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着身边的温暖,阿蒙缓缓睁开了眼睛,第一眼看到的却是灺的睡颜,仔细看了看四周才发现自己竟是被抱在了她怀里。绯红的法杖安静的插在离两人不远的地方,杖身上流转着温暖的红光倒是有些结界的感觉,勉强的遮挡了外面风雪。
温暖的结界里充斥着灺身上的淡淡幽香,看着近在咫尺的玉颈,阿蒙的双眼中再度渗出了丝丝血红。理性的克制与本能的驱使互相纠缠,虽然拼命压抑着吸血冲动,但阿蒙还是不由自主的渐渐向灺的颈间靠去,血族摄取血液时才会显露的狭长犬齿上,氤氲的血气已经暴动的无法抑制了。
身为血族,长时间没有摄取血液便会失去一定的能力,但同时对鲜血的渴望也就愈发的强烈。就如同饿肚子的人需要吃饭一样,血族长久远离血液甚至有可能会身死。在封印中独孤支撑了万年之久阿蒙,在灺那天生具有着致命诱惑的血气面前,理性正一点一点的被侵蚀……
“哥哥……”突然一声轻柔的梦呓,灺不禁加大了手臂上的力量紧紧的抱住了阿蒙,“父皇他很想你……回来吧……”
血瞳猛地一缩,阿蒙把头偏向一边仰望着天空,眼中的血气迅速消散了下去:“你是小孩子吗……”
宏川,教堂外的密林中映着微微的火光悄然闪过两道人影。
“怎么了呼延尊者,难道你就只会这样逃来逃去吗?”手握枯木拐杖的佝偻老者极为迅敏的在树丛中穿梭,而在他前面不远处,一袭白袍的呼延尊者正头也不回的往森林深处疾行。
呼延尊者现在的状态并不是很好,仔细看的话甚至可以看到他的镜片已经丢失了一个,就连手上也是有着一丝血迹的。
“失去了帝都灵脉的滋养,感觉有些力不从心了吧?”佝偻老者一边说着,手中的拐杖一边在身前虚画了一个圈,隐隐的便有火光在这圈中涌现,“千载难逢的奇才?你只不过是有了一个绝佳的成长环境罢了。别把自己看的太高了!”
感受着背后陡然升高的温度,呼延尊者果断的转过身来急速倒行,一手打开折扇在身前轻划几下,一手抛出三张符纸:“吽,摩利支萨巴咔!”
“雕虫小技。”佝偻老者说罢拐杖一点,炙热的火焰如同长蛇一般猛然窜出将符纸在发动前吞没了进去。而伴随着这条火蛇的还有无数旋转着的符纸,看情形竟是打算将呼延尊者一口吞掉。
“吽!”呼延尊者抬手捏了一个剑指,口中轻喝声起,顿时感觉胸口一阵翻涌,不禁皱了皱眉头。
虽然短时间内并没有问题,但经过了近两个月的时间,如今又是跟一个与自己不相上下的道士相战,远离了帝都灵脉的呼延尊者终于觉察出了自己的异样。如同佝偻老者所言,自己的能力虽然足够,但身体却无法承受,没有了灵脉精纯的气息滋养,他已经日益虚弱,长时间的战斗已经让他的身体无法承受了。
随着这一声轻喝,火蛇口中突然闪出三道紫光,三只蜘蛛一样、身披咒文的式神撑破火焰突然现身,如同长矛般的蛛螯毫不犹豫的从不同方向刺向了佝偻老者。
“假装发动摩利支天咒而实际上是召唤了式神吗?”佝偻老者手指内屈掌心向外在身前一横一纵的划动,丝毫没有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打乱自己前进的轨迹,“滚!”
一字吐出,一道横五纵四的红色网格突然从他身前飞袭而出,那三只式神的螯足刚刚擦到他的衣襟便被那网格横穿而过,嘭的一声化作了三张被撕裂的符纸从他身边飘散了出去。
呼延尊者倒没有什么意外,这一击算得上是偷袭,一般人或许会中招,但对于对方这种明显也能使用甲级言灵轻松对敌的人而言,无非就是多说了一个字的消耗罢了。不过他本来的目的也不是为了能阻止对方,他的目的是遮掩对方的视线。
式神现身的瞬间,呼延尊者突然改变了自己的方向,不退反进的朝着佝偻老者冲去,手中折扇一开一合,太极印陡然在他身周升腾而起,看样子竟是打算要用冲撞来给对方造成打击。
佝偻老者刚从火幕中冲出,迎面便见一团金光朝自己飞袭而来,慌忙抬起拐杖往前一探,四周千万符纸顺着拐杖的去势陡然旋转,眨眼间便与呼延尊者撞击在一起,森林之中顿时爆发出一阵嗡鸣。
夜风袭过,四周尽是莎莎作响,微弱的火光被斑驳的月光所取代,不知不觉中两人竟已经远远的离开了宏川教堂四周的密林,当下竟是已经跑进深山了。而此时这四周早已不再是什么树丛,森森冉冉的竟全都是竹子。
猛地一拍胸口吐出一口淤滞的污血,呼延尊者目光凌厉的看着被自己撞飞出去的佝偻老者,旋即丢开手中已然破败的折扇,从袖口中又掏出了一把来:“果然……”
“你确实是个天才,竟然通过这种方式来试探老夫的身份。”佝偻老者一边说着一边起身,面上虽然轻松但口中却已然喷出一股乌黑的血,原来方才这一撞,竟是把他撞飞在了四面的竹林中,锋利的竹劈如同利剑般顿时将他的身体刺出了七八个血洞,但里面流出的,却尽都是乌黑恶臭的污血。
“历代师尊师祖皆没有人对我提起过还有着你这么一位道友的存在,那时候我就怀疑你的身份了……”擦了擦头上的汗,呼延尊者的身后忽然升腾起漫天符纸,太极印也在这时悄然升起围着他缓缓旋转,“现在我也不必留情了,今夜就修祓你!”
“咯咯咯,大言不惭。”佝偻老者丝毫不在意身上的伤,一入往前一般喋喋怪笑着,“修祓老夫?放心吧,你死后我也不会胡作非为的,这片土地毕竟是我的根本。”
呼延尊者微微一笑并未说话,只是折扇一挥,那千万符纸便如同巨浪一般朝着佝偻老者碾压了过去。经过方才的试探,呼延尊者已经确认,这佝偻老者绝非什么人类,而是由于帝都千百年来灵脉凝聚,又有历代尊者一心守护的执念堆叠,阴差阳错之下才诞生了这么一个强大的生命。
呼延尊者自然明白,眼前的这个对手绝对是一心为了守护脚下这片土地不被侵犯的,但即便如此,他的做法、他的存在,他的一切都是错误的。然而想要对付这么一个执念积累而成的对手,呼延尊者也是感觉压力倍大。
佝偻老者拐杖往地上一点,地面就像掀起一道涟漪一般,只是这涟漪愈发高大,几息间竟变得如同一座土墙一般,轰鸣着撞在了呼延尊者的符纸巨浪之上,当即两者便烟消云散,变成无数碎屑洒落下来。
“赞拏!摩诃路萨那!欠!佉呬佉呬!萨缚卫津南!吽!怛罗吒!撼!”呼延尊者丝毫不敢懈怠,折扇早就被他打开利于身前,而此刻他则是双手结印熟练的诵读出咒文,身周星星点点的火光陡然间化作漫天火海,又顷刻间凝聚成一幕火墙,呼啸着朝佝偻老者推了过去。
“火界大咒……但不够。”佝偻老者轻轻一笑丢出三张沾血的符纸,遥遥的捏起剑指,“既然你用不动明王咒,那我也用它来回敬你吧。南无三曼多伐折罗赧悍!”
咒文诵出,三张符纸瞬间化作无形的屏障,竟是稳稳的将火墙挡在了外面。
“慈救咒?”延尊者微微一惊,他甚至没有考虑过原来这些咒术是可以这样来运用的。不得不说眼前的佝偻老人虽然只是执念的聚集,但同时也是历代师尊师祖智慧的聚集,咒术应用上到底是比自己要胜上一筹的。
“吽,摩利支萨巴咔。”
就在呼延尊者正思考着下一步该如何的时候,一道熟悉的咒文传进了他的耳中,只见几道符纸划着黑芒爆射而来,只一瞬自己的折扇便在一声轰鸣中破败碎裂,而他自己也被爆炸的余威掀起,狠狠的砸进了身后的竹林中。
已经不能再浪费时间了,自己的气力已经不够了。对手可以从任何地脉中摄取需要的气,而自己却不行,这就要求接下来必须速战速决。但是怎样才能速战速决?面对攻防皆胜过自己的对手,似乎没有速战速决的可能……这里已经远离宏川教堂了,四周的树都变成了竹子了,看样子等待支援也是不现实的……
等等,竹子?
摸了摸手边苍翠的青竹,呼延尊者忽然想到了一个或许可以战胜对手的方法。
“这样就将军了。”佝偻老者远远的看着竹林中的呼延尊者,抬手结印又一次甩出三道符纸,“赞拏!摩诃路萨那!欠!佉呬佉呬!萨缚卫津南!吽!怛罗吒!撼!!”
然而这一次呼延尊者并没有选择再使用符纸去与之抗衡。迅速的起身蹲在了地上,他双手交叉着向前一划,紧盯着那道席卷向自己的火光大喝道:“散!”
甲级言灵,对于呼延尊者而言也只不过是一个字的消耗。
言灵诵出四面狂风忽起,摇曳的竹林发出窸窸窣窣的诡异声响,原本就斑驳的月光在这一刻显得阴森至极。
火光被飓风吹散,佝偻老者微微皱了下眉。在他的记忆里,呼延尊者是不会轻易动用言灵的,除非是他正打算使用其他的什么大的咒术,为了节约体力方才会如此。火光散去,佝偻老者却看到呼延尊者正闲散的蹲在地上,双手交叠结着一道道颇为晦涩的印记。
“这道印记……”这一刻,佝偻老者终于觉察到一丝危机感,印记的晦涩与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它所象征的年代,而且很显然这印结的年代比他自己更为古老,他那只充满着疑虑与不安的眼睛证明了他对这印结毫无印象。
但是呼延尊者却没有因此而停手,印结急速改变着,他终于开口:“如此竹漆黑,又如此竹枯萎……”
四周风起,方才被火焰炙烤而干枯焦黑的竹叶片片落下,如同夜幕中不祥的黑羽一般悄然降临。
“既如此盐干涸,又此此石沉底……”
盐自然不会是食盐,但被火焰炙烤过的大地土壤中的盐分由于水的蒸发早已结晶,虽然稀少几乎不可见,但作为一个咒术而言必要的要素已经足够了。
佝偻老者不禁向后退了一步。令人最为恐惧的事情并不是死亡,而是未知。这种他从未听闻过的咒术无疑让他有些惧怕了。
猛地双掌合十,呼延尊者双目紧盯佝偻老者,四下里突然狂风大作,茂密的翠竹在这一刻竟被风吹袭的渐渐靠拢,远远看去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竹笼一般。
胸中的翻涌再也无法抑制,呼延尊者蓦的吐出一口鲜血。但也就是此时,竹笼之中每一根翠竹皆都散发出了五彩光华,绚烂的彩光立刻将四周吞没。
“八目竹笼镇压咒,急急如律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