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全呢?你过来,和阿金一起把这两担货送回去,告诉大哥,我已经处理了,别太责怪他。”孝贵说道。
阿金听到有人在说自己的名字,就很缓慢地转过有看去,他记得是二东家的声音,没想到他还能记得自己的名字,这让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高兴,一瞬间又变成了加倍的害怕。
在回去的路上,阿金越走越慢,心里越来越害怕,时刻都有立刻逃跑的想法,越来越强烈,叫他浑身战栗。
水全看见阿金害怕得发抖就安慰了他一句“二东家是极明事理的人,读过很多书,对老实本分的人一向宽容。你放心,他说没事了,肯定会没事的,就算要赔,最多也就是叫你赔一两个月的工钱,不会叫你赔这两担货的钱,你根本赔不起,老实说,你三年不吃不喝都赔不了,没事的,我会跟大当家说二当家说过的话。”
一路上,那些农夫看着他,老是跑过来问发生了什么事?“其实真是一目了然。”阿金是这样想的,那些人的明知故问,驻足观望都叫他受不了,他们的目光跟议论声都能让他缩成一团,越来越小。
孝公从屋里出来,见到站在太阳底下的阿金,他还挑着两担沁了水,沾着泥的烟丝,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烟管的工人一连叫了他七八遍,让他先把烟丝放下来,可他根本听不见。后来见到了叼着烟斗的孝公出来了,正看着他,心里才明白了一点,小心地放下烟丝,双手拿着扁担,一连吓傻了的表情。
“你就是阿金了?”孝公说,他站在屋檐下,把烟斗拿在手里转着,过了一会儿他说道,“你跟我过来。”
阿金不敢违拗,双手紧攥着扁担,蹑手蹑脚跟在孝公身后,“屋里凉快多了,家具都刷了漆,反着光,应该可以照出自己的影子。”阿金想到,又走了几步,他摇摇头,要阻止自己胡乱的想入非非,“我这是去哪?是不是马上就完蛋了。好怪,刚才怕得要命,现在倒是没那么怕了,真怪?我是不是马上就要完蛋了?”
后院正在杀猪,两个人按着猪脚,前面一个人把铁钩伸进猪的嘴里,使劲往外一提。猪的脖子就露了出来。孝公停了下来,可能他想到自己以前还没见过人杀猪的整个过程,或者是其他什么,反正他停了下来,拐了两个弯,来到了后院。
“去给我端跟凳子过来。”孝公说道,阿金立马照做了。
“本来我是要带你账房的,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走到这里来。”孝公继续说道,他扬起手,向下挥着,意思是叫阿金蹲下来。
“你很怕吧,我要真叫你赔,你做三年工都赔不了。”孝公问道。
阿金不敢说话,只是点头。
孝公不说话了,阿金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有不敢看着孝公,猪继续惨叫,阿金微微扭过头看过去。
那位年轻的杀猪匠认为自己找对了猪的咽喉,用刀割开了猪脖子上的皮,里面露出了白色的肉,在血还没有沁出来的时候,杀猪匠的刀猛的捅了进去,划了几刀。猪还在继续惨叫,声音更大了。阿金奇怪为什么还没有猪血流出来。
两个按着猪脚的人骂起来,问年轻的杀猪匠到底行不行?
年轻的杀猪匠回骂一声,抹了一把汗水,“这哪是两百斤的猪,都快三百斤了!”他喊了一声,又是一刀捅进猪脖子上的血窟窿里,这下对了,猪的惨叫声变得嘶哑,叫不声了,猪血“哗啦啦”地一大块一大块掉进底下放好的桶里。猪的挣扎突然变得猛烈,一阵接着一阵,一阵大过一阵,杀猪匠放下刀,双手抓住勾在猪嘴里的铁钩拼命往外拉。猪又是一阵挣扎,把按着猪脚的两个人吓到了,猪在最后的时刻似乎变得聪明了,它翻不身,开始左右摇摆。
“这阵势真吓人。”阿金想到,一时忘了自己的事。
那头临死的猪进行了全面的抗争,前后左右地翻滚,很快就从人的手里逃了出来,三个人都闪开,跳到一边。猪从一米多高的石板上掉下,居然又爬了起来,脖子下的血洞淌着血,血线连到地上。
“不用理它了,让他自己摇一会。”年轻的杀猪匠说道。
猪摇晃着,走了两步,倒下去。
“可惜猪血了。”有人说道。
他们把猪抬到石桌上,勺起滚水在猪身上淋,开始刮毛。猪身上的毛刮干净后,一个人又找来了两根木棍,把猪仰面朝上,在猪身体的两侧塞上木棍,猪就稳住了。杀猪匠估量了一下,用刀在猪的肚子上比划,将猪的肚皮破开,出现了白色的脂肪,白色的肉,他又是一刀,把猪的肚皮完全破开,灰色的猪大肠从肚子里涨出来,要掉到地上,另一个人马上把它堵了回去。杀猪匠三两下把猪的肠子理清了,再把猪的内脏扯出来,又是几刀,这下,猪的肚子彻底空了。
再一眨眼的功夫,杀猪匠顺着猪肋骨的间隙,轻而易举地把猪分为两半。
阿金从未见到杀猪的全过程,看得他惊乍连连,完全不知道孝公已经离开了他,现在又回到了他的身边。
“阿太,先给割一份。”孝公说道,这时候阿金才回过神来,转过头看着地面。
孝公要给阿金一份猪肉,阿金不敢想象这是什么意思,不敢接。
“阿金,拿着,算了,算我倒霉,你放好心,我不会让你赔钱,下次再到我这来挑货,不过你要小心点,要是再出这样的差错,我一定饶不了你。”孝公说道。
阿金既不敢相信,也不敢接过猪肉,样子只是傻傻的。
孝公的孩子又哭了,那声音叫人欢喜,从屋里传来。“我的孩子醒了。”孝公笑道。
“听到没有?阿金,拿着猪肉回家,下次再来我家挑货。”孝公语气加上了命令,阿金只能接着。
孝公三步并作两步回到屋里,没理阿金了。阿金在孝公家后院了一连站了好几个小时,后来他走了,刚走出后院,他就控制不住哭出了声,抽搐着。他觉得自己得救了,他还是一个挑夫,他还是一个挑夫,而且他手里还拿着一块逢年过节才吃的猪肉,而且他还不用赔钱,他觉得自己得救了。
存兴,存庄满月那天,阿金也来了,他带着自己的礼物和真心的祝愿。炮竹一连放了一个小时,震得人耳朵发痒,扭头一拍,耳屎都震出来了。
时光荏苒,数年过去了。期间孝贵曾带着人从香港回来过一次,说是那儿的生意不好做,亏了本,孝公打开柜子,分了一半的钱给他。这时候的存兴跟存庄已经是五岁大的孩子了,围着孝贵问他要新奇的玩意。
孝公仍然觉得那一天非常遥远,甚至不可能发生。自己的这份家业最远可以追溯到一百多年前,那时候国章公带着两个儿子来到八捻塘村,凭着自己的勤劳和聪明才智,终于有了一点家业,一代传一代,才有了今天,谁能否认这些财产?谁也不能!
但它终究还是来了,新中国成立,推到地主的运动开始了。
孝公认命了,终于看清了自己的命运。即使紧闭着屋门,也阻挡不了外面人群愤怒的目光,稍微识相的人早就离他远远的,他不想怪任何人,只是认命了。屋里整日昏昏沉沉,能逃的都逃了,他只能在屋里发呆。他看着家里还剩下的那么几个人,心里偶尔会想到为什么自己两个孩子也要跟着自己遭罪?这个想法越发叫他心碎,谁能帮帮他呢?谁能帮帮他的孩子呢?
后来有个人在半夜冒险敲响了孝的家门,一直敲了很久,孝公才带着阿霞一起开了门。
“大东家!”阿金悄悄说了一声,作了了个揖,他害怕极了。
孝公向他身后看去,他后面没有人,心里的恐惧稍减。问道“什么事?大半夜的,你是专门跑来吓我的吗?”
“大东家,怎么会吓你?我是来帮你的,能让我进去说吗?”阿金扭过头,转过身看着身后,的确没人。
“快进来!”孝公说道,赶紧关上门,合上门闩。
“大东家,你听我说,他们要来打你了。”阿金说道,看着孝公身边木木的几个人,一脸的悲戚,“真的!我在白天就听说了,时间还没有定下来,多半会在这两天。上个月我在同蓬乡就看见他们打了两个地主,真是惨呐!大东家,怎么办啊?你们怎么还不逃呢?我在家里可是每天都在希望你们赶快逃走的啊!”
“逃不了的,这里的人早就盯着了我们了。”孝公说道,这个时候他的心情反而平静了下来,“我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人过来帮我一把,你也别叫我大东家了,我早就不是了。”
阿金见到躲在屋门后的存兴跟存庄,他们正在小心地看着阿金,他们已经不敢确实谁是好人了,最近这一年来过得真奇怪!好像谁都可以平白无故地骂上他们两句,在外面走的时候,可能走得慢了,或者其他什么不能明白的原因,他们还会被踢上两脚,那些沾亲带故的人更是如此,更是凶得叫他们做噩梦。
“大东家快试试吧。”阿金哀求道,“大东家,你是没有见过那些人,太凶了,就是一时没有把人弄死,把人丢开了,那人也多半会饿死在自己家里。”
孝公扶住身后两个吓得要坐倒的女人,幸而孝兴在床上昏睡着。不然还说不准他会疯疯癫癫闹什么事。
“不!我们这些大人逃不了,也不能逃。”孝公说道,他吸进一口气,坚定着自己的想法,“他们要捉人,要打人,我们就老老实实让他们捉,让他们打,这样,存兴和存庄可能还有活路。”
“大东家,你可千万不要他们当成好心人,他们是天底下最狠命的人!专把人往死里弄,要是真的弄死了,背地里还会有人说他们干得好!我的天啊,什么时候人命变成这么一回事了?存兴和存庄要是从他们那些人手里过一遍,就算不死,也一定人不人鬼不鬼了,是真的,你要相信我才好。”
孝公这才发现自己和阿金站在前院说了好一阵推心置腹的话,他仔细想想,就连自己很近的亲戚都和自己断绝了关系,他们看着自己只有着明目张胆的恨,阿金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他想不通,不免担心起来,想到了许多虚妄的可能。
“我说,阿金,你为什么要冒着这么大的危险来提醒我?”孝公问道。
“大东家,我是个老实人,我跟你说实话,我像是傻了,一个傻子。我本来是不敢来的,不知道怎么弄的,我还是半夜从床上爬了起来,从同蓬赶到你家。大东家,你还记得那年我第一次到你家挑货吗?我不小心把你的两百斤上好的烟丝掉进了水田里,全毁了,你不但没有责怪我,要我赔钱,还给了我四斤猪肉。那时候我就认为你是天地最好心的人了,一想到你就要被人打了,肯定九死一生,我的脑袋里就有一根针在刺我似的,觉得自己轻飘飘的,感觉不到自己了,我就来了,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了,总之我来了。”
“哦,哦……”孝公呻吟似的说道,“我们进屋里,进屋坐坐。”他伸手想要拉阿金,但是快要碰到他的时候又停了下来,手迟疑地缩了回去。阿金跟其他人比起来变得那么伟岸,斯威庭中,而他!早就有了一个作为卑贱人的觉悟。
阿金看了夜空一眼,这是徒劳的,他还是不知道时间。孝公家里的大钟响了两声,已经凌晨两点了,他有点紧张。
阿金刚坐下就马上站了起来,“大东家,我得赶着点,从这儿回到同蓬要两个多小时,我实在不知道能帮你什么。”
孝公带着家人向阿金跪下了,阿金吓得后退。
“大东家!你们这是干什么?”阿金冲一样走过去,拼命地要把孝公扶起来,脸色惶恐,惊憷。
阿金听着孝公的哭声真难受,比自己哭还要难受十倍!
“我能。”阿金张口说道,接着他就被自己说出的话给吓到了,脑门冒出冷汗,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沉着着在思忖。
孝公叫来了存兴和存庄,让他们给阿金跪下。
“不要!不要!”阿金慌忙把两个孩子抱起来。“大东家,我也不知道存兴和存庄能在我家里藏多久,我家只有两件屋,要是被其他人发现了,我也就搭进去了。”
“随便找户人家把他们送出去就行了,只要让他们活着。”孝公说道“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这事,只是身边没有一个信得过的人帮我。”
阿霞把两个孩子抱回屋里,孝兴的老婆也蹒跚地走开了。
“大东家,行了吗?我们要赶快点,希望存兴和存庄不要哭闹,因为要是有人问我,他们是谁家的孩子,我回答不出来。“
“我想好了。”孝公从屋里出来,提着一个袋子,里面全是金子纸币,“我在三十里外的末村有一些亲戚,已经有好多年没联系了。他们和我一样都是八世祖的子孙,不过后来那面没落了,成了农民,你能不能帮我去问问,要是不行,你就送他们去做工,做什么工都行。”
“大东家,他们这么小的孩子只能做掌牛这样的活路。”阿金说道,一面看着孝公放在桌子上的袋子,里面发出过响亮的声音,就已经猜到了孝公的想法,急忙说道“大东家,不行的!我不能要它们,更不敢带上,眼下他们不但帮不了人,还会害人,大东家,你快收回去吧,我不敢要,这个才是真正会要人命的玩意。”
存兴和存庄知道了,但是这么点大的孩子能知道什么呢?存庄哭着,哭得那么小声,存兴默默坐在床头,看着母亲给自己两兄弟收拾几件衣服,他在忍着,但是又忍耐得了什么呢?眼泪越流越多,打湿了衣服。
两个七岁的孩子对于死亡的理解恐怕也就只会有那么一点,大概是一脚不小心踩死了一条小虫吧,大概会有这么多,不会再多了。也可能是一个人躺着,比着双眼,接着就是再也看不到他了。他们也许觉得可怕,也许不那么认为,想要他们一定地恐惧起来,一直到会噩梦的程度的话,恐怕需要一种接近刑罚的解释,死就是整日地被人打,用刀割!被打得面目全非,被刀割开的伤口流出海一样的血液,再把人丢进黑夜里,杳无人迹的山里,那里黑黢黢的,伸手不见五指,那里树成妖,用妖怪的树枝缠住你,那里狼成精,张开巨大的嘴,咬住你的脑袋,那里鬼成群,抓住你,扯下你手脚……
“别怕。”阿霞说道,他们的母亲是这样说的,“人只要不死,就不会遇上我跟你说的那些东西,阿金叔叔会带着你们去活,好好听他的话,你们永远也不会死,我和你的爸爸也不会死,你现在看见的所有人都不会死。”
即便如此,两个孩子还是不愿离开,他们宁愿跟着父母亲一起死。
“快走!”阿霞喊道,一面抚摸着自己孩子的可怜的小脸蛋,不愿撤手,永远都不会愿意撤手。
“别怕。”孝公对自己的孩子说道,他亲眼看着阿金带着自己的孩子了,永远也见不着了!他心里在假装高高兴兴的,说着什么“得救了”的鬼话,真是吓死人,让他想一头撞死在墙边。
阿金背着存兴,抱着存庄,快步行走。刚才被乌云盖住的月亮露出头,散出迷离的光华,它又大又圆,轻轻地飘在头顶上方一点的地方,让人以为伸手就能碰到了,像梦一样迷幻,可怜的孩子就伸出手,只是摸不到,看见月亮印了自己的手掌印。
阿金想要安慰两个孩子,他说道“快到家了。”但这样的话不但安慰不了人,只叫两个孩子更加害怕。
“更远了,更远了!可我们怎么回家呢?我们能不能求他送我们回去,我们就呆在家里,哪也不想去。”两个孩子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他们双眼都看到对方想要说的话,他们手拉着手。
他们紧张地看着阿金脚下走过的每一步路,暗想要记住,暗想只要记住了,就一定会找到回家的路,即使绝望了,他们依然还是固执得认为自己可以记住回家的路,每条路都是一样的,每条路都可以回家吗?
月亮在哪儿,月亮落到了身后,家在哪儿?家就在月亮的下面,就在那儿!孩子的想法往往天真的让人发笑,他们都知道自己成功了,知道自己的家在哪儿了!他们的家就在月亮的下方,路呢?朝着月亮走就行了,总能回家的。
阿金回到家,屋里燃着烛光,狗先叫了起来。
“不要叫!”阿金轻声斥道,狗认出了声音,摇着尾巴回到自己的窝,继续睡大觉。
开门的是阿金刚过门的老婆,她看见阿金抱着两个不认识的孩子回来了,心里一惊,把一早就准备好骂人的话吞回了肚里。“他们是谁的孩子?”
“嘘!”阿金说道,钻进屋内,松了口气,把孩子放下来。存兴和村庄就低着头,睁大眼睛,一动也不敢动。
“阿德,你听我说,别吵。”阿金说道,向站在门口的妻子走去,她正架着双手,盯着阿金,神情严厉。
“这是一件大事,阿德,我已经做了,回不了头了,阿德。”阿金突然吹灭了蜡烛,来到两个孩子身边,问他们要不要睡觉。
他们不敢说话,阿金便帮他们脱下鞋子,抱到床上,盖上被子。
屋外的月亮已经落下,太阳还在山底下没有升起来,天地间变得一片黑暗,阿德不得不伸出双手摸着像阿金靠去。
“我跟你说,阿德,他们是八捻塘村的地主,黄孝公的儿子,我会尽快把他们送出去,你要帮帮我。”阿金说道,抓起阿德的双手,不知道怎么的,手就发起抖了。
你怎么这么大胆?阿金,你想挨批斗?你想害我们吗?你疯了吗?”阿德把手一甩,站起来,留下缩成一团的阿金。
过了一会儿,阿德也坐到了地上,不停地轻声骂着阿金,不时打他几下,说他不识时务,她正慌的六神无主。天已经开始变亮了,屋里渐渐能看见了,鸡鸣了一声,阿德被吓了一跳,她赶紧站起来,把窗户关了。
“起来。”阿德轻声斥道,“你想就这么过一天吗?”
阿金揉揉双眼,站起来,“我这就去末村看看,阿德你在家里要注意点,别出事了。”
“你才要小心,把嘴巴闭紧点,别一下子把事情全说出来了,先探探口风,别着急,一点一点地说,别人要是脸上露出半分不妙的意思,你就收住嘴,先回家再说。”
阿金准备走了,一个男人经过一夜的奔波劳累和担惊受怕,已经显现出虚弱的神情。阿德又嘱咐他几句,叫他在路上吃点东西,吃饱点,别又是一路走个不停,累了就休息一会儿再走。
同蓬是个乡,阿金的老家其实是在湛江市。那年阿德的父亲到他家做客,说起了自己是个挑夫,还是挑夫头头,手下也有着十多个挑夫在一起做事。恰好阿金也是个挑夫,便聊了起来,顺便也说起了生活,工钱的事,阿德发现湛江虽然是个市,但是活路都是抢着干的,十天之中倒会有两天会在家闲着,两人越聊越投兴。阿德见阿金是个务实,也有能力,外带沾着亲戚关系,就邀请他去自己那里做事,阿金答应得很爽快,家里的父母也没意见,后来阿金又娶了阿德的女儿,两家更是亲了。
刚从家里出门,走了十多分钟,阿金就感到累了,往日里自己挑着两百来斤的东西,从早走到晚,也不见得会累这样啊?他是个挑夫,而且现在身上还没有货物,怎么就会累了呢?他摸摸肚子,虽然焉瘪瘪的,但是一点儿也没有饿的意思,肚子里发出不明确的信息,分明是空的,却又不需要食物来填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