的,在我们院里也有绝对的权威。
像她这把年纪的人大多人都已经结婚生子了,好多她的同学的孩子都上了中学了。她还是一个人,她是已经剩斗士了。豆蔻年华到花样年华,现在,忍谈年华,年岁对她是应该一阵一阵的痛了。
她都已经38岁了,她已经不再年轻了。
很多38岁的女子早就有了归宿,已经有一个家,一个小小的家,一个温柔的老公,还有一个惹人喜欢的孩子。
而她却都还没有。她还只是单身。
白骨精不好当啊,为了建筑设计她失去了好多啊。有一句话叫做,我把青春都献给了你,她就真的是把青春献给了建筑了。
她不苟言笑,看上去有些内向,也有些文静,但是她做事风风火火对设计也是一丝不苟,对专业上的事情苟求完美,也许对生活中的伴侣也是如此,才会让她单身这么久。
我们的程工说,他太挑了,一挑挑过了头现在不好找了。
听程工偶然说,以前她很有市场的时候,也好多人追求过她,搞建筑的男生说不上是精英,但也能冲敢上,一个个武功高强,但那些人前赴后继,死而后已了,个个战死沙场,原因无他,他们对着的是仗着倚天剑的灭绝师太,徐娘手起剑落,如杀鸡宰牛一般,三下五除二,痛快干净的灭了追求者。到三十多岁的时候,渐渐的没人打听她的事情了,到现在,她就只剩自己一个人了。现在的她还在待字闺中,小姑独处呢。
对了,程工以前和徐娘同在市院里工作的,知道一些徐娘的事情,不过也只是点到为止,从不说人的私事的。
哎,工作搞得再厉害,再怎么当个女强人,又有什么用呢,女人终还是要有个归宿的啊,他可能又想起了他的女儿,他实在不想他的女儿步徐工的后尘。
嗯?我怎么用这么感叹的语气介绍徐娘,年纪大了点又怎么啦?没结婚又怎么啦?我觉得徐娘倒不是结不着婚,她的条件还是不错的,估计是看不上人家,人家也看不上她,徐娘的眼光可不是一般的高啊,她的眼睛是长在头顶上的,找不到合适的也正常,谁配得着她啊,所以就这么吊着,不咸不淡的,宁缺勿滥。又或者她根本就不想结婚的,一个人过日子也不错啊,徐娘很可能是个不婚主义者,单身贵族,还有一个可能性不能排除的,说不准徐娘喜欢的是女的,话说这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了,现在是多元文化的社会了。
“徐娘半老,丰韵犹存。”
徐娘这个岁数了但她表现还是很优雅得体的,常常衣着一身的套装,长相也十分的清秀,瓜子脸,尖下巴,明亮的双眼,白皙的肤色,高材也十分高挑,目测身高在165左右,略瘦,不过该胖的地方胖,该瘦的地方瘦,肉绝不瞎长,比例十分的协调,她的身材真是十分符合新典雅主义的,我觉得她不用怎么打扮就可以上电视,当一个新闻主持人一点也不为过。
当然如果不细看她那略微松驰的皮肤,细纹,微不足道的小斑,偶然显现的抬头纹,她还是很有丰韵人。“徐娘”的称号不是白给的,她是个很会保养修饰的人,也会上点淡妆,点下绛唇,打扮下看上去,只不过是三十出头的年纪吧,只是保养得再好,机器也还是旧的。毕竟也是岁月不饶人啊。
外形十分文静柔弱的她其实是十分的强势。
她沉默少语不喜欢说话,她冷若冰霜,寒气逼人。她喜欢用手势说话,比如,她在你的桌上敲两下,就是叫你进去她的办公室一下,嘴角扬起就是不喜欢你的作品,她对你有意见时就用她那明亮的眼睛直盯着你看,像是审犯人时审案人员拉着白炽灯对着你照,仿佛在说:“你说不说,你把尸体藏哪儿去了”,而拍桌子就是表达她的愤怒。我们院长的桌子只有她敢拍,而且拍过不少次。
当然,她拍过桌子数最多的还是在她的办公室里。
“啪”
看,又是她在拍桌子了。
“这个图怎么画成这样子?明显和我的设计意图不一样嘛,你们用点心好不好。我的图纸都画得这么明白了,你们怎么还是看不懂。”她批人的时候,这几个新来的绘图员大气也不敢出。
她手绘能力很强,构思很快。细腻,有的手稿真如艺术品一样。设计意图表达的一般都是很清楚的。
我们院里几个挨批的小伙子从徐娘的办公室出来了,我听着他们絮叨地念着:
“他奶奶的,徐娘的更年期是不是要来了。”
“不知道,不过也差不多了。”
“不过我看她是没人滋润,阴阳失调才是主因啊。”
“你去滋润她吧。”
“算了,我不是大姐控,想想就恶心死我”
“你还不想?人家还不要呢。真攀上她,你可就有福了。她是个富婆啊,又有钱,人也长得漂亮,虽然年纪大了点,但人家有气质。”
“别说了,快干活吧。等下又要挨批了。要说徐娘的要求真是十分苟严啊。一会儿又要被她批了。”
是的,她对人对事都是十分苟求的,有个事情是这样子的,刚来的一个面试成功的,来公司试用期的时候,这人工作经验也有七八年了,据说在别的院也做是挺好的,当时徐娘拿了一个项目试着让他做了下方案。
那人做了个方案给徐工看。
徐工看了一眼,说,这个方案不行。
那人说:“我这个方案为什么不行?”
徐工说:“方案其实没有什么行不行的,只有好不好,只有最好的方案做得才有意义,才有竞争力,现在一块地都是价值上亿的,你也做了这么多年了,你来这里是要做方案主创的,你做这样子的方案,没有把这块地最好的价值体现出来,所以你这个方案,不行。你再做个方案来看看吧。”
没等那个人再做出新方案来,徐萍就叫人事的把那人给开了。
我还听说过样子的事,也是她把人在试用期就把人给开了,听说不是因为人家作的方案不行,是因为那人长得不够帅,那人长得小鼻子小眼睛的,个子也矮,说话时老微微发笑,一句话,叫做人长得十分的猥琐,听徐工后来有说过,这人长得这么小气,我就不觉得他能做出什么大气的方案来,和他一起工作,心情难受。于是在试用期完之前也叫他走人了,原来徐工还是个外貌协会的人,以貌取人十分的严重。
我想起了程工说的话,她太挑了。
这样子的事情发生了好几次,试用了好几个要当方案主创的,都觉得不行,后来徐工也就放弃了,她所有的方案的,无论大小,重不重要,她都自己做,看来,她已经找不到行的设计师了,只有她自己是行的了。
所以她都是带一帮绘图员,这些人都是帮她绘图而已,这些人更替率极高,有些也是受不了徐娘的气,半路子走的,更多的是被她扫地出门的。我其实很同情这一帮人,在徐娘手下做事,要是我只怕也会被气走的,说不定一会儿就被扫地出门的,我那一点粗浅的修为,她哪看得上。
孙道坤也是这众多绘图员中的一个,他来我们这个院里才一个月多,是新招的绘图员。
孙道坤叫住了我:“李工,这个图纸是徐娘的手稿,我也是这么帮她画的,有什么不对吗?怎么我画了几遍,徐娘还说不行。”
我对着手稿看了一会儿,“大抵是可以的,但有些细节,你没注意,你看,这个窗是有窗台的,空调机位得画上去,柱子得有造型,露台得布置一下景观,你画的太简单了,再细化一点就可以了,还有啊,以后得称徐工啊,别徐娘徐娘的叫啊。”
“是,我以后改口称乎,不是,就画了一个户形图,还要把这几个细节画上去,至于吗?”孙道坤说。
“小孙啊,你也才毕业二年多,画图还是仔细点,对你以后工作是有好处的,当然,你要是没画得这么细,也没说你错就是了,但是徐工的要求就是这样子,你在她手下做得,当然得按她的要求来啊。”
“你看这户型图,我想这样子改下行不行,这个卫生间取消,把厨房挪到这里,餐厅和客厅连在一起,你看一下,动静分离,更大气了,只不过卫生间少了一个了,不过三房有两个卫生间就可以了,要三个干什么是吧。”
我看了一下,这小伙子不错啊,思考能力还行,这样子户型显得更大气了。但我嘴上没说:“我看,你还是给徐工看看吧,我说的话只能当参考,不过一般她是不会看上你这个想法的,自己很有想法。”
孙道坤说:“行,我的图去给她看看吧,我看我设计的户型才是更合理的。”他拿着他打印出来的图纸,雄纠纠,气昂昂的那徐萍的办公室走去。
我的本意是叫孙道坤不要改动徐萍的方案,没想到,他会错意了,这下,他会让徐萍批死的,我摇了摇头,不忍再看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