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怡听到大师兄千里传音,竟是为了这个丹田废弃的少年,一时间也是感到诧异,只是在他眼中,这大师兄总是飘飘渺渺,高来高去的存在,她入门时,大师兄的修为便已经出神入化,现在只怕犹有过之而无不及,同时大师兄楚诚也是对她极为关心的,所以在萧怡心底,她倒是很尊敬这个几乎可以做她前辈的人物。
她站起身来,对其他峰主道:“那两个女弟子我必须要一个,现有事先走。”
说完也不理睬其余峰主,长袍一卷,带着若凡飘向山顶。在其他峰主眼底,这女娃儿倒是霸道得很,但人家偏偏修为不浅,在道剑宗亦是举足轻重的人物,也不敢多有他想。
若凡还没有回过神来,仍是沉沁在刚才的感怀之中,他只模糊听到耳边风声呼呼而过,把自己的长袍也吹动的猎猎作响。
回过神来时,只见自己被一条紫色丝带缠绕着腰身,正在穿破云霄。在自己前面的人不是萧怡还有谁。
他问道:“姐姐这是要带我飞向何处?”
萧怡听他叫自己姐姐,暗想这少年好大的胆子,尽然前辈也不称呼一声,但细想自打自己入道剑宗以来,好像从未有人叫自己姐姐过,这少年也真是孩子气了。一时间竟也生不起气来。
萧怡道:“自然是去孤剑峰,大师兄楚诚千里传音,承诺收你为徒,你真是天大的造化了。”
若凡道:“那为何要飞这般长久,难道孤剑峰离这里很远么?”
萧怡道:“自然是很远的,九峰之间,两两相隔三十里,平常无事之时,师兄们都是各忙各的,但对我而言,这微末之遥不过几个呼吸间的距离,我是看你一介凡躯,倘若我施展神通,只怕对你会有影响,同时对大师兄也不尊敬。”
若凡道:“原来如此,多谢姐姐体谅,是我孟浪了,那照此看来,我这师父在你们心中的分量倒是极重。”
萧怡再次听到若凡叫自己姐姐,心下本不恼火,只是倘若被其他师兄知晓,岂不是乱了辈分,特别是被那卓子山听到后,恐怕又要啰嗦一番。于是面带温怒回过头来,道:“你不可叫我姐姐,否则乱了辈分,大师兄固然不在乎这些俗礼,难免其他峰主说闲话。”
萧怡继续说道:“另外,你拜入我大师兄门下后,当要认真修行,大师兄学究天人,或许能改变你丹田不能聚气的致命缺陷。”
若凡暗想,平常见这萧怡眉目之间倒是多少有些冷淡,怎地现在却和我这普通弟子说那许多,想来定是我那未曾谋面的师父的缘故。
当下也不深究,好奇地问道:“听说我师父号称酒剑仙,只是不知道修为如何?”
萧怡温怒道:“哪有徒弟怀疑师父修为的,你这种想法若在平剑峰峰主听来,定是大逆不道之言。”
萧怡见若凡没有说话,继续道:“酒剑仙楚诚之名,威震玄炎系不知道多少年了,大师兄的名号自然不是浪得虚名的,就连掌门人华云飞也要给大师兄几分面子,时日长了,你就知晓了。只是我也确实纳闷为何大师兄会收你为徒,大师兄开口收徒,我也记不清楚这是多久的事情了。”
若凡见萧怡长群飘飘,夕阳洒落在她身上,威风吹来她的阵阵体香,直教若凡心颠神怡,他自然而然地道:
“轻罗小扇白兰花,纤腰玉带舞天纱。凝是仙女下凡来,回眸一笑胜星华。姐姐你真是美极了。”
萧怡听得前半段,以为是这少年想起什么美好的事物吟起诗来,听到最后一句才知道是在说她自己。她突然身形一颠险些坠落。
面带酡红,似有温怒,呵道:“修得胡言乱语,你这狂徒好生无礼,若在乱言,我当下便取了你性命。”
若凡自然知道这不是她真心之言,暗想这修道之人真是天真脸薄,难道就没有人说过她长得好看么。心下旋即起了试探之意。
若凡道:“姐姐本就长得俊美,若是我说出肺腑之言也要招来杀生之祸的话,那也是无法,好在能死在你这般美人的手里,我自然是满心欢喜的。”
萧怡再也忍受不了,仿佛这些年的修道之心亦要奔溃一般,只觉心跳微快,忽有什么东西绕上心头一般,总是挥之不去,于是也不搭理若凡,右手掐成一个道诀,霎时间加速而去。
这下可苦了若凡,他这时才发现高空之下的山川模糊不清,风把脸割得辣辣生疼,全身先是如冰刺一般,后来又如被烈火灼烧一样,眼泪花花直流,简直是要燃烧起来。当下开口求饶,大叫不敢,仙子饶命。
可萧怡是故意要给这轻狂之徒吃些苦头的,自然不管不顾,但法力拿捏到位,也不会伤了若凡性命。
忍受了片刻的非人折磨以后,若凡像是被丢弃的杂物一般坠落于地,翻滚丈许之后方才停了下来。
只见眼见一座山峰耸入云端,云雾肆意缠绕在半山腰,时而凝固,时而游走,却又归于原状。堪比以前他所见过的华山还要陡峭险峻不知多少倍。
萧怡见若凡惊魂未定,呆若木鸡,心底暗道好笑,那股子怒气也一时间消失殆尽。
她淡淡道:“这便是孤剑峰了。”后又朝山顶一拜,提气传音:“大师兄有礼,你的徒儿已然带到,师妹告辞。”
说完转身便走,若凡刚要开口说话,却早已不见了萧怡的身影。暗想她刚才所说这三十里路程不过一两个呼吸,当下惊为天人。
山上却传来一阵慵懒和奚落的声音:“没用的东西,上来。”
若凡听到这人叫自己没有的东西,想来定是那未曾谋面的师父楚诚,当下整理一下被风刮的不成样子的衣衫,站起身来行了一礼,道:“敢问师父,上山的路在何方?”
山巅上传来一声极不耐烦的呵斥:“路在脚下便是,你没长眼睛么?”
若凡东张西望,终于看到一条通天陡峭的小路,盘旋着整座孤剑峰,但两边满是荆棘杂草,有些地方甚至是挡住了去路。心里暗暗叫苦:“天了,这得爬到何时方能上山!”
不过他以前就是一背包客,艰难险阻见得多了,于是也见怪不怪,当下举步上山……
若凡到达孤剑峰脚下时刚好黄昏时刻,可此时已然月朗星稀,怕是子时已过,他大汗淋漓,山巅之上却是不管不问,无论他如何巧言令色,苦苦哀求,上面都是寂静无声。
可越是这般,若凡心底越是较真,暗想穿越都没能把我弄死,何必在意这盘旋的山路,于是一步一步默默地向上攀爬……
朝阳终于现出了它的身影,若凡也躺在山顶一处稍微空旷的地上大口喘气,他此时全身乏力,像是要瘫痪了一般。
他实在太累了,眼皮似有千斤之重,他想休息了。
突然,一阵慵懒的声音传来:“噢,日月交替,昨日已死。嗯…。好天气。”
若凡哪里还有力气去理睬这滑稽而带有讽刺意味的话,他此时只想美美地睡上一觉。
可是好梦不长,他的睡意被一阵呵声毁灭:“没用的东西,老子岂不是看走了眼,还不滚进来。”
若凡终于怒火喷发,相似打了鸡血一般弹起身来,只见眼前一间茅草屋,草屋连着山体,像是后面还有一个洞府。
若凡想开口大骂,随及想到这毕竟是自己将来的师父,又不敢造次了,只得又温和恭敬地道:“徒儿刘若凡,前来拜师,请师父接引!”
洞内却道:“接引?少给老子搞那文绉绉的东西,你个没用的鸟,明明想骂,却又不敢开口,给老子滚进来。”
若凡终于忍无可忍,脏话破口而出:“youareajerk!fuckyou!Youpimeoff!icannottakeanymore!
说完便朝洞内走去,可刚刚跨进草屋,屋里面去传来一阵声音:“敢说老子是废物?老子气死你了?你受不了了?靠,老子才受不了你了,滚进来!”
若凡再次呆若木鸡,嘴也成了o字形,半天说不出话来。
直到洞内再次催促,他才回过神来向前走去,进了洞里,他才发现,这洞府真是宽阔无比,壁上一排珠子像北斗七星一般排列着,直把洞府照得明亮起来。
洞内北首放着一张石床,一个青衫破旧,头发苍白,面色蜡红,邋遢肮脏的老头斜斜卧在上面,淡淡地说道:“问吧?”
若凡再次莫名其妙,问道:“问什么?”
老头道:“你不是有许多问题要问么?”
若凡道:“你怎么知道?”
老头说:“你问不问?”
若凡有些无语,心想,好,老子便问你个底朝天。
开口道:“敢问师尊,你也懂英语?”
老头道:“相由心生,世间万物皆有因果,我只要观你面向举动,便能穿透内心,直指识海,自然明白你所说为何。”
若凡暗道,这才是高人当有的气度,之前种种,只怕是这老头故意为之。
当下继续问道:“是否要行拜师之礼?”
老头道:“繁文缛节,皆是浮云之状,经不起狂风卷席,你心中敬我,便已足够,其他的皆是多余。”
若凡沉思片刻,想想得问一些自己困惑而又有深度问题,非得难倒这邋遢的老头不可。
当下道:“敢问师尊,这方天地之外,都有些什么?”
老头似有所动,慵懒而闭上的眼睛微微动了一下。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若凡道:“天外之天、人外之人,为何不与这方天地交流往来?”
老头道:“万物皆有道法相平衡,天道渺渺,有疏有漏,但大道无形,********,道在,则万物平衡,若任意改之,因果非是凡人所能承受,故车行其道,人行其路,和谐往往,不敢互有干扰。”
若凡相似明白了什么,十七岁的心中突有明悟,但又不得具体章法。
若凡道:“生命可得永恒?”
老头道:“我思故我在,但苍生茫茫,一岁一枯,本是常理,不过为师年轻时,曾读过一段辛秘,当中谈及存在,谈及生命,谈及长生,谈及永恒。兴许大道尽头便成真我,可见永恒。”
若凡道:“你确定?”
老头道:“你猜!”
若凡险些跌倒,这老头怎么一会像个宗师,一会却像个地痞流氓,真是让人头疼之极。
若凡道:“凡尘之躯,万物灵魂,可穿越时间空间而依然存在么?”
老头道:“万物皆有所凭,君子善驾于物。若道法得当,时空巧合,自然能行。但一切当顺其自然,不到万一,不可强求。”
若凡暗道,“有所凭、驾于物,到底凭借的是什么呢,难道老子来到这里凭借的却是一顶破旧的帐篷么?”
若凡不甘心地继续问道:“我的丹田不能聚气,你为何要收我为徒?”
老头道:“既称师徒,则必然以性命相见,坦诚相待。实不相瞒,为师前些日子打坐,突见星河翻滚,似有异相。变数直指着武周大陆,于是老夫便安静等待,突见一团光影击向我道剑宗,我与掌门飞身去查看,却无任何异常,倒是看见你这****的废物安静地躺于百花坪之中,掌门观你气息,不似妖魔、不似异类、但也不是此方天地固有之表象,故而托付我对你细心观察。熟不知几日下来,我见你心性沉稳,性子中似有一股孤独而遗世而立的气韵,又见你通过重重考核,悟性、胆识、才学都不错,想是你本生历练也是丰富多彩,老夫便起了爱才之心。”
“至于你丹田不能聚气,那只是对于练气而言,也有古人通过练体有大造化的,对我而言,只要能成就一个顶天立地,笑傲众生的人物来,丹田不丹田的,无关紧要。”
天了,若凡这次的震惊程度终于超过以往,不过他也感激这老头,心想,你既然都能坦诚待我,我便也坦诚待你。
当下把他从地球莫名其妙穿越到这里的经历一一说了出来。
老头沉默半响,暗道,师父也曾读过许多辛秘,他修为通天,兴许能明白这孩子的由来种种。只是得道多年,除了百年前分身到宗门化解危难以后,便再也不曾出现,否则他老人家一定知道其中缘由。
这孩子虽然乖巧伶俐,但性质沉稳,悟性极佳,也不乏几分潇洒的气度,对我道剑宗而言,不知是福是祸。那也由得他去了,师父曾言,万物苍生皆有他必然的道,当如是也,顺其自然吧。
老头想罢,叹道:“哎,老夫今日有些累了,山峰南面是你的住处,里面吃穿俱全,你且去休息一日,明日清晨,再来此地,我传你修为。以后每日你可问我三个问题,少了在你,多了老夫却不解惑。”
说完鼾声大作,若凡无奈地朝南面走去,寻找自己的窝去了。
其实若凡不知道的是,这酒剑仙楚诚的一席话,为他以后遨游天下造成了直接的影响,直到他后来渐渐明白的时候,才发现老头早已作古,空留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