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他常常喝得酩酊大醉,一个人在深夜的时候,在房间里喝闷酒。一个人喝酒本来就容易醉,他更是买醉,每次都是一身酒气的睡下,第二天头痛欲裂的醒来。
本来谁也不知道他的,有一天晚上她吃过晚饭去找哥哥的时候,推开他的房门,才发现他已经喝得半醉了。
那晚上,哥哥跟她说了很多,断断续续的,但是确实是他的心里话。
也只有在神智迷醉的时候,哥哥才会跟她说那么多吧。
他说,他恨顾浅。
她当时懵了,为什么?
后来她知道,顾浅的所作所为。
如果不是顾浅接了那个电话,如果顾浅当时有起码的自觉,把电话摁断的话,或许筱悦姐肚子里的孩子,能够留下来。如果顾浅没有在校门口做出那样的亲吻举动,筱悦姐也不会绝望伤心,哥哥也不会被拖下水。
当初破坏哥哥和筱悦姐的爱情的,是顾深朗,而后又破坏的,是顾浅。
为什么要这样做?
哥哥当时,的确是恨顾浅,恨自己,也恨着筱悦姐这样的离开。但是时间慢慢的过去,顾浅依然穷追不舍,妈妈又在一边撮合,觉得顾浅能够代替筱悦姐,和哥哥在一起。
陆家和顾家,如果联姻,那么带来的利润和公司发展,那是不可估量的。
哥哥是一个孝顺的人。
最开始他知道妈妈有这个动向的时候,他非常抵触。筱悦姐是他的底线,不可能被取代。
在纠结了许久之后,他才想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和顾浅保持着适当的来往,不密切,却也不疏离。
权当是……做给妈妈看吧。
这也是这些年来,哥哥为什么很少回陆家的原因之一。
而且,顾浅也如同换了一个人一样,不再像以前那样飞扬跋扈,不可一世,慢慢的收敛起来。
陆婼以为,是顾浅知错了,悔改了。
可是事实上,顾浅依然潜伏在哥哥身边,只为有一天能够达到她的目的。
其实这样喜欢一个人,没有什么,但是以喜欢的名义做出伤害别人的事情,那就是错的。
就算是陆婼,站在自己旁观者的角度,其实,她也讨厌顾深朗,不喜欢顾浅。
但是没有办法,DG企业,最大的两个股东,控有企业最多股权的陆家和顾家,不能发生任何的冲突。
公事归公事,私事归私事。
所以她对顾浅也好,对顾深朗也罢,也是和哥哥一样,既不亲密,也不疏离。
既然享受了普通人从来没有过的一切,那总得委屈自己,做一些不顺心的事情,不能为所欲为。
最理解哥哥的人,还是她这个妹妹。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陆宇铭从沙发上站起,把手里的香烟盒精准的丢进垃圾桶。
陆婼连忙问:“你要走了?”
“嗯。”
“去哪里?”
“是啊,去哪里。”陆宇铭揉了揉额角,“我还能去哪里。”
如今寒假,他也不需要回学校,整个人空闲了下来。
以前心里空落落的,因为她不在。
现在心里依然空落落的,因为不能时时刻刻见到她。
陆婼握着手里的笔,紧了紧,问道:“哥哥,你还恨顾浅吗?”
“恨?什么是恨。我恨过她,却从来没有爱过她。我恨过陈筱悦,却是恨她不给我机会保护她……”
“那现在筱悦姐回来了,很多事情,是不是就开始不一样了呢?”
“或许吧。”陆宇铭叹息着回答,“她到如今都没有接纳我。”
“再加把劲嘛。”陆婼笑了笑,试图缓和气氛,“女人就是口是心非,你不要放弃,千万千万不要放弃。”
“放弃?放弃她,我一生就完了。”
“哥哥,我觉得首先,你要和顾浅划清界限,去找她说清楚说明白。她这样在你身边,很容易让筱悦姐误会的。”
“我和她说的够清楚够明白了。当一个人坚持的时候,谁也无法说服她,我也不知道她哪里来这么多的耐心。”陆宇铭走到门口的衣架前,取下自己的外套穿上,“至于筱悦……她之前误会过,现在没有了,可是依然,我和她还没有任何进展。”
“那你要去找顾浅吗?她今天去见过筱悦姐。”
“我现在不想看到她。一看到她,我之前慢慢遗忘的她做的那些事情,又会重新浮现在我脑海里,我无法和她相处下去,哪怕是勉强自己,我也勉强不来了。不管妈再怎么想,我和她就只能这样,已经是我勉强自己最大的极限。”
陆宇铭说完,拉开门走了出去。
和顾浅的事情,他已经解释清楚了,以后,也不必要再在这件事情上过分纠结。
他是人,不是神,他有他的顾虑和周全,也有他的情绪和风格。
筱悦跟他说,过去就过去了,她不会再想太多,也不会再纠结。
那么,他也一样。
黎北来的这一天,刚好是周末。
陈筱悦带着噜噜,开车去了机场。她来早了半个小时,就带着噜噜坐在机场大厅里等着。
等时间差不多了,她才到接机口去。
她一直都牵着噜噜的手,机场今天人比较多,她生怕噜噜因为黎北的到来,过分兴奋,到处乱跑,待会儿走丢了就麻烦了。
陈筱悦时不时的往接机口看一眼,又低头叮嘱噜噜:“你慢点,急什么,黎北爸爸又不会不见。”
“可是我想他了啊。”
“是是是,你想他,他也想你,哎,别踩着人家了。”
和噜噜一边说话一边往接机口靠拢,陈筱悦目光不经意的一扫周围,却看见了熟人。
她顿时浑身一僵,整个人有些慌乱。
陆宇铭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也来接机?
这么巧?真的就有这么巧?她的噜噜,就要被他知道了吗?
她的脚步有些迟缓,噜噜却一点也不停留:“快点快点,我们要到最前面去,这样才可以看见黎北爸爸啊……”
“哦,好……”
陈筱悦已经慌不择路了,随口应着噜噜的话。
陆宇铭今天的确是来接机,一位长辈要来B市,是陆家多年的朋友。作为长子,这件事情自然就落在了他的头上。
他抬手看了一眼手表,时间差不多了。
机场虽然嘈杂,也有些吵闹,但是他却突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童声。
能在他印象里的小孩子的声音不多,而且格外熟悉。当下他脑海里就浮现出噜噜的样子了。
难道在这里又遇见噜噜吗?那小男孩和他还真是有缘。
陆宇铭循着声音的来源看过去,果不其然的看见了噜噜。
但是他的目光,却不是落在噜噜身上。
而且,噜噜牵着手的那个人身上。
陈筱悦?
陆宇铭还来不及去深想,陈筱悦已经和他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他清清楚楚的看见她眼里的慌乱。
陈筱悦掉头就想走,偏偏噜噜突然大叫:“哎!那个帅叔叔也在这里!妈咪,他就是我说的有辆很酷很酷的车的叔叔!”
噜噜边说,还一边摇着她的手,兴奋得不得了。
陆宇铭本来想上前的脚步,瞬间僵在原地。
刚刚……噜噜叫她什么?妈咪?
噜噜口里的妈咪,竟然就是她?噜噜是她的孩子?
很快,很多东西在他脑海汇集。
其实噜噜是她的孩子,他应该早就猜到了。
在陈家花园里玩耍的陌生小男孩孩,跟陈家有关系,小名叫噜噜的男孩。而噜噜出现在陈家的时候,又恰恰是在她回来B市的这段时间……
在商场和她初次见面的时候,也是在噜噜跑出餐厅之后。
其实他早该想到,早该想到的。
除了她的孩子,还会有谁的小孩,会这样名正言顺的出现在陈家。
是他太迟钝了么?所以,竟然要到现在,才发现噜噜是她的孩子。
噜噜那奶声奶气的一句“妈咪”,仿佛一记重锤敲在了他的脑袋上,把他给敲醒。
陈筱悦背过身去,却又不走。
还能走到哪里去?他都看见了,噜噜那么大一声妈咪的叫,他也绝对听到了。
坦然面对?
她还是需要一点心理准备。
噜噜却继续摇着她的手:“妈咪,你看啊,他就是我说的那个叔叔。”
噜噜说着,回头看了一眼陈筱悦。
等噜噜再回过头的时候,陆宇铭已经缓缓的走到他面前了。
陆宇铭看着噜噜,眼神闪烁,喉结上下滚动,轻声问道:“你刚刚叫她什么?”
“妈咪啊,她就是我的妈咪啊。叔叔,你第一次见我妈咪吧?”
“是啊,我第一次见你妈咪,我没有想到,她还有一个这样的身份。”陆宇铭慢慢的蹲下身来,“噜噜,你上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陈安彬。”
“那你再告诉我,你几岁了?”
“五岁了。”
陆宇铭浑身一震,颤抖着手,想要抚上噜噜的小脸,却始终停在那里,不敢上前。
五岁,陈安彬,妈咪是陈筱悦。
他心里有什么东西,慢慢的蔓延,将心房填得满满的。
噜噜今年五岁,她离开六年,离开的时候,怀着三个月的身孕。按时间算的话……噜噜,就是当初筱悦说,要打掉的那个孩子。
他的孩子,他和她的孩子。
陆宇铭喉间哽咽,说不出话来,正要压制情绪,再和噜噜说话的时候,陈筱悦突然转过身来,弯腰抱起噜噜:“我们走,噜噜。陆宇铭,你不要自作多情,噜噜是我的孩子,那又怎样?”
她不敢和他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