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铜山,废弃的矿洞前,搭着一个简陋的小草棚,棚中酣声如雷。
钟毅捡起洞口的火把,重新点燃,钻进矿洞。
半刻钟后,洞中响起轰鸣声,然后就见一条黑影直蹿出来。
刚跑出几十步,巨响如雷,地动山摇,大片尘土从洞口喷涌而出。
“什么,什么,打雷了?”
“啊,不,我的矿洞!我的发财梦!”
“天杀的,我就说那天那小子是乌鸦嘴,果然,被他一说,矿洞真就塌了,我要去杀了他呀!”
吴胖子呼天抢地的叫声,被钟毅甩在了脑后。
“救你一命,看你这一世能到什么程度。”钟毅回头望了一眼,“嗯,可能我是看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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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凄美。
第五世,就是在这样一个凄美的夜里,钟毅看到了叶七妹。
那时的她,真美,美得像月宫中的仙子。
现在,钟毅又见到了她。
同样在夜色中练剑,同样舞姿蹁跹。
但感觉却变了。
叶七妹不是像仙子,她根本就是仙子,不食人间烟火。
那一世钟毅虽然娶了她,却像是抱回了一块寒冰。
“什么人?”叶七妹收剑,身周飘浮的叶片如雨坠落。
“一个过客。”钟毅微笑。
叶七妹不再说话,静等这个过客离开。
“你的剑很锋利,但是无心。”钟毅看着叶七妹如玉雕般精致的脸,缓缓道。
“剑即是剑,要心何用。”叶七妹冷冷道。
“有心,则有容,能造一方世界。”钟毅指着自己的胸膛。
“造世界……那是文圣的境界!”叶七妹身躯微微一动。
叶七妹自小练武,修文道亦有三年,但从没有哪一位老师能告诉她,“圣”是怎么样的。
叶七妹没有问面前这个憨小子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她只知道这句话替她打开了一扇窗。
三年修成文匠,叶七妹是天才。
天才有直觉,直觉到钟毅这句话是真的。
“如何才能有心?”叶七妹第一次正视钟毅的眼睛。
“人皆有心,找到即可。”钟毅虽然微笑,但笑中却有些无奈。
他也不知道如何替叶七妹找到她的心。
前几世,他试过,没辄。
“等我成为文宗、文豪,或许就能找到。”叶七妹自语。
即使在思考时,她的眼神仍然如冰,清冷透明。
“希望你能有那一天。”钟毅发自内心地道。
他不会再娶这个冰美人,但同样希望她实现自己的理想。
这样自己就算明天挂了,也能少一桩遗憾。
呸呸,怎么老想不吉利的事。
“其实你现在练的诗句,并不算特别适合。”钟毅又道。
叶七妹抬头,看着钟毅。
叶七妹并不叫“七妹”,她的名字是叶秋寒。
她的本命字,是一个被无数人羡慕的“剑”字。
有很多前辈为叶七妹选词语,选诗句。
秋与叶,剑与寒,两两组合很常见。
三字组合在同一首诗里,就比较难找,勉强找到,意境也不足。
所以叶七妹选择冲击文宗的诗句,是古楚的一首诗歌:“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
“你有更好的诗句么?”叶七妹无波的眼睛里,闪过了一抹亮色。
只有剑术和文道,才能打动叶秋寒。
也许她的心,就是剑与文组成的,再也容不下其他任何事物。
“有纸么?”钟毅问。
得到否定的回答后,钟毅走向了一块石壁。
“借剑一用。”钟毅伸手接剑。
“人生天地一叶萍,利名役役三秋草。
秋草能为春草新,苍颜难换朱颜好。
篱前**未开花,寂寞清樽冷怀抱。
秋风秋雨愁煞人,寒宵独坐心如捣。
出门拔剑壮槃游,霜华拂处尘氛少。
朝凌五岳暮三洲,人世风波岂能保。
不如归去卧糟丘,老死蓬蒿事幽诗。”
一口气刻完,钟毅抹了把汗水,拾锏而去。
“秋风秋雨愁煞人……”叶七妹轻轻地念着。
片刻后,寒光起。
“第五世就靠陶宗亮这首诗把叶七妹‘骗’到手的,这一世倒好,免费赠送了,哎。”钟毅边走边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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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钟毅起得比较晚,不想跟其他学员同行。
临出门的时候,问了一下门房,并没有第六房的人来找自己。
“我就知道,第六房不会为现在的我,付出什么代价的。”钟毅冷笑,“不过这样也好,如果他们真的出力保我,我还不好意思拒绝他们了!”
扛着金锏,上学去。
“钟毅,我真没看错人。”学堂门口,十七少钟杞负手而立,似乎等钟毅好久了。
钟毅不打算回他,径往门里走。
“如果你答应做我的随从,我马上可以保你,让你免于一死!”钟杞高声道。
“保我?再说吧。”呵呵两声,钟毅继续走。
“果然,犟牛一只啊,如果我说,请你做门客呢?”钟杞忽然道。
门客?
上古时,奴、客并称,都是有钱人的忠犬。
但奴是强制性的,而客有一定的自由。
发展到现在,门客比家奴的地位和待遇已经高出很多。
钟杞身边的几个随从,因为有一定的能力,脱离了奴藉,但还没资格称为门客。
历代的门客,包括后人,都被允许居住在第二圈层,这是一种荣誉。
而最优秀的门客,被称为客卿,钟家堡的三大客卿,在堡中地位已不亚于长老。
钟毅真的没想到,自己这一世会被钟杞看中,而且是在这么早的时候。
答应他?历史又将产生怎样的变化?
最起码,这一世自己的升级之路会平顺很多。
而钟杞有了自己的辅佐,继任家主是绝对不成问题的。
“有时候,我就是这么任性。”钟毅低声自语着。
“你说什么?”钟杞没听清。
“等我成为文士、文匠,会有更强的人来找我。”钟毅回头,对钟杞认真地道。
“如果你现在不答应我,就没有以后了。”钟杞皱眉。
“我不信!”钟毅斩钉截铁说出最后三个字。
“少爷,你何必在这种人身上浪费时间?就算他答应你,也养不熟的。”身旁一名文士不无醋意地说道。
钟杞看着钟毅的背影,许久才缓缓道:“养不熟?我的身边,不仅仅需要奴才,还需要人才!”
钟毅在同学们异样的目光中,听完了第一堂课。
然后,他被门外等着的家族护卫带走了。
“钟毅,这就是嚣张的代价!”身后,响起钟栋嘶声地吼叫,担心钟毅暴走,十八少整堂课都憋着呢。
“竟然派的两名二等护卫,这件事闹这么大啊!”
“难道,钟毅真的会被处死?”
“听说,出了人命!”
学员们以各种不同的心情议论着,久久不能平静。
这可是学堂这么多年来,出的头等大事。
赵莫兰抱着闵若香抽动的削肩,少有地沉默。
似乎将要失去的,不仅仅是一个好朋友……
心里从没有这样痛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