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无量山上下来之后,韩放感到一阵的迷茫。这份迷茫不是因为被围困的无量剑众人,也不是因为深陷贼巢的钟灵。被逼着吞下的断肠散根本就是个笑话,那些甜丝丝的草末子要说毒性肯定有,但是可以准确到几天之后准时发作,那纯属扯淡。
迷茫的根本原因很简单,韩放发现自己迷路了。
云南到处都是山,即使到了极度交通发达的现代,火车也没有覆盖全省,更别提连车同轨都做不到的大理。
天色已经很晚了,韩放在一条小河边坐了下来。虽然经验告诉他,在野外,河边绝对不是可以过夜的地点。但是疲倦的身体和饥饿的胃袋实在不允许他继续前进。
韩放回想起前世到云南游玩时,爬到半山腰突然下起大雨,白族向导脱掉鞋子赤脚在满是烂泥和石子的山路上健步如飞,独留韩放一人在瓢泼大雨里黯然神伤。
好在一队移动基站施工队收留了他,七八个人挤在小小的基站里,啃着在外面烤好的土豆,间或喝一口当地人家自酿的烧酒,那滋味实在难以忘怀。
可惜今天没有下雨,当地百姓也不用手机,土豆还在遥远的大洋彼岸……
前世父母都已经过世,自己又没有结婚,可以说的上无牵无挂。倒是有几个铁哥们,但他们找不到自己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恐怕哪天酒足饭饱躺在浴足店的沙发上时会嘀咕几句:这小子又钻哪个旮旯里去了?
前世确实没有什么可以留恋的了,韩放一瞬间觉得留在这个世界或许也不错,只希望这辈子能找到让自己不再漂泊的理由。
天亮以后,韩放终于开心了起来。秋天真是一个美好的季节,最起码漫山遍野的果子给了他开心的理由。
只比自己高一个头的桔子树上挂满了野桔子,虽然桔子皮还是青的,咬一口那酸爽也没让自己失望,但韩放还是津津有味的吃了一堆。
外表长满尖刺,拳头大小的球状物体,韩放当然不会陌生,用石头砸开凶恶的外壳,香醇甘甜的板栗就露了出来。生板栗比起炒熟的口感完全不同,枝叶的清香还保留在果肉里,吃起来更有野趣。
吃饱喝足后,韩放躺在向阳面的草坡上,满意的晒着太阳。脑海中回忆起过去在网上看过的一个视频,视频里一个年轻的外国男子在野外不借助任何人类文明,砸石为斧,斫木为箭,用树枝做基架,外面涂上泥巴,烤干后硬是造成了坚固的小屋。
韩放对此羡慕了很久,虽然是违章建筑,被城管发现会被强拆的,但是毕竟不用交物业费。
一个人在深山老林里,每日清晨睁开眼睛,只要饿不死,就是美好的一天。
美好终归短暂,傍晚时分一队从蜀中到大理的商队经过。韩放从衣服里翻出一块永兴军的腰牌,扔给对方后就强行征用了一辆驴车。
一觉醒来,已经出了大理囯境,再一觉醒来,已到田州。
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军官拦住了商队,两个士兵一拥而上将韩放倒绑在一根木棍上。
“你知道我是谁对吧?”
对方点点头:“我可没有随便绑人的习惯。”
“带我去见将主。”
“正好将主也有命令,见到你就绑起来给他送去。”
韩放郁闷的看了看身上的绳子:“你确定是这样倒攒四蹄的方式?”
年轻军官露出一个迷人的笑容:“那倒没有,只不过我觉得这样绑比较好看。”
韩放闭上眼睛,不想去和这个魂淡说话。直到自己被送到帅帐前一刻,这才觉得自己该丢下一句狠话:“把你的名字留下。”
“罗维,军中禁止私斗,但比武切磋不在此例。”说完后看了看韩放单薄的身体,不屑的摇摇头。
一代名将,狄青狄汉臣此时正在战斗,对象是一碗颜值极低的面条。
吃完面后,这才抬眼看了待宰肉猪一般的韩放,缓缓开口道:“回来了?”
韩放利用唯一还能活动的脖子,艰难的点点头。
“没被人打死,倒是运气不错。”
“请师父替徒儿报仇!”
“不行啊,我只能替你保命,想报仇还得靠自己。”狄青站了起来,围着韩放兴致盎然的来回踱步。
韩放觉得很奇怪,虽然和狄青是实质上的第一次见面,但是心中的亲切感却毫无来由的支配着自己。
其实狄青觉得有点异常,虽然和这个弟子相处了很久,但此时敏锐的直觉总觉得他有点与往日不同。
韩放琢磨了一下,说道:“那也成啊,师父你帮我保命,报仇我自己来。反正我是稳赢不输,师父也不用自坠身份,甚妙甚妙!”
狄青哈哈大笑,就像个小孩子恶作剧得逞一般,指着韩放笑道:“错!大错特错!我帮你保命的法子就是这样把你绑住。”
“啊?”
狄青认真的说:“你叔叔很生气,说等你回来要揍死你。”
“徒儿知错了,不该师父和叔叔担心。”
“你叔叔说要揍死你。”狄青又重复了一句。
“徒儿保证洗心革面,再不离家出走了。”
狄青忍无可忍一般,狠狠在韩放头上扇了一巴掌:“你这小子听不懂人话么?你叔叔韩琦韩稚圭说要打死你!你自幼丧父,是你叔叔把你养大的,他是什么脾气你不知道吗?”
狄青顿了一顿,继续说:“定边军军纪败坏,你叔叔初掌军权,一日间斩首违令者三千余人,被军棍打残者不计其数。十一抽杀令执行起来雷厉风行,治军之严,老夫都自愧不如。他说打死你,就会真的打死你,你以为是在开玩笑?”
韩放听的都快傻掉了,没想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自己的亲叔叔都要清理门户,实在不知道被自己附体的这位仁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奇葩。
看着狄青一脸“快来求我呀”的表情,韩放连忙大喊:“师父,你要救徒儿一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