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界,是个极端暧昧的地方,它让人激起渴望又困于渴望,陷入不休的挣扎。
海滩看似近如咫尺实际触不可及,就如同摊开手掌,掌纹的距离不过几寸但却穿越了百年的岁月,很多时候眼睛看见的未必是真。
“诶,不对!”樊樱婳双眼巴巴的望着眼前的一棵巨型乔木,斜斜的暖阳从天上渗入碧叶再到达地面,“这里我们方才似乎来过。你们看这凹进去的树洞,分明是我们方才路过的那棵树上的!”
“不可能吧,我们明明是一直往前走的,没有绕圈的可能啊!”游子琴怔在原地质疑着樊樱婳的发问,“诸位,请看前方的海滩,我们的的确确是不断向前踏去的!”不远处海面上闪烁着零星的金光,如同仙子洒下的星子,耀出熠熠之光。波浪也漫漫在其中来回踱着舞步,仍是兴致高高的与水中的鱼儿们畅快嬉戏,海潮之上的晚霞犹如被施了秘术定住一般一动不动,并不因时光流逝而有任何的更改。
令狐灏琮插话道:“小樱,定是你多虑了这里的每棵巨型乔木上都有这样的树洞。你看这棵树上的与其他树上的树洞并无太多异处。我们再往前走一阵子,到了那边的海滩就离千魂殿更近一步了!”令狐公子的狐耳闻风般动了动,窃听在这林中的习习风声,“只要我们心无杂念,别吸引那些魑魅魍魉的注意,就不会太容易招惹出太大的祸端。本公子知古通今,我说的话,你还信不过不成?”
“不,我们的确在走同一条路。“殷琛墨冰着脸突然说道,“方才我用法术在这棵树上做了标记。”他眼神略有疲惫的落在树上一枝不引人注目的树枝上,那条树枝细看确有一道短短的蓝色巴痕。他挺直身子若有所思的模样让人联想到了一位观望着高树思考的面容清秀的年轻智者,但智者不会像他那样冰冷的。
“看吧!这下你们总该相信我了吧,哼!墨哥哥是心思缜密之人,对待事物细腻而镇静,哪像你们只会相信主观判断就这样轻易直接的否定我的观点!”樊樱婳向殷琛墨的靠了靠,乖巧的快速的一边翻了个白眼一边吐了个舌头。殷琛墨面无表情的摸了摸樊樱婳的小脑袋,又顺带捏了捏她那两只粉嫩如桃的猪耳朵又转而满怀安慰的抚了抚她的满是乌发的后脑勺。这情节有点像…老成的得道仙人安慰一个年幼无知生闷气的小女孩。
“那我们该如何是好?”可可焦急的交叉双手皱着眉头。
啸啸一阵狂风搅着灰色的怪雾从四周将众人包裹,怪雾低声说着听不懂的话语,似挑衅,似勾引…那雾中的怪声越听越清晰仿佛远方奇异的怪项,吞噬着人的心智,那怪声仿佛在说:上天知我忆其人,使向人间梦中见。指尖流沙天上星,今昔携你入梦聆…那声音悠远由八方而来…这神秘莫测的怪雾将几人灌得昏头转向,就连昃夜剑都顿时使不出力来,昃夜剑盛盛的光芒此时黯淡如尘!这像是几只无法抗拒的无形的手硬生生将几人撕扯开,而这几人就如同被包裹在蚕里的幼虫踹不过气,连嘴巴都给狠狠塞住了。
数千里后的一座空中堡塔里,一个身着暗红色斗篷的男子抬高手臂用纤弱的大拇指和食指捏着一颗闪耀着星蓝色的幽幽光芒,那光芒堪比得上夜空星星的美丽与夺目,那是一种纯净如水的安静之美。
穿着暗红色斗篷的男子他用清亮的声音自言自语道:“指尖星啊指尖星,为什么你那么强大却如指尖星光那般飘渺。星子总会逝如流沙…归于海洋。执念却会重塑星子,每个人的心里是否都有一颗指尖星,欲得而不可得,欲留而留不得……”暗红色的斗篷遮住了这名男子的样貌,他似乎比较封闭自我不爱以面示人…能说出这般话的人相应相貌也应不差吧。
“谢谢你为我给他们设下了第一道门。而我自己心里的那道门恐怕是这一世跨不过去了……”身着暗红色斗篷的男子叹息着。
暗处走来一身着华丽碧霞青袍的女子,她面容姣好,眼睛有些凌厉又带了一种让人捉摸不透的哀伤,她头发高高髻起如巨大的螺,看上去端庄大气却又不可言说的疏冷,周围还拂动着仙的清透之气,犹如一朵残破的青花。她缓缓道:“是蓉儿派来夺千丹鼎的人吗?”她语气中有些热切。她分明心中还惦记着她那小师妹。
“是又如何?难道你还会助他们一臂之力不成?令狐公子、殷琛墨、天悯书、游氏琴仙…还有一个黄毛丫头。”暗红色斗篷中的人冷笑一声,让人瞬时毛骨悚然。青衣女子往后退了退。这么多年了,眼前这个人还是捉摸不透啊。
“我只求你,不要杀了他们,他们都是维护苍生一方平安的好人。“青衣女子声音低沉的恳求道。
“好人?殷琛墨也算好人吗?他不仙不魔,手上不知沾染了多少生灵的血液。他们这次可不单单是想取千丹鼎的,更是为了祛除殷琛墨身上的寒冰之气。六界难得的两位高手竟然大驾我妖界了…你放心吧,他们功力远超我之上,不过。不过你可别忘了,他们这次前来是有求于我的,何况还带了几个拖后腿的家伙。就算我杀不了他们也定不会吃亏…天悯书,有助我了解六界隐秘之事,可能通过天悯书我还能找到更多的力量,哈哈哈!”暗红色斗篷下的人遥想着一统六界的胜景忍不住大笑起来。
“你…还是这么执迷不悟啊。”青衣女子摇了摇头。
“哟!我的皇后怎么事管得这么宽啊,妖皇大人想杀谁岂是你管得了的?以为自己还真是博得一点圣宠就得意忘形了?”暗处走来爬来一位体态丰满,姿态绰约的身披红裘的裸露女子,她似艳阳明媚,朱红的大嘴如浸染了鲜血,笑的时候两颗虎牙刺眼而诱人。她的眉心还有一颗红色的砂痣,长发如绸缎般洒落在地。她如鬼魅般扭动着纤细的腰身爬到身着暗红斗篷男子的脚下,握着身着暗红色斗篷脚踝娇柔的说道:“时候不早了,让赤媚侍奉你休息吧。”
那位衣裳裸露的赤媚让她柔软的尾巴来回拍打着暗红色斗篷人的斗篷。赤媚光滑而细腻的双腿一挪,双手轻轻往上举起再握住身着暗红色斗篷的自然下垂的右手,她满脸的谄媚之态,含着微微自我陶醉的欣喜:“妖皇你不说话,岂是默认了赤媚扶您回去?”她倾头吻了吻身着暗红色斗篷的人的斗篷一角。满脸的狐媚,让人恶心至极。
“赤媚,你是从来都不觉得自己很恶心?”一脸肃然地青衣女子问道,她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眼里充满了对这个女人的嫌弃、憎恶、还有一丝丝的可怜。她眉头轻锁,自己为了眼前这个从不卸下伪装的男人弑师、背弃天地,原来在自己来之前他身边早就有了这般魅惑人心的尤物。而如今,她已无后退之路,跳下悬崖的人哪还有后悔的余地。何况她并不后悔她的选择,虽然她之前做了大逆不道的事,可她这样才明白了自己是谁,温暖的躯壳里流淌的人是谁人的血液,他也给了他应有的尊位和礼貌。她有什么理由去后悔?但她看不清楚眼前这个人究竟是谁。
“你自己难道就一脸纯洁了?别装得跟朵白莲花似的,我看了还恶心呢!你的双手还不是一样沾染罪恶,又何须说妖皇大人执迷不悟。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辱骂我?你还真以为你身份高我一截啊?那还不是我赤媚宽厚,心胸坦荡让给你的!”赤媚尖酸刻薄的话语字字锥人心坎。她翻了个白眼,一边偷盯着眼神直往远处的青衣女子捂嘴偷笑。
“狐狸就是狐狸,永远改不了这副嘴脸。你也不就是只每天要用香药熏一遍才敢露脸的狐狸。”青衣女子开口讽刺道。
“哟!你瞧不起九尾狐啊?你又不是什么得道高僧别再我面前整天一副清高模样。少在我面前摆架子,你看你脾气这么坏,连妖皇都不愿意接近你呢。每夜陪伴他的人是我,又不是你!”赤媚哼哼道。
“说够了吗?”沉默久久的斗篷之下的人狠厉、带着惩罚般语气的说道。他又道:“说够了就滚。”
他的言语出乎赤媚的意料赤媚吓得身子一缩慢慢起身一脸怂态的准备离去。
青衣女子也有些诧异的僵在原地。嘴角渐渐有了向上的弧度。
他原来海水会维护我的…他并不是完全不在意的…
忽然暗红斗篷下的人语气温和的大声对正踱着小碎步离开的赤媚说道:“去我寝宫呆着。”
青衣女子微笑干干的凝固在那里,心如火针狠扎。呵,还是我妄想了,他维护的是他后座上的人而并非我,那个位置上的人换了谁都一样。青衣女子小声的苦笑了几声,那笑声里说不完的惆怅。原来自己来到这千魂殿只是为了来受尽他人冷语的吗?
我也恨甜言蜜语。我也不想写战书。
任子凡,你把我的尊严放在那里了?你把我的心都撕碎仍在哪里了?
你怎么可以这样无情对待我。
你的心里就只装得下你的皇图霸业。
不…这样可怕的人不会是任子凡。
你是厉千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