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长剑凌空而至,绿儿深知今日难逃一死,干脆闭上眼睛,却听见外面拍门,“啪啪”响的厉害。孟仁贽皱眉,收回宝剑,入鞘,对绿儿说:“我不杀你,不是不想杀你,是此时不宜,若你能躲过我的剑,但愿山水不再相逢。”
绿儿略一躬身:“那,就此别过了,若能侥幸于公子剑下逃生,也愿你能善待手足,我必不会多言一字。”
孟仁贽“哼”了一声,转身打开门,见孟昶提了一篮蒸馍站在门前,堆起一脸笑:“兄长,你们在说什么啊?”孟仁贽按下心惊,问:“你……你来多久了?来干什么?”
孟昶说:“没多久,你看,馍还是热的。”他向前一步,将篮子举了一举,开怀着送到孟仁贽面前,孟仁贽却本能向后跳开,躲了过去。
只说:“夜半更深的,你来这里做什么?赶紧回房去休息,明日还要赶路。”
孟昶答应一声,将提篮交给绿儿,殷殷说:“夫人今日受到惊吓,又失去下人,想来有诸多不便,我们随行带有御厨,可自行解决饭食,只是太打扰府上了。特奉上蒸馍,请夫人果腹。”
绿儿睁开眼睛,昏黄的烛火中,白衣少年提着一篮白馍,兄弟二人的剪影都映在纸窗上,颤巍巍随烛影晃动。
“你这样反客为主?真是不嫌丢人。既然送过来了,就放下回房去吧。”孟仁贽并没有走开,冷然对孟昶说。
孟仁贽站在后面,孟昶在前,他看不到兄长的表情,绿儿能看到,她自知不能说什么,只是微微一笑,接过提篮,轻声说道:“小公子心思纯良,还真是难得呢,想来是兄长教导有方。”
孟仁贽将剑抱在胸前,不置可否。
孟昶抢着说:“兄长是经常教导我的,只是我天资愚笨,不得要领,所以,所以学不到兄长的本事。”
绿儿说:“善良宽厚,就是与生俱来的本事,有些人,一辈子也学不到呢。”
孟仁贽已经不耐烦,直接对弟弟下命令:“东西送到,马上回房。”
孟昶一吐舌头:“夫人,请慢用,我回房休息了。”又说:“兄长,我们一起走,就不打扰夫人休息了。”
说着一拉孟仁贽,孟仁贽轻甩了一下,到底跟着他走出去了。
绿儿见他们下了台阶,消失在通向厢房的竹影处,轻轻掩上了房门。盯着那一篮馍出神儿。她无心饮食,又点了几枝蜡烛,房间里由昏黄而清亮。烛火跳跃,安静寂然,丝毫听不到厢房里的声音。
她蹲下身子,将山枕的碎片一片片捡起来,用一条豆绿的襦裙细细包了,每一片碎片,都在烛光下莹润而温凉,这是她守护了十年的山枕,玉色细腻,触手生温。
入住到染绿轩之后,秦明义唯恐她寂寞,采买丫鬟,移植花草,购置书卷,诗书昂贵稀有,她是知道的,所以心内感触,并不想触动他,便将朱友贞的灵位悄悄放置在床下,每日祭拜。
秦明义发现这枚灵牌的时候,绿儿是忐忑的,她知不该留此物惹祸。秦明义并没有说什么,带走了灵牌,几天之后,他将一个青玉山枕带来给她。
“若有日光,隐约能见枕内灵牌轮廓,若在阴影处,不会显山露水,给你带来危险。从此,你方便拜祭,不必隐藏。山枕用玉,是我亲手选取,冬暖夏凉,佑你康健。此枕由巧匠打制,玉匠来自北周,尽可放心。”
怀抱山枕,绿儿第一次在秦明义面前落泪。泪水滴落在枕上,从此,她夜夜和这山枕为伴,渐渐并不知守护的是对朱友贞怀念,还是秦明义的情义了。
如今,这一切,都在一夕间,化为乌有。绿儿将身蜷在榻上,忽觉的怀里空落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