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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碧云箫(1)

杨朔被任命为河间太守,即刻携带家眷,雇船而行。这一日到了固阳,固阳县令乃是其旧识,即刻靠岸停舟,前去拜访。杨家小姐翠芝叫了丫鬟,到岸上去透风。

翠芝一上岸,就引得一个人动了心,那就是县令的公子崔家成。崔家成看出翠芝乃是一个大家闺秀,鲁莽不得,只好悄悄跟着。翠芝也隐隐地觉到了不安,慌忙就回到了船上。崔家成看他们上了船,心下已暗暗打定了主意。

崔家成马上找到了穷书生林逸为,求他给自己做一首情诗。林逸为却摇摇头说:“见不到那女子的模样,我也写不好诗。”崔家成便带着他来到河边,盯着那条小船,等着翠芝露面。

翠芝呆得闷了,就掀开舱窗上的帘子,向外观看,却正见到崔家成正目光灼灼地望着她,不觉脸上一红,忙着放下了帘子,却仍是心猿意马,那颗心是再也不能平静了。林逸为见到了翠芝沉鱼落雁般的样貌,心中也是一动。他沉思片刻,就笔走龙蛇,在帕子上写了一首情诗。崔家成走到船上,借口找错了人,就让丫鬟把帕子转交给小姐。

不一刻的工夫,小丫鬟又出来了,递给崔家成一方帕子,上面有翠芝的一首和诗。他看不懂,又悄悄找到林逸为。林逸为一看,却是翠芝约着崔家成晚间来相会的,以三击窗为信儿。原来她母亲还在船上,现下还见不得他。崔家成兴奋异常,即刻跑去准备幽会了。

那崔家成倒也有办法,他也雇了一条小船,就停在杨家的船边。他耐心地守候着,支楞着耳朵听着船上的动静。翠芝见爹娘都已着外舱中睡了,她就掀开舱帘,敲了三敲。

崔家成那里正等得火急,听到暗号儿,即刻掀开船帘,爬出身子,就要过船。翠芝连忙轻声阻止他:“公子莫要过来。我只是想和公子吟诗作对呀。”崔家成色迷迷地说:“吟诗作对有什么意思?我还想真真切切地和小姐在一起呢。”他已扒住翠芝这边的船舷,就要爬过来。翠芝忙着伸手阻止。

正在这时,岸上忽然传来了箫声。崔家成吓得一哆嗦,“噗通”一声掉进了河里,然后就没了声息。响声惊动了杨朔,他忙着跑过来查看,不见端倪,怕是被贼人惦记上了,不敢停留,忙着命船家开船。可怜翠芝,不敢言不敢语,只是把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又是惦记又是害怕。

第二天中午,两名差役喊住了他们的船。原来是崔家成昨天夜里死了,他们查问得知,崔公子死处正是他们停船处,他们才赶过来细问端倪的。杨朔情知死人事大,只得叫船家调转船头,重新回到固阳。

这时,县令已命仵作查过了崔家成的尸体,确认他是溺水而亡,他的手背上,有被女人抓过的痕迹。又从他身上搜出了一方帕子,上面题着一首夜晚相会的情诗。县令已想到儿子的死和杨家小姐有关,对他们也就不那么客气了。

杨朔接过那方帕子来一看,不禁悚然变色。他认得那帕子说女儿的,而那情诗也是女儿的笔迹。他找到女儿,问她究竟是怎么回事。翠芝看瞒不过去了,只好把深夜幽会之事一五一十地讲了。杨朔叹了一阵子气,就把女儿送到了大堂上。

崔县令给她录下了口供,让她在上面签字画押。翠芝一看,见上面写着是她把崔家成推进河里淹死的,即为杀人凶手,判她“斩”,不觉两眼一黑,当即昏了过去。等到她醒过来,才发现被关进了大牢里。她悲从心来,不禁痛哭失声。

这日午夜,她正望着窗外的一轮明月发呆,忽然听到身下有沉闷之声。她正惊疑,却见牢房的地面上忽然破出一个洞来,接着就从洞中探出了一给脑袋,是林逸为,她却不认识。林逸为小声对她说:“崔县令要对你下毒手了,你快跟我走吧。”

翠芝看他说得恳切,也就不再犹豫,跟着他钻进洞里,又摸黑爬了不知有多远,忽然眼前一亮,竟是爬了出来。林逸为又带着她回了家,给她化了装,扮成本地女子的模样,待到天色微明,城门一开,便出了城,疾奔河边,上了船,就跟她娘抱做一团,哭了个淋漓尽致。

林逸为催他们快走,翠芝娘却说,昨天晚上崔县令请老爷去喝酒,到现在还没有回来。林逸为暗叫不好,让他们先找地方躲起来,他进城去找老爷。他正要转身,翠芝忽然跑过来跪下来给他磕了两个头,以谢他的救命之恩。林逸为忙着扶起了她,愧疚地说:“千不该万不该,我不该替崔家成给你写那首情诗啊。”翠芝望着他,一时呆住了。

林逸为一进城,就再也没了消息。

晚上,杨朔回来了。他找到翠芝他们的藏身之所,叫船家快些开船。翠芝问他,那个人怎么没有来呀?杨朔轻描淡写地说,他不想离开家。再说,也没人知道是他救出了她,留下来也没事。翠芝摇摇头道:“爹爹你在骗我。崔县令如此狡猾之人,看到我逃走了,又怎么会放了你?又怎不派人出来找我?爹爹不说实话,我也不走了。”

杨朔只好告诉她,林逸为已投案自首,承认是他害了崔家成。他说他早就爱上了翠芝,崔家成要强行非礼翠芝,他才忽然吹响了箫,吓得崔家成掉进水里,溺水而亡。翠芝大喊道:“我不能让他替我死啊!”她就要跳下船,杨朔一把拦住了她,从怀里掏出一支碧云箫来:“你还记得它吗?”

翠芝看到碧云箫,忽然愣住了。这是她最喜爱的一支箫,但着几年前就莫名其妙地失踪了。她忙着问爹是怎么回事。杨朔说,林逸为,就是她救下的那只白猿。翠芝一愣神儿,很快就想了起来。

几年前,翠芝得了一种怪病,爹给她请到了一位名医,那位医生给她开出的方子,竟是喝白猿血。她爹托人买来一只白猿,想杀猿取血。那猿不住地哀鸣,叫得翠芝心都要碎了。她让人放了白猿,说自己宁死都不喝白猿的血。那白猿感激地给她叩了一个头,跳跃着走了。后来,翠芝的病竟也不治自愈。不想那白猿走时还偷偷拿走了她的箫。

杨朔说,那白猿是回来报恩的。

翠芝不禁泪水连连。

杨朔催她快走,翠芝却摇了摇头,哽咽着说道:“即使它是一只白猿,我也不能见死不救。爹,你快告诉我,怎么才能救他。”杨朔见女儿心意已决,只好想了想说,现下要救林逸为,只有到刑部大堂去告状了。但要进刑部大堂告状,先要过得一关,就说滚钉板。过了滚钉板,人不死也残了。翠芝咬咬牙说:“我这就去刑部。”

杨朔命船家转了船头,径向北行。

翠芝拿出那只箫来看着,睹物思人,泪水横流。她吹起了箫,那箫声如泣如诉,令闻者伤心落泪。忽然,杨朔在外面惊骇地大叫起来。翠芝忙着出来,也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却见岸上来了几百只猿,有几只涉水而来,竟上了船。杨朔和船家往下赶,那猿竟把船家给扔下水去了。那些猿看到翠芝出来,竟一齐住了手,一个个望着她,都做出乖乖的样子。一只小白猿跳过来,抬起一只爪子往岸上指着。

翠芝猜不出它的意思,但点了点头。那几只猿就一齐动手,把船靠到岸上。翠芝跟着它们下了船,那几百只猿都跟着动起来,簇拥着翠芝往前走。

行不多远,来到官道边,那只小白猿冲官道上指了指,翠芝看到路边停着一顶蓝绸大轿,顿时明白了。那大轿中坐的当是大官,猿们带自己来找他申冤啊。她从怀中掏出诉状,大喊了一声冤枉,向大轿扑过去。

这时,从旁边冲过了许多人,上来阻拦她。原来是皇帝微服私访,那些侍卫都做普通百姓打扮。那些猿们一拥而上,和侍卫们打在一处。翠芝忙着冲到大轿前,把状纸顶在头上,大声喊冤。那皇帝正在小憩,被惊醒了,掀开轿帘一看,也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他接过了状纸,那些猿倒停了手,一齐看着他。那皇帝叹道:“连畜生都来帮忙申冤,果真是有冤情啊。”

皇帝亲自审理,案情大白,那崔家成失足落水,怪不得别人。崔县令公报私仇,革职查办。翠芝和林逸为早已情诗来往,那是心意相通,而今真情互见,敕他们完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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