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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追思篇(2)

化英相夫教子,天道称德。我自工作以来,长年忙碌,家内诸事,全靠化英。化英自己尽心公职,还要全力支持我和抚育孩子,还要兼顾公婆父母,殚精竭虑,可想而知。多少个日日夜夜,我看到她为等我吃饭不管迟早守在灶前,笼篦竟用坏几茬,对此化英毫无怨言。为了调养我的胃口,千方百计操办饮食,把我最喜好的美食留给了我。为了让我能多睡会儿,不顾劳累守在身边。现在想起此情此景,无不使我唏嘘不已。对于孩子,化英既是慈母,又是严师,一双儿女成才立业,妻子功劳远大于我。妻被市、县评为“十大杰出母亲”,获此殊荣当之无愧!我能今天小有成绩,妻子相助功莫大矣!

化英爱心广布,内亲外戚多有受惠。十多年几位姨妹、表妹长住家中从不见外,小叔上学,全力扶护;弟兄有事,全力帮忙。化英生性节俭,我常看到她精心织补衣物和整修用具,以一用再用。我的一件衬衣,袖口和领子早已翻毛,化英竟能灵巧织补一新。睹物思人,更念爱妻贤惠。

化英自己治家勤俭,对外却是普布善心。每逢捐赠活动,或钱或物必是诚心参与。见到亲朋邻里有困难必要相助,家中衣被或用物经常拿出济人,家中余钱或借或赠常有所为。

化英恪守孝道,感天动地。两家父母晚年均体弱多病。先是公婆,后是父母,遍施孝心,以致积劳成疾,耗尽了自己。本来我与妻子都渴望厮守相聚,但为了照顾父母只能长久分居两地。我悔恨自己没有拿出更多办法减轻爱妻身心之累,却一味愚昧地迁就妻子苦撑尽孝。妻病使我忧心如焚,寻医问药招数用遍,祈祷爱妻脱离病难,只道是“孝敬父母天降福”,却不料苍天有负大孝人!如今天地两分隔,人间空留孤独人!

化英在收获的季节走了,这是我永远不能接受的残酷现实。她献出了全部的人间大爱,让我饱尝了生离死别的无尽煎熬。化英,你有深憾,我有大痛。你一定舍不下丈夫,舍不下一双儿女,舍不下年过九旬卧床生病的老母亲……我失去了你,犹如天倾,只望是夫妻共度艰难日,如今是两人双挑一人担;只望是夫妻同享连理福,如今是遍插茱萸少一人。你长恨绵绵,我肝肠寸断,留给我的是永远带血的伤痕,伴随我的是日日夜夜的凄风苦雨!

化英,你曾说过让我先走你一年,让我不必经历你先走的痛苦,我好感动,多少人羡慕我好妻命。本来,我可以和我所挚爱的你一起继续为各种“小事情”而欢笑,一起慢慢在相守中老去,你却欠了我几十年时间。你走了,我恨你不履诺言丢下我,让我承受失去爱妻形只影单的孤凄。有人说,真爱是相互的承诺,无情苍天撕裂了你我的一片痴心……

化英,你带走了多少人对你的爱怜……八宝山的悼念大厅,堆满了亲人们和省、市领导及友人们的追念祭品,大家为你哀思,为你惋惜,诵咏着你的好名声……

化英,人常说,五百年才能修得同船渡,却难料大祸夺亲恨铸半渡,让我独扛这透骨淌血的人间伤逝!有情好月未曾圆到天中,悱恻缠绵无奈香埋地下!我在夜里呼唤黎明,追月的彩云知道我的心,千山万水割不断我的情……

化英,儿女们为你选择了背山面水的福地,你背靠香山麓,面沐昆明湖,文人骚客地,紫气洒满园,你一定喜欢。愿你能尽享其乐!

化英,老岳母有我和众弟兄关照,你尽管放心;咱们的一双儿女都是令人羡慕的骄子,你更要放心。

化英,我怀揣你的赴美护照与儿女在大洋彼岸的高山上为你的英灵祈福时,幻想借助灵媒之介,贯通阴阳,仿佛看到了你的慈容祥瑞灵显天边,我想你在此时也在为自己的丈夫儿女赐福,愿儿女和我的福祭伴你永生。

化英,你最不放心的是我,我割舍不下的是你。你在天边驾鹤,我在人间偷生。你放心,我会坚强相伴儿女。我告慰你的是,咱们的儿女继承了你的睿智,继承了我的努力,你在天上尽可心慰。

化英,你的远去,是我永远抹不掉的伤痛,你我多少年风风雨雨有难同当,现在苦尽甘来却是有福不能同享。半生守护,一世情缘,思情思景,哀婉凄绝!有人说,纪念是为了忘却,忘却是一种智慧,可我现在无论如何也感觉不到这智慧的魔力。在我心中,唯有的是一腔悲情苦曲,留给我的是一汪经久难泯的缱绻别恨。

有人说,前世五百次回眸,才换得今生的一次擦肩,想到你的浓浓痴情,生死相许……天长地久有穷时,此情绵绵无绝期!

化英,我承诺你的,我会全力去承兑。你还要放心,我会继续为儿女们撑起一片参天大爱,让他们时时感受到父爱母情。逢年逢祭,我携儿女必去看你:离愁恨别遥无期,天上人间丝连理,百年和合铸大爱,永续琴瑟两相依!

化英,你是我永生的怀念!我以一掬苍然的泪水为你沐浴,我以一腔赤然的热血为你祈祷,你要走好……我敬重与割舍不下的贤妻——你的一缕幽香,万般深意!

2010年初冬

又及:化英生前酷爱生活,经常憧憬闲逸远涉,渴望之情溢于言表。为了父母,她默默承受了身心两累,从不显怨。夫妻俩心无旁骛,尽孝尽职,两厢情照,相互顾恋。为了减轻化英精神重负,我悉心为化英安排了西欧(法国、瑞典等)十一国游、新(新加坡)马(马来西亚)泰(泰国)游、港澳游、黄山游、海南游、上海游、杭州游、厦门游等,还有没有实现的许多计划游……最遗憾的是没有成行的美国探亲游,她无时不在思念在异国他乡奋斗的儿子,当赴美签证顺利通过时,化英没有现出过多的欣喜,我早已领悟到了化英的复杂心理,她是牵挂着在病榻上的老母亲。此时化英已经是心力交瘁,重病缠身,两难相挟,完完全全是在苦撑,无助的我只有欲说还休的无奈,百转内窘的愁肠……

化英终于倒下了,求医无果,抱憾而去。苦了她,毁了我,撕碎了美好的家庭!留给我的是滴血的长疼……

我在整理化英资料时,无意发现了她在1988年5月份一篇游记《恒山游》。化英曾和我相约退休后共同写点东西,抒发闲情逸致,斯人已去,长恨无涯,且把此篇游记附后,以示纪念。

悼爱妻

曾经誓言化为梦,难却离思未了情。

取此旧物顾首泪,半缘人就半缘君。

殇逝

戊子三一七*,申时三·五〇*,晴天响霹雳,田发失化英。

本真除顽疾,再续孝女心*,无奈难回天,魂断宣武门。

娇女灵前泣,娇男隔洋痛,为夫韬汤煮,行吊影离却。

铸就千古恨,夜半举哀问,相濡三六载,挑夜谁补衣?

生死两茫茫,鸳鸯失伴飞,约定两相依,何事不同归?

床空枉悬思,虚室无递衣,唯有千行泪,幽梦忽相会?

遗挂犹在壁,怅恍如君在,孤室思所历,安能不叹息?

荏苒寒暑谢,月出孤舟寒,此情何时已?夜夜五更与!

注: *爱妻化英因患脑瘤在北京宣武医院手术治疗,不幸未果逝去,时为公历2008年4月22日下午3时50分,农历戊子年三月十七申时。

*化英临终尚惦念病榻老母,感天动地,堪为至孝之女。

恒山一日游

利用“五一”假日,田发和我放下一身劳累,携孩子们到浑源恒山一游。

清晨6点,天空宁静,一家子早早起来,匆匆吃了早点,登上旅程。五月的天气晴朗明快,和人的心情一样。一路上两个孩子乐得合不拢嘴,我们也被感染了,忘却了疲惫,忘却了烦恼,和孩子们嬉戏尽欢。

恒山是我国北方名山,号称“五岳之尊”,虽然身处晋北,距离恒山百多公里,却是久闻恒山盛名,没有机会一览。心想今日举家前往览胜,自是满心喜悦,心轻气爽。孩子们好奇地问这问那,丈夫一边答非所问,开怀造乐。大家都被沿途的美景迷住了,一路欢歌一路笑,仿佛在仙境中漫游,每个人心中充满了惬意。

古人言,“山不在高,有仙则名”。传说恒山是北岳大帝的圣地,八仙游过的神界。自然前来朝圣游览的众多。不到两小时,我们就到了浑源县城,街上熙熙攘攘,摩肩擦背,各种肤色的人都有,可能是改革开放以来出现的新气象。街道窄,游人多,又拥挤,又嘈杂。我们无暇顾及热闹的街市,只想快快奔向恒山。心越急,路越难,车在坑坑洼洼的街道上爬行,只哼哼快不了。孩子们急了,大声嚷嚷,我和丈夫耐着性子安抚:快到了……快到了……短短十多里,足足用了两小时,比来时路途还长。好容易“爬”出人流车流,进入山中,第一眼看到的是烟波浩渺的恒山水库,水库拦山而断,堤坝足有一百多米高,往下一望,万顷碧波,水光荡漾,我们这北方人看了还真有点头晕目眩,不过一家人兴致极高,全然忘了临高害怕。看看时间不早,我们又赶快驱车向恒山景区奔去。过了三道弯路,转眼到了恒山主峰脚下,往上一望,在悬崖峭壁上嵌刻着两个刚劲有力的大字:恒宗。每个字据说有六米高,不知古人是如何刻上去的,就是在今天也很费难,这使我对先贤们悠然产生了一种敬畏情感。这两个字据说是一位古代皇帝前来朝拜时题写的,它使这壮观奇景平添了几分威严色彩。“恒宗”脚下有四棵参天青松傲然屹立,犹如四位守山将军,又像四位迎宾大臣,多么伟岸的恒宗!

我们随着登山人群沿着凿砍出的石阶拾级而上,一路景致繁多,苍松翠柏、庙观楼阁、怪石幽洞,数不胜数。有张果老骑毛驴上山留下的蹄印,有鲤鱼跳龙门搁浅的险潭……几乎是一处一传说;还有奇花异草,争奇斗艳。最有名的“恒山十八景”,诸如“磁峡烟雨”“云阁虹桥”等,可惜是山高梯陡,人困马乏,有心览胜,无力细读,只能是走马观花,一扫而过了。

登恒山必须登峰顶,拜谒北岳大帝,一家人抱着虔诚之心奋力直上。北岳大帝庙处恒峰最险要处。庙前一百零八个台阶十分陡峭,仰望都使人目眩,我和爱人嘱咐先行的孩子们小心攀登,孩子们都一鼓作气上去了。轮到我俩,战战兢兢,双腿注铅,爬到半处,回头一望,凉气倒抽,全然不敢再迈半步,有心退下,退也难挪。孩子们在山顶大声鼓励,我俩对望,会心静气,手脚并用,屏气爬行,终到山顶。四顾一望,一览众山都在脚下,眼前浮云流过面颊,顿觉心旷神怡。峰顶的北岳大帝庙,器宇轩昂,香烛缭绕。庙内有道人持签筒让人占卜。我看到抽签人不少,得好签者,眉飞色舞,好像得道成仙一般;抽下签者,闷闷不乐,平添几分不快。我和爱人踌躇再三,耐不住好奇,虔诚地投入“功德箱”两元钱,一家人各抽了一签,还不错,丈夫和儿子是上上签,女儿是大吉,我是中平。道士说,合起来主全家吉祥平安,合家皆大欢喜。接着在山顶野餐,别有一番风味。再接着就是下山游悬空寺。从恒山水库坝顶沿山崖半腰石阶到寺院山门,又是一险,绝壁栈道,无胆难行。到了寺院,果见其器宇不凡,寺庙凌空而筑,奇妙绝伦,古代贤达竟能创此奇迹,真叫后人望而兴叹!

登上那一间间凌空而建的殿宇,我默默告诫自己,千万别往下看。当走在凌空仿佛在晃动的木板廊道中,把我的兴致一下子驱散,心头涌上一阵惊骇,好在有丈夫和孩子们的扶持,我们游览了整个寺院。

悬空寺是我国少有的“佛儒道”三教合一的寺院,不知何故,堪称一奇。下了寺院,孩子们兴致很高,坚持要走悬空桥,我一看,是一座依山墙而拉起的铁索桥,心头又掠过一丝恐惧,但缠不过孩子们,决定再冒一“险”。一上桥,我是紧握铁索,连呼吸都感觉困难。慢慢挪动开了,也就觉得平稳多了。可我一直没敢往下看,等到下了桥,出了一身汗,往后一看,还真有点后怕呢!此时已是下午六点时分,看看天色将晚,我急忙招呼孩子们上车返回。途径应县城,已是万家灯火,辽代木塔已经笼罩在夜幕当中,一家人仍兴致勃勃在塔下游玩。木塔鬼斧神工,世人惊叹,夜游木塔,点点灯火与巍峨木塔相映,又是一派古香市井情趣。抬头仰望灯光照射下的木塔雄姿,似有擎天立柱般的直感,我不禁脱口而出:真是璀璨的中华文明!

紧张而忙碌的一天,快乐而幸福的一天,全家一日游到夜晚九时才结束,留给我们每个人的是一个甜美的梦!

1988年5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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