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哭命运的残酷无情,她的母亲,曾是多么好的一个女人,是多么慈爱的一位母亲,可是,为什么好人不能一生平安?为什么好人却不能长寿?
她想不通,她太想不明白。
她更哭自己的无能,哭自己的无能为力。
艾父嘴里含着的烟,抽得越发地凶猛。
莫母从加护病房里轻轻地退出来,出来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同样也是愁苦的。
“她醒了吗?能开口说话了吗?”艾父赶紧灭掉自己手中的烟,腾的一下站起。
他之前进去看妻子的时候,妻子还插着氧气罩,人也还处于极度虚弱之中,他只能站在她的病床边,远远地看那么几眼。
莫母无奈摇了摇头,表示还没有。
“早上我出门的时候,她还在家里好好的,还给我做了早餐,送我出门,根本看不出一点有病发的样子,这一天还没有过完,她怎么说犯病就犯病了,还被送进来急救?”
莫小七这才应道:“我们一直敲门敲不开,然后又听到屋里有一些回应或是挪动的声音,便料想屋里有人,我们又怕家里遭了贼或是有什么别的情况,所以又高声喊了几下还不忘不停地拍打着门,最后才证实是艾姨在屋里,无法出来,并告知我们她是病发了,这不才急急忙忙地打电话叫救护车,还叫开锁匠前来开门!”
“对了,我还给你们家薇儿也打了电话,但是,她一直没接,后来再打,索性就直接关机,再也打不进去。”莫母大胆猜测这事,也许和薇儿有关。
但是,有些话,她哪怕作为好邻居,她是不好讲出口的。
因为,她毕竟不是艾家的人。
“在我们过去之前,我从超市购物回来,然后我看见薇儿和容凯刚好离开大楼,容凯的手里,还拉着一个女式的行李箱,看样子好像是薇儿的,两人也不知道提着行李箱准备出去干什么,我猜想是不是因为这事儿,所以在屋头起了不愉快的争执,然后才会引发心脏病复发的。”莫母也只是敢用‘猜测’这样的字眼,因为毕竟她不是当事人,当时艾家的情况,也许就只有等里面的艾母醒了之后,才能够彻底搞清楚。
“提着行李箱?这丫头是想离家出走吗?这才从医院回来几天呀?就把家里给闹腾得鸡飞狗跳。”艾父也早对这个娇生惯养任性的小女儿颇有微词。
三人一直在医院守着,这期间,艾父也曾试图无数次用自己的手机,尝试着联系自己家的小女儿艾薇,但是始终是关机状态,然而又试图联系容凯,平时一打就能被接起的电话,今天也破天荒地一样关机。
艾父虽然嘴上没有多说什么,但是那张冷脸别提摆得有多臭!
守到直到艾母情况有所好转,已经能拿下氧气罩。
能拿下氧气罩,也就意味着可以进行短暂的探视和交流。
“姐姐,你现在觉得胸口的位置疼得好些了吗?”莫母疼惜地直掉眼泪,同样是女人,对于这位老领居的身体之痛,她也能感同身受。
“好多了……给你们添麻烦了!”艾母每动一下嘴唇,都虚弱,连声音都透着一股嘶哑。
“添什么麻烦?我们两家都是什么关系?这个时候,你给我好好养着身体就是,还给我讲什么感激麻烦之类的话?我不爱听,我也不想听,有这力气啊,姐姐,你还是省省,把自己养好了再说。”莫母的语气,颇有些责备,责备对方明知自己有这样的病,还不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
“艾姨,你可吓死我们啦!您一定要好好保重好自己的身体,有什么事,千万都别埋在自己心里,和自己过不去,婉儿姐姐虽然不在了,但是婉儿姐姐以前待小七也是极好的,视若姐妹一般,所以,如果艾姨你不嫌弃的话,以后你有什么事,你就尽管开口使唤小七便是,小七只当是替已经走了的婉儿姐姐来孝敬艾姨二老!就算是小七还婉儿姐姐以前对小七的好!”
“让小七给你们二老当女儿吧,哪怕是……干女儿也好!”莫小七目光一转,两边都是她的妈妈,莫母此时就守在艾家的病床旁,两个妈,都对她这个女儿很好,她真的不想伤害任何一个妈妈。
所以,这中间她话音一转,女儿变成了干女儿,不想让莫家的这位母亲也为自己难受。
莫母确实是听见‘女儿’一词时,胸口有些堵。
无论如何,在她看来,女儿都是自己十月怀胎生产之苦痛才好不容易生下来的宝贝,养大这么多年更是不易,女儿对她对整个家来说,都是非常重要的。
自古以来,如果两家交情不浅,下辈的儿女们,很多都是以拜干爹干妈来加深二家人之间的这种亲近友好的关系。
但是,从来还没有一种‘让女儿’的。
干女儿和女儿,只差一字,但是这在父母眼中心中,所代表的意义,完全不一样。
后听女儿又改口‘干女儿’,她紧张不安的心,这才微微放松。
“干女儿好,反正我们两家关系以前就挺不错,小七这孩子呢和你们艾家也比较投缘,和婉儿薇儿年纪相差都不是很大,我这个当妈的,自然也是同意把这个女儿给你们做干女儿。”莫母趁此机会,把干女儿一事落实。
如此一来,就促成了‘干女儿’。
她也算是小小的做了退让,顾及了女儿的脸面,说出口的话,再难收回的水。
“看看,小七这孩子,比我们家的孩子更贴心更暖心窝!”艾父很看好莫小七。
拜干爹干妈一事,就这样在小小的病房里定了下来。
“时候不早了,医院里有我在呢?你们要是有事,你们就先回去吧!都守在这里,哪里行呢?莫家还有莫天他们下班回来没有饭吃呢?”直守到傍晚,眼看天色不早,莫父也不好再麻烦拖累莫小七母女。
莫母望望窗外,夕阳早已经落下山,夜色一点一点地漫上来。
其实她们留在这里,也真的做不了什么。
“小七,你看……”莫母试探地询问女儿。
“嗯,天快黑了,妈,要不咱们今天先回家吧!”莫小七不得顾虑到她现在生活的这个家和这个家里的所有家人。
“那我们今天先回去,赶明儿我再过来探望!”母女俩这才相继离开。
等莫家母女一走,艾父的脸,彻底地垮了下来。
“到底怎么回事?好端端的呆在家里,为什么突然发病?你是不是在家里受了什么刺-激?”心脏病人,更忌讳的便是情绪受激。
再联想刚才在病房外面,老邻居‘无心’中的一番话,更加让艾父心中有几分猜测。
本来这个时候追问妻子这个,实属不应该。
可是,不弄清自己的事情来龙去脉,他只怕这问题的根源还是没有得到有效的解决,今后,像今天这样类似的事件,还会时不时地上演,那才是最令他不安和害怕的。
“哎”艾母想及女儿的冷情,想及容凯这次暴露出的真面目,她只觉得这个家快要散了。
真的,快要散了!
“叹什么气?有什么事什么话,你倒是说呀?你不说,我成天在外面忙,我哪里知道家里发生的那么多大事小事。”艾父对妻子的态度,也有几分焦燥。
他一个大男人,就算再能干,也没有三头六臂,顾得了这头,就顾不得那头,总有让他顾虑不到之处。
就像他白天要在外面努力工作一样,这样一来,就照顾不到家里。
“是不是因为薇儿?”他试探地问道,细细观察着妻子的反应。
夫妻多年,谈不上相濡以沫,可是,基本的夫妻感情和默契还是有的。
妻子听见女儿的名字,眼神就开始有些躲闪,却不敢正眼与他对视。
“看你的反应,还真是因为薇儿。”艾父心中已经有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薇儿提着行李箱,要离开家?还是上哪里去?她手术才出院两三天,她这是又胡闹什么?又在搞什么名堂?这个女儿,真是让人不省心!”生活已经让这个以前健壮有担当的中年男人,已经失了最初的意气风发,也压弯了他挺直的背脊。
“嘤嘤……”艾母再忍不住嘤嘤失声痛苦起来。
强行压抑在心中的那些悲苦,无法和外人言说的秘密,在丈夫的一声斥问下,再难控制。
“哭什么哭?妇道人家遇着点事,就只知道成天哭哭啼啼的,哭能解决问题吗?有用吗?”女人的哭声,让他更焦虑不安。
他语气虽是责备妻子,但更多的也是对妻子的心疼。
“那丫头胡闹,容凯这孩子怎么也跟着胡闹,不加以阻止?”容凯那孩子,一向在他这个长辈的心目中,是很稳重,很值得托付和信任之人。
“别提那容凯,都是因为他,全是因为他!”如果不是因为这个人,她的小女儿何至于和家里闹到了如此不可收拾的地步?
“因为容凯那小子?那小子做了什么事?让你这般生气?”艾父对妻子的态度十分地不解。
要知道,妻子以前对容凯的态度,那可叫一个好。
这突然的转变,也未必太快了些吧。
“薇儿还不是因为他,连我这个妈都不要了!”想想,就觉得十分可气。
“怎么说?”莫父显然还在迷糊状态,不明白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严重的事情。
“你知道今天,女儿又趁我没注意的时候,偷偷溜出去了吗?”这些事,埋在她心里,再不和丈夫说说,她觉得自己真会崩溃的。
到时,别说是心脏的毛病,恐怕其他别的,也会都有问题。
“这孩子,太过胡闹!”莫父生气地跺了跺脚,以示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