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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李发青夫妇得知儿子能去城里上班了,而且是富贵中意的工作,老两口自然很高兴。

他两口看起来大大咧咧的啥都不在乎儿,实际上,真遇到事儿时,也显出他们粗中有细的行事风格儿,可不是那种心中没数儿做事没谱儿的人。

他们心里高兴却不会逢人就讲,就觉得这不还没去上班嘞,还是等事情十拿十稳有了准信儿再说也不迟。

他们只在家里合计着。

富贵娘一高兴,开始嘱咐儿子了,说:“臭子啊,进城里上班喽,可得有眼色,听说城里人好欺生,你还得多长心眼儿,甭叫人家城里人瞧不起咱。”她看见富贵正听她说,就接着嘱咐道:“可话又说回来,咱也甭叫自己吃亏。”

李发青始终赞成好男儿志在四方,平日里他也总好说,一个大男人,要是一天天像个恋家狗儿似的,不出去南嘞北嘞闯荡闯荡,那是井里头的蛤蟆,就只看见自己头顶那片儿天,能有啥出息!当然了,要是没有机会,咱也甭瞎闹腾,要是有了机会,就甭轻易叫机会泡汤喽。

是啊!这不觉得儿子有了机会了,当然心里高兴。

李发青刚才听了富贵娘说的话,觉得她有些话说得还有几分道理。可是他习惯性的不愿直接接着家里的话茬儿,难掩喜悦却又有点儿拐弯儿抹角儿地接话儿说:“这事儿还没有个眉目嘞,这二傻子搂柴火——啥也没啥了,就先念叨着长心眼儿,怕吃亏嘞!”

富贵说:“爹,俺明白俺娘的意思。”

李发青瞟了一眼富贵娘说:“哼!又怕没眼色,又怕不长心眼儿吃了亏——婆婆妈妈嘞。”

富贵倒是挺认真:“爹,娘,你们放心吧,不管去哪儿,咱都凭自己的能力干活儿、吃饭。城里人也都是普普通通的人,这人心都是肉长的,首先,咱一心出直,以诚相待,别人也一定会一样对咱的。”

听了儿子的这番话,李发青心里很踏实,心想这三年兵没白当,真是有长进!他嘴里不说啥,扭脸儿看看富贵娘。富贵娘正笑盈盈地看着富贵嘞,说:“中!儿子说话儿跟卖盆儿似的——一套一套嘞!”她又看看李发青问:“你听见了没有?听见儿子都说啥了?”

李发青高兴地说:“你甭说,臭子说得在理儿。跟人共事儿就是这,你要想叫别人咋的对你,你就先咋的对别人。”看得出李发青是真高兴,要不,他是很难赞同儿子的意见的。

这是富贵去城里的头天晚上。一家三口儿坐在油灯下说了一阵子话儿,方方面面都想到了,对富贵也都嘱咐好了。

第二天吃过早饭,富贵就准备进城了。

出门之前爹娘还叫富贵带上二十六斤粮票和二十一块钱。说咱去找工作,得听人家那儿的安排,保不齐需要等几天嘞,得有个预备儿,省得来回再跑了。

按照纸上写的地址,富贵进城后很快就找到了那家药店。

他一走进药店的大门,心里就觉得豁亮,大门两边儿各有一棵一人多高的圆球树(黄洋球),绿滋滋的长得挺旺,俩人合抱也抱不过一圈儿。

往里走,院子里有不少高高的杨树、柳树和榆树,棵棵枝繁叶茂,挺拔伟岸,树下有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儿,路边儿都整整齐齐地砌着砖儿,形成一道矮矮的墙,墙的另一边都种着各种各样的花草儿。沿路绕过一排灰砖灰瓦的平房,就看见一个新盖的大库房,库房门口牌子上写着醒目的八个大字:药库重地,闲人免进。库房的前后窗户都用小指头粗细的铁棍竖嵌在窗户槛上。

这一切,都提升了库房的重要和威严。

富贵想着,不久的将来,自己就在这样的地方上班工作了,心里便一阵激动,自豪感油然而生。

走过药库后的第二排平房,最左边就是一个写着“办公室”字样的房间,门两边各有一个两扇门儿的玻璃窗,阳光下玻璃窗闪闪发着光。

根据纸上写的地址,富贵断定,这儿就是他要找的地方。

他在虚掩着的灰色门上,用手轻轻地敲了三下儿,里边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进来吧!”

富贵推开房门走进去,看见一个干部模样四十来岁的男子坐在桌前,他留着寸头,圆乎儿脸儿,皮肤不白也不算黑,有点烟黄色儿,高高的鼻梁,浓眉毛,一双不大但很有精神的眼睛。在他的桌子周围还有三个年轻人围坐在那儿。很显然他是这里的主人。

富贵一进门儿,就听那人跟他打招呼:“李富贵同志,来来来!”说着还站起,“还用我自我介绍啊——赵斌。”

富贵乍一见觉得有点面熟,是,是在树林大爷祭日时晃见过吧!当时的亲戚朋友实在太多,真的记不清在哪个位置看到过了。

富贵听他这一介绍,便微笑着点点头儿:“见过的。”

赵斌起身的同时,另外三个年轻人也很有礼貌地站起来了。赵斌对他们仨说:“我给你们介绍介绍,”他看着富贵说,“他就是咱刚才说的付庄村的李富贵同志。”

富贵跟他们相互点点头儿。

离富贵较近的那个青年,显得略微有点儿拘谨,用手朝富贵推推自己坐的凳子说:“坐吧!”富贵还没说话,赵斌就示意那个青年,旁边还有凳子。那青年拿起旁边的凳子,递给了富贵。

待富贵坐好,赵斌就将仨年轻人向富贵一一介绍。

他指着离富贵较近的个头稍矮一点儿的青年说:“这是小王,王土山,家是城北王家庄村的。”又指着另一个青年说,“那个是小李,叫李逢雨,在李逢雨旁边的也是个小王,叫王河,他俩都是城里西大街的。”

叫王河的年轻人左眼外侧长着一块核桃大小的青色胎记,虽说不太明显,但一眼也能看得出来。

富贵看他们仨也就二十一二岁,虽然个头儿都没有他高,可也都是瘦溜溜儿的挺利索。

赵斌也满意地看着四个年轻人,高兴地说:“这算认识了,要没啥变化,今后咱都在一起工作了,都是朝夕相处的同事了。”他翻翻桌上摞的资料儿又说,“跟你们四个一起来的,还有个女同志,叫刘九菊,是城东霍庄的。”他扭着脸儿对富贵说,“她跟他仨见过面了,这会儿她去拿宿舍的钥匙了。”

“啊。”富贵点点头。

正说着,赵斌隔着玻璃窗看到了刘九菊,就说:“哎!她来了。”

敲门进来的是个十八九岁的姑娘,中等身材,梳着两条过肩的辫子。

赵斌叫她:“刘九菊同志,这个就是付庄村的李富贵同志。”刘九菊站在那儿,睁着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富贵问:“是柳桥南边儿的那个付庄?”

“对。”富贵说。

刘九菊跟正在那儿低声说着话儿的王土山他们仨打个照面儿,就在旁边的一个凳子上坐了下来。

赵斌从办公室的抽屉里拿出一个小本儿,放到桌上说:“今后你们工作上、生活上有啥困难,就跟我说,我还没啥经验……是个新科长……”还没等赵斌把话说完,李逢雨就带头鼓起掌来。

赵斌笑着说:“我一定尽力!”

接下来他简单介绍了一下情况:“原本药店有个保安员,一是他年龄大了,更主要的是咱这儿药店扩大了,盖了新药库,人手儿自然不够了。”他高兴地看看大家,又说,“这下好了,新来的四个男同志主要负责药库的治安保卫工作,具体值班时间到时候都有派好的值班本。刘九菊同志嘞,协助药库保管员负责保证药品一年四季不受潮,不霉变。尤其是中草药的保管,任务挺艰巨的。

接着赵斌给每人发了一本药店打印的手册,里边有店里的规章制度、岗位责任、大家的福利待遇等等。

最后,赵斌站起来说如果大家不愿意来回再跑了,今天做做准备,明天就可以上班了。”

王土山面带羞怯地说:“赵科长,我倒是不想来回跑了……”

“中啊!今儿就住下。”赵斌说。

王土山看看赵斌又说:“就是今儿,没带被窝。”

赵斌这时意识到,刚才王土山重点要说的是“今儿没带被窝”,可他才说了半句,就被自己打断了,嘿!说话急了点儿,今后要注意——他这样提醒着自己。

他看看王土山解释道:“不用带被窝。”指了指他们手里刚刚发的小册子说,“你们还没来得及看嘞,那上边都有说明——店里管吃管住,你们是一天一块钱!”

王土山一听挺高兴。

才度过低标准瓜菜代的岁月没多久,粮食指标还是比较紧张,他进城来时,是他爹找他姑姑又借了十七斤粮票才能拿来二十九斤(粮票)。他想,这儿管吃管住,真是不赖!

后来,大家才知道,这里药店职工下班后,在房后大片空地悄悄种些高粱和玉米,算是给职工指标之外的一点儿贴补。

同志们都庆幸遇上一个好单位、好领导,能让大家开垦小片荒,所以单位职工食堂的粮食比别的单位都显得宽绰些,包括新来上班的临时工也能享受。大家都喜出望外。

富贵从家来时,爹娘也有他当天回不去的思想准备,他也就住下了,明天直接上班。

富贵叫着王土山,去门口一个小店儿,买了一个漱口缸子、一管牙膏、一把牙刷、一条擦脸毛巾和一个瓦质脸盆儿。王土山却只买了一条擦脸毛巾。富贵问他是不是带的钱不够啊?

王土山拍拍口袋说:“有——”

“那你买把牙刷呗,省得虫吃牙。”

“嘿!我在家时也没刷过牙,虫子也嫌我这牙脏——它不吃。”俩人都笑了。

富贵和王土山在回药店的路上,还碰到付庄西头的肉豆子,他是来城里姨家串亲戚的,说下午就回。富贵正好叫肉豆子给家捎个口信儿,说他明天就正式上班了,叫爹娘给后街的王叔家告知一下儿。富贵还记得叫肉豆子给崔行大叔也说一声儿。告诉崔大叔,啥时候进城,一定到药店来找他。

肉豆子原就比富贵小两岁,心里头一直对富贵充满敬佩,加上那次在树林大爷祭日时,又见崔行大叔那么夸他,打心眼儿里更是高看富贵一眼儿。今儿一听富贵叫他捎口信儿,他乐意,肉嘟嘟的圆脸上写满了开心,高兴地说:“富贵大哥,你把心放到肚里吧!这信儿一准儿都捎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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