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在猎城城门口的事在城内不胫而走,茶馆,小巷,妓院里面,议论纷纷,不乏一些传谣者在僻静的角落放生宣扬着他们的理论。只是半天的时间,这骇人听闻的恐怖事件弄的城内人心惶惶,不见以往的繁华和平稳,秩序渐渐失控。
猎城内没有正儿八经的官府,没有代表下等人的集团,只有富人和贵族组成的商会和代表霸权和富有的霸决门。猎城从未发生过类似的事情,人们自己打理生活。
但现在的情况显然不是他们能处理的,他们只能向霸决门求助。失去亲人的来索凶手的命,忧心忡忡的来要回一个安全的生活,富商大贾等上层人来寻求保护。眼下,看似各种责任都落到了霸决门的头上。
霸决门正厅内,一个留着长胡子,满脸皱纹的老头站在正厅中央。他一手背后,一手缕着胡子,两眼望着门外,若有所思。突然,一个人快步走进正厅,打破了宁静。
“莫庄,你回来了。”老头道,莫庄躬身作揖:“是,门主。”
“事情办的怎么样?”
莫庄点头:“暂时稳住那些富商了,但不知道能瞒多久。”老头松了口气,道:“先稳住他们,明天大会上我会让龙阳陈述具体的情况。总之,现在就是要转移他们的注意力,尽快抓住那个凶手。”莫庄眼中闪过一丝不安:“门主,能够杀死这么多灵者的人,恐怕不会那么容易捉拿。”
老头眉头一皱:“我又岂会不知道?如果是一个集团的话,咱们可惹不起,没必要为那些贵族做到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地步。”
莫庄恭敬道:“门主英明,那该怎么办?不给那些吃软饭的一个交代,事情也很麻烦的。”老头抿嘴一笑:“咱们可以找替罪羊。”
“替罪羊?”
“你可记得,前些日子那对父子?”老头神秘一笑,莫庄脱口回答:“记得,那个男人有印记,而且懂得使用。”老头眼睛一转:“这事在就发生在咱们霸决门门口,那几天城里沸沸扬扬都在讨论着,还有那个出现在早市,打伤龙强的神秘强者。他们三个后来就销声匿迹了,正好赶上咱们摊上这个大麻烦,大可以将责任推在他们的头上。”
莫庄听了,道:“但是这未免有些牵强了.”
老头微微一笑:“他们再有能耐,也不可能是杀了这么多灵者的凶手吧?这件事门派内保密,到时候随便买通几个人,作秀宣扬一下,等咱们抓住他们后,那些死者的亲属恨不得将他们碎尸万段。”
莫庄连连点头,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只是如此,恐怕不能安抚那些下等人。”
“下等人终究是下等人,掀不起什么风浪,不用在乎,咱们只要伺候好贵族就行。”
莫庄称是,知道日后一段时间有自己忙的了,忍不住叹了口气:“要是王霸强活着就好了。”老头眼里也闪过一丝悲哀:“说得也是啊,到现在还找不到那老家伙的尸体。”
两人哀叹了一声,他们心中是一个想法,要是王霸强活着,那么直接把他交给贵族就可以了,好歹能短暂平息一下他们的情绪。
“阿嚏!”
丛林中,王霸强一个喷嚏吓飞了将要到手的花尾鸡,气的他直跺脚。心里琢磨着,是谁他妈骂我?老子我到手的午餐没有了。
他认命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他是个灵力强者,这一点毋庸置疑,但论捕猎,他是典型的门外汉,他的速度能轻而易举追上野兔,但他现在连野兔洞都找不到。
王霸强回头望了一眼猎城的方向,平日这时,他应该在自己的房间里吃着鸡腿,搂着美女,喝着小酒,但是现在呢?
“可恨!”王霸强一拳击在树干上,树叶如雨点般飘落。他现在回去,只有承担那些弟子死亡的责任,他有百分之百的把握,门主会把他交出去。
眼下,他只有逃命,逃离以前的安乐窝——霸决门,到另一个城市去。他自信,凭着他初觞的实力要再过上逍遥的日子很容易。想着想着,王霸强不再那么气愤,他拍拍身上的尘土继续赶路,只要穿过这片森林,就能看见另一个城市,这其中的路程至少有五天。
正当王霸强忍受着腹中空空如也,咕咕响个不停时,他问道了一股肉香飘来,立刻唤醒了他的大脑。王霸强顺着香味向林中走去,他奇怪为什么在这种地方还有人烤肉,于是不禁联想到昨夜那一股股强大的气息。他害怕惊动强者,只好小心翼翼摸索过去,一探究竟。
拨开枝叶,王霸强终于看到了肉香的源头,那是两只野兔,在火焰的烘烤下,兔子肉散发的香味越发浓厚。王霸强吞咽着口水,强忍着爆炸的食欲,将目光投向那个烤兔肉的拥有人。
那是个中年人,身上穿着破破烂烂的猎户专用服装,他一边转着兔肉以防烤焦,一边撒着盐巴,动作娴熟,看起来似是在野外烤肉多次了。王霸强仔仔细细将那人打量一番,除了嘴上的笑容看起来让人感到不舒服外,怎么看都像一个猎户。王霸强管不了三七二十一,冲了出来。
“喂!”
男人吓了一跳,将盐撒了一地:“啊,啊?”王霸强看他的反应更加放心了:“兔子肉给老子我!饶你不死。”男人一愣,吞吞吐吐不敢说话,也没有将兔子肉直接给他,而是迟疑着。
“听到没有?!”王霸强就要强抢,那个男人突然问道:“你,是猎城霸决门的人吗?”王霸强一愣,怒火中烧:“你竟然不认识老子?老子是霸决门王霸强!”
王霸强心中郁闷,他现在是霸决门的叛徒了,但眼下他不想杀人,只好再借用霸决门的名声吓唬眼前这个男人,让事情容易点。
“哦,哦,我知道了。”男人将兔肉递给王霸强。他哼了一声,还以为要再花点功夫,没想到这个人这么识时务,他伸手去接兔肉。
到手的兔肉香味扑鼻,王霸强又看了一眼那个男人,后者脸上挂着笑容,一点也不像食物被抢走了,好像把兔肉给王霸强才是他的快乐。王霸强感到奇怪,但饥肠辘辘的他没时间顾及其它了,张口就要去咬兔肉。
但是兔肉的香味,没有在嘴中回荡,反而浓浓的血腥味道在嘴里泛滥,进入胸腔,腹中,气管。王霸强低头看了一眼,兔肉上全是鲜血,一把剑从他的肚子中生了出来,血液如泉水般喷涌。
这是,我的血?
王霸强又抬头看向那个男人,男人此时站在他的面前,笑吟吟地打量着他:“嗯,不错不错,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还能遇见初觞。”王霸强只感到全身没有了力气,饥饿感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腹中的彻骨的冰凉,慢慢扩散,逼近心脏。
王霸强缓缓回头,那张脸,可能是他一辈子见过的最可怕的东西。
皮包骨头的头颅,两个眼睛处没有眼珠,只有凹陷的黑洞,嘴巴没有嘴唇,暴露在外面的黑黄交加的牙齿格外狰狞,鼻孔就是两个大窟窿,散发着恶臭。那魔鬼的脸与王霸强对视着,它还张嘴发出狰狞的笑声。
王霸强双脚无力支持,那把剑“帮”他,将他提到半空中。王霸强用尽最后的力气道:“救,救命.”
生者的气息随着无力话音落下而消失。
“嗯,可以将就着做一个傀儡,就是得花点时间。”牧昉点点头,示意傀儡将王霸强的尸体放下,自己则坐回原地,继续烤那兔肉,即便上面已经满是鲜血,但可能鲜血对牧昉来说,更像是调味品。
“烤兔肉,吃兔肉,送上门来的傀儡啊。”牧昉哼着小调,享受着自己的日子:“吃完兔肉做傀儡,然后呢?然后呢?陪我那久违的师兄哟,师兄哟,”他嘴上咧开一个诡异的弧度:“玩游戏。”
“哈哈哈,还有我师兄那个儿子,”牧昉如同疯了一般,手舞足蹈:“他的那个起死回生的儿子?一个妖怪.?怎么可能呢?真有意思,是妖怪吗?哈哈哈。”
森林上空盘旋着牧昉的笑声,几只乌鸦配合着他发出召唤厄运的“咒语”,除此之外,寂静无声,也日光都暗淡了几分。
一天在等待中会飞逝而过,日落前夕,流水潺潺,小溪携带着夕阳光芒的碎片,欢快流动。
碎片随着涟漪起伏,将夕阳在一天中最后要传达的暖意,传达给树林,传达给生物,传达给浴血儿,那张痴痴的小脸。从浴血儿眼睛中反射的光芒不再像以前那样耀眼,多了份空洞。
黑发在微风中轻轻飘荡,小脚浸在溪水中,手腕处的铃铛不时发出脆响。这片景很温暖,很惬意,但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浴血儿看透过清澈的溪水,呆呆地看着那一块块鹅卵石,它们曾经也是棱角分明,只不过那些棱角在岁月长河里被磨平了,现在,它们沉在水底,被一天天分解,等某一天回到岸上,又要一天天被风化,最后变得光滑无比,变得坚不可摧。
铃铛紧紧系在浴血儿的手腕上,静静的。浴血儿坐在这里正正一个中午,浴天给他交代一声不要到处乱跑就走了,浴血儿没有说话,只是点头答应。于是,他来到这溪边,本能地来到这里,发呆,等待。
“血儿?”父亲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浴血儿缓缓回头,只见浴天和早晨一样,身上穿着一件大披风,掩住了那空荡荡的袖子。浴天脸上带着笑容,等待儿子回答。浴血儿站起身,还弄干湿漉漉的脚就穿上了鞋子,向浴天走去。
“爹。”浴血儿轻轻道,浴天摸了摸他的脑袋,道:“咱们回家吧,我买了肉,给你做红烧排骨。”浴血儿点点头,没有一丝高兴的感觉,浴天走在前面,他这一转身,浴血儿鼻子本能动了动,道:“爹,你身上,是什么味道?”
浴天一愣,道:“我去买了新鲜的肉,所以身上沾了些腥味嘛。”
浴血儿撇着嘴,道:“但,闻起来不像鸡肉,也不像牛肉。”
浴天笑了笑,耸了耸肩,蹲下身子:“是花尾巴鸡哦,闻起来当然不一样,臭小子,鼻子什么时候这么灵了?”浴血儿笑了笑,没有说话。
“好了,快走吧。花尾巴鸡肉越新鲜越好吃。”浴天说着,就推着儿子的脑袋向前走,在触碰他头发的时候,浴天看到,在浴血儿黑油油的头发的发根处,是淡淡的红色。
他一下回想起昨晚,浴血儿满头红发,如同野兽的样子,心中竟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我儿子.
“爹,快走啊。”
“哦,来了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