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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2)

第十章 (2)

“做我们认为有益的事情,就是我们行动的原因。”巴扎罗夫说道。“目前,最有益的事情是否定——我们便否定。”

“否定一切吗?”

“一切。”

“怎么?不仅否定艺术、诗歌……甚至还……说得太可怕了……”

“一切。”巴扎罗夫异常平静地重复道。

巴维尔?彼得罗维奇两眼盯视着他。这一点是他始料不及的,阿尔卡沙则兴奋得满脸通红。

“可是,对不起,”尼古拉?彼得罗维奇开口说道,“你们否定一切,或者说得更准确些,你们破坏一切……然而终究是要建设啊。”

“这已经不是我们的事情……首先应该把地方清理干净。”

“当前人民的状况要求这样,”阿尔卡沙庄严地补充道,“我们应该完成这些要求,我们无权陶醉于个人利己主义的享乐。”

巴扎罗夫显然不喜欢最后一句话;它让人感到种哲学味,也就是说浪漫主义的气味,因为巴扎罗夫将哲学也称之为浪漫主义;但是,他不认为有必要驳斥他年轻的学生。

“不,不对!”巴维尔?彼得罗维奇突然冲动地喊了起来,“我不想相信你们,先生们,会熟知俄国人民,以至于你们可以成为他们的要求和追求的代言人!不,俄国人民并非你们想象的那样。他们虔诚地尊重传统,他们—是宗法制的,他们的生活中不能没有信仰……”

“我不打算反驳您,”巴扎罗夫打断了他的话,“我甚至准备同意您的看法,您是对的。”

“可是,既然我是对的……”

“这仍然什么也证明不了。”

“就是说什么也证明不了。”阿尔卡沙充满信心地重复道,就像一名经验丰富的象棋手预见到了对手显而易见的一步险棋,因此丝毫也不窘迫一样。

“怎么什么也证明不了?”大惊失色的巴维尔?彼得罗维奇低声含糊地说道。“大概,你们要反对自己的人民?”

“那又有什么关系吗?”巴扎罗夫大声说道。“人民认为打雷是因为先知伊利亚在空中驾车驰骋。怎么?我应该同意他们的说法吗?况且,他们是俄国人,我难道不是俄国人吗?”

“不,您讲完这些话后您不再是位俄国人!我不能承认您是一位俄国人。”

“我的祖父耕地,”巴扎罗夫自豪而又骄傲地答道,“问问你们这里任何一个农夫,他认为我们之中的哪一个——是您还是我——更配做他的同胞。您甚至不知道怎样和他们交谈。”

“您知道怎样和他们交谈,同时却又蔑视他们。”

“那有什么,如果他们应该让人蔑视!您指责我的观点,可是谁告诉您说,它只是我偶然的看法,它并非源自您如此捍卫的人民精神本身呢?”

“当然啦!太需要虚无主义者了!”

“需要还是不需要——不是由我们来决定的。即使是您也认为自己并非无用之辈吧。”

“先生们,先生们,请不要涉及个人!”尼古拉?彼得罗维奇大声说着站了起来。

巴维尔?彼得罗维奇微微一笑,把手按在弟弟的肩膀上,使他重新坐下了。

“别担心,”他低声说道。“虽然这位先生……医生先生恶狠狠地嘲笑人格尊严的感情,然而正是由于这种感情我不会忘乎所以的。对不起,”他继续说着,重又转向巴扎罗夫,“或许,您以为您的学说是新东西?您白费心思了。你们鼓吹的唯物主义已经多次盛行,并且永远不堪一击……”

“又是一个外国词!”巴扎罗夫打断了他的话。他气愤起来,脸成了粗糙的古铜色。“第一,我们什么也不鼓吹;这不符合我们的习惯……”

“你们做些什么呢?”

“这就是我们做的事。首先,不久前我们指出官吏们大肆受贿,我们这里缺乏道路,缺乏贸易,缺乏公正的法庭……”

“噢,是的,是的,你们是揭露者,似乎是这样的称呼。你们的许多揭露我也赞同,然而……”

“后来我们才悟出空谈,只是不费吹灰之力地一味空谈国家弊端,这只能导致低级趣味和学理主义;我们看到即使是那些有头脑的人,所谓的先进人士和揭露者也同样毫无用处,我们是在胡言乱语,坐而论道,什么艺术、无意识创作、代役制、职业律师,以及天晓得的什么东西,然而此时问题却取决于必不可少的面包,此时极端愚昧的迷信却使我们感到窒息,此时国家的有限公司却无一例外地由于缺乏诚实的人而纷纷倒闭,此时政府张罗的那种自由却未必对我们有什么益处,因为我们的农夫仅仅为了在酒馆里喝得烂醉如泥便情愿出卖自己。”

“是这样,”巴维尔?彼得罗维奇打断了他的话,“是这样,你们相信了这一切,便就决心绝对不去认真地做任何事了。”

“决心绝对不去认真地做任何事了。”巴扎罗夫阴沉地重复道。

他突然间对自己非常恼恨,他何必在这位老爷面前侃侃而谈呢。

“仅仅是辱骂吗?”

“辱骂。”

“这就叫虚无主义吗?”

“这就叫虚无主义。”巴扎罗夫重复道,这次他说得特别粗鲁。

巴维尔?彼得罗维奇微微眯缝起眼睛。

“原来如此!”他异常平静地说道。“虚无主义应该帮助解脱一切痛苦,而您,您就是我们的救世主和英雄。可是,为什么您要辱骂别人,即使是那些揭露者呢?难道您不是和大家一样在空谈吗?”

“与其它过失相比,这点儿过失也并不为过。”巴扎罗夫咬牙切齿地说道。

“那是为什么呢?难道你们在行动吗?是在打算行动吗?”

巴扎罗夫什么也没有回答。巴维尔?彼得罗维奇气愤得哆嗦起来,可是他立刻控制住了自己。

“哼!……行动,破坏……”他继续说道,“但是,甚至都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又怎样来破坏呢?”

“我们破坏,因为我们有力量。”阿尔卡沙说道。

巴维尔?彼得罗维奇看了看他的侄子,冷冷一笑。

“是的,力量—从来就是不管青红皂白的。”阿尔卡沙挺直了身子说道。

“可怜的人啊!”巴维尔?彼得罗维奇喊了起来;他再也克制不住自己了,“你想没想过,你的这种下流说教是在支持俄罗斯的什么东西!不,这连天使也会忍受不了的!力量!野蛮的加尔梅克人和蒙古人都有力量—可是,我们为什么需要它呢?我们珍视文明,是的,是的,亲爱的先生;我们珍视文明果实。不要对我说,这些果实不值一提,最蹩脚的画家、un barbouilleur(法语:画家。——译者注。),一晚上只挣五戈比的钢琴家,他们也要比你们有益得多,因为他们代表着文明,而不是野蛮的蒙古力量!你们自以为自己是先进人士,可你们只配坐在加尔梅克人的帐篷里!力量!别忘了,有力量的先生们,你们终究只有四个半人,而对方——却是亿万之众,他们不允许你们用双脚践踏他们神圣的信仰,他们一定会把你们打得粉身碎骨!”

“果真被打得粉身碎骨,那是该当如此,”巴扎罗夫说道,“只是结果如何,还两说着呢。我们并不像您认为的那么少。”

“怎么?你们当真要制服,制服全体人民吗?”

“您知道,微不足道的一只蜡烛曾点燃了莫斯科的一场大火。”巴扎罗夫答道。

“这样,是这样。先是像撒旦一样傲慢,然后是挖苦。瞧,这就是让年轻人着迷的东西,这就是让那些乳臭未干的毛孩子俯首贴耳的东西!瞧瞧,他们中的一个正和您并排而坐,他可是差一点儿就要对您顶礼膜拜了,欣赏欣赏吧。(阿尔卡沙皱着眉扭过头去。)而且,这种传染病已经广泛传播。有人对我说,在罗马,我国艺术家从来不去梵蒂冈。他们认为拉斐尔差不多是个傻瓜,他们说,因为他是权威;而他们自己却一无所能,一事无成简直到了下流的地步,自己的想象力超不出那幅《喷泉旁的姑娘》,你又能怎么样呢!并且那个姑娘画得糟透了。您认为他们都是好样的,不是吗?”

“我认为,”巴扎罗夫反驳道,“拉斐尔毫无价值,他们也并不比他好。”

“妙!太妙了!听着,阿尔卡沙……现在的年轻人就该这样讲话!再想一想,他们怎么会不追随你们啊!以前,年轻人必须学习;他们不想成为不学无术之辈,因此,他们便不得不付出劳动。可是现在,他们只要说:世上一切都是胡说八道!——便万事大吉了。年轻人高兴了。确实,从前他们只不过娇生惯养,现在,他们却突然都成了虚无主义者。”

“瞧,让人夸耀的自我荣誉感背叛了您。”正当阿尔卡沙满脸通红,两眼射出炯炯光芒的时候,巴扎罗夫却冷淡地说,“我们的争论离题太远了……我想,最好停止吧。我会同意您的看法的,”他站起来,又说了一句,“如果您能在我们现在的生活中,家庭生活或者社会生活中,给我举出哪怕一种,还没有遭到彻底的、毫不留情的否定的习俗规范的话。”

“我能给您举出成千上万个这样的规范,”巴维尔?彼得罗维奇喊道,“成千上万个!就拿村社来说吧。”

一丝冷笑掠过巴扎罗夫的唇边。

“好吧,关于村社,”他说,“您最好去和您弟弟谈谈。现在,他大概切身体会到村社、连环保、戒酒运动,以及诸如此类的货色是些什么东西了。”

“家庭,终究是家庭,因为它属于我国的农民们!”巴维尔?彼得罗维奇叫了起来。

“这个问题,我认为,对您本人来说,最好不要去追究细节。也许,您没听说过有和儿媳妇通奸的老公吧?听我说,巴维尔?彼得罗维奇,您随便拿出两、三天时间,您未必就能立刻弄清楚些什么。您应当把我们的各个阶层都好好分析分析,仔细琢磨一下每个人,现在,我和阿尔卡沙要……”

“要去嘲弄一切。”巴维尔?彼得罗维奇接口说道。

“不,去解剖青蛙。走吧,阿尔卡沙;再见,先生们!”

两个朋友走了。兄弟俩面对面地站着,起先只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瞧,”巴维尔?彼得罗维奇终于开口说道,“现在的年轻人就是这个样子!这就是他们——我们的继承人啊!”

“继承人,”尼古拉?彼得罗维奇忧郁地叹息着重复道。整个争论中他似乎都坐在角落里,只是悄悄地、痛苦地看着阿尔卡沙。“你知道我想起什么来了,哥哥?有一次,我和去世的妈妈吵了起来。她大声喊叫,不想听我说……最后,我对她说,我说:您不会理解我的;我们,我说:属于两代人。她特别委屈,而我却想:有什么办法呢?药丸虽苦——她也得吃下去。现在轮到我们了,我们的继承人可以对我们说:您,他们说:跟我们不是一代人,吞下这丸药吧。”

“你太善良,太谦虚了,”巴维尔?彼得罗维奇反驳道,“正相反,我相信我和你要比这些小先生们正确得多,虽然我们表述的话语可能有些陈旧,老了(此处原文为法语:vieilli——译者注 。),也没有那种肆无忌惮的自信……当今的年轻人何等妄自尊大!你问他:您想要什么酒,红葡萄酒还是白葡萄酒?‘我习惯于喝红葡萄酒!’他声音低沉,一脸严肃地答道,似乎这会儿全世界都在看着他……”

“你们还要些茶吗?”费涅契卡探头问道;当客厅里还在争辩时,她没敢进来。

“不,你叫人把茶饮拿走吧,”尼古拉?彼得罗维奇一边回答,一边起身迎上前去。巴维尔?彼得罗维奇结结巴巴地对他说了一声:晚安(此处原文为法语bonsoir。),便去他的办公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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