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意用镶嵌着亮白细明珠的明黄发带束在发尾往上四寸左右的位置,又随性搭在肩头,湛蓝的发色,若是女……该是个美人吧。玄凙的身高可与凤宁媲美。
玄凙站直身,抱臂,“我很好奇,你是怎么成仙的。”
两对黑眸相视。“我也很好奇你”,缘说。
“想了解?该不会真想让我当你夫婿吧?”
“不与你扯谈。”
“别走”玄凙忽然拉住缘。
“怎么了?”缘看着他拉住自己的手,皱眉。
“浑浊、摄魂的气息,是魔,别走太远,跟着我。”玄凙微眯着眼,目视前方。不知何时褪去乌黑色的金色瞳孔里闪烁着警惕,继而他一声叹息,“走的急,也没想到会遇到这么多的麻烦,该带的没带,有点棘手了。”
“怎的?”缘听不懂他的叹息。
“麻烦来了。”
“你如何得知?”
“嗅观听,这是最基础的,你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想想之前缘的反应,他又似乎觉得缘的不知道是情有可原“眼皮微合,专注于双目。”
缘微合眼,黑眸转瞬成紫,细辨还能捕捉到紫瞳中闪耀的金色。
玄看着缘的眸色,若有所思“紫色……”
“是邓武。”缘看了片刻就面露疼痛之色,不得不闭眼。
玄凙蹙眉,“常练就能适应。他们来了,小仙,你不是缺乏实战经验吗?本……我让你观摩一次,可惜,我只有五成胜算。”
缘抬头看着他,似懂非懂的点头。
他取下束发的发带,“听吾令,守此百里,非仙魔者,抑之。”明黄发带在半空中旋转一周,继而不断扩大,隐没。
嗒嗒嗒,一匹马出现在视野里,背上御马者披着宽大黑袍。周围的视野逐渐模糊,看不到边际,缘有些不知所措。凤宁提醒缘,“别慌,是刚布下的结界。”
马背上的人开口:“墨译修仙多年无果,得有心人指点,原来,墨译只差一条仙根。待我夺得仙根,重返天庭,定要拨乱反正。”
“墨译?想法不错……嘛”玄凙两手手心瞬生数冰箭,击向马的方向。
自称墨译的人,跳离马背,冰箭毫无保留如数插入马身,之后,墨译稳稳落地。“笔下万树生长仅片刻,固土耶?治水耶?治水也。”他快速挥动右手一直握着的笔,描画着,再一甩笔,不断重复着动作。
以缘和玄凙为中心,出现数十棵泛着恶臭的黑树并且数目不断在增加,其中一棵树从树身甩出一条树藤,捆住缘的左脚,玄凙见状瞬生冰箭切断。但随着甩出来的树藤越来越多,玄凙的消耗跟不上树藤数量的增加,他用尽剩下的力气施法形成一个容纳两人的保护罩。
他在站着的缘身旁坐下来,面对缘抱怨:“太累了,好久都没有接受体能训练,才知道体能对于敌我双方能力差不多均等的情况下,这就是决胜关键。”
护罩外的树藤杂乱无章的拍打一阵之后,似乎聪慧了些许,众多树藤朝同一个地方击打,护罩破裂了一个小洞。而施法者玄凙,却浑然不觉。缘发现并想要提醒的时候,一条树藤已经伸进来,捆住玄凙的手,阻止他施法。更多的树藤朝破裂的洞口处击打,护罩破裂,十几条树藤捆住玄凙四肢甚至是喉部,让他无法动弹。黑树的树叶源源不断脱离树枝将玄凙包裹住,顷刻,玄凙成了一个发臭的黑球,被扔往远处。
没有了玄凙保护的缘,可想而知,任人宰割。
树藤迅速捆住缘的两手。
岩兰村外十里,“二皇子殿下小心,前面有个结界。”
“这种穷乡僻壤的地方怎么会有结界?”
“我也不清楚,但是结界上没有任何布界者的气息,准确的说应该是布界者没有任何气息。那下仙……”
“糟,要闯祸了,快走。”凤宁催促夕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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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这些做仙的过于自大,制造出的人类,身体构造和你们的人形枸造相似,却异常脆弱。而人类最脆弱的地方就是锁骨左下方,他们称之为心脏的地方。仙根就在那里对吧,魔去魔核废魔体,仙失仙根则——弑仙。”他疯狂地笑着。
树藤的禁锢更紧了,一支有龙纹的镀银毛笔,直穿过密密麻麻的黑树叶,插进了缘人形的左胸位置。笔头异常坚硬,血沿着笔一直流出,笔染成了紫色。
笔再没入一寸,缘的紫瞳收缩,自胸腔一股腥味上涌至喉部,深紫掺着浅金的血吐出。
失血过多,眼神越来越涣散,她终是晕过去了。
黑树藤放开了缘,缘就像被遗弃的娃娃一样,扔在地上。右手戴着手镯上的花纹出现了非湛蓝色的红色勾勒,墨发遮盖住脸。
“就像是误入沼泽里的小鸟啊,就这样死去一点都不会可惜,回天庭是要拨乱反正的,而你是为正义而死啊。”墨译一步一步来到缘面前,他弯下腰,想要把笔插入得更深。但伸出的左手无法再更靠近缘。墨译抬起头,了然,“又来一个。”
凤宁左手的食、中、无名三指遮住了右眼,露出纯金色瞳孔的左眼“不想后悔你就离她远点。”
“离她远点,我会后悔。”
两道琴音化成的风从凤宁身后生出,目标是墨译黑袍遮掩模样的帽子。帽子下的被迫墨译露出了脸,凤宁倒吸一口气,墨译左脸颊上赫然的一个“孽”字。
“孽障!竟然是你。”夕霞一手斜托着琴,另一手置于琴上,从凤宁身后走出来。
“你……”墨译停顿,看到夕霞手上的琴后,发笑。“原是那无知的琴啊,真真别来无恙,要不要我再助你修形一次?”
“闭嘴,当年若不是你欺我无知,骗我把灵态分你一些,又中途狡猾夺了我九成灵态,害我险些被毁。上天怜悯,不让我绝于此。在我重生灵态之时,我便发誓,此等羞辱,定要加倍偿还。”夕霞拨动琴弦,声化成形,直击墨译。
墨译侧身躲避,又向后数十步,与夕霞拉开距离。凤宁来到缘的身边,把她的头轻托起,小心翼翼地弄开遮盖着她的脸的墨发,抱起缘走到夕霞身后。
继而墨译伸出右手,五指握拳,似乎握住什么东西,又往后一拉。
插在缘身上的毛笔被无形的力快速的抽出,仅一瞬,又回到墨译的右手里。凤宁怀里的缘再吐出一口深紫混着金色的血,左锁骨下面被开出一个洞,不停流出相同颜色的血。她紧闭着眼,睫毛微颤,嘴唇发白;手无力地垂着,四肢有被勒过的红色条状的痕迹,血染紫了手臂以及身上穿着的麻裙。
“不用怕了,我们很快就回家。”凤宁轻声安慰着她。
夕霞的琴音一声比一声更铿锵有力,幻化成实体的各式兵器;墨译相对狼狈,马不停蹄的画着防御的东西,却大都只是树林、山水等……
两人的打斗如火如荼,凤宁发现缘身上被墨译开出的洞在慢慢愈合,却又不同于成仙后该有的迅速愈合的能力,完全是靠自身内在的愈合力。
缘慢慢睁开双眼,眸色是人间傍晚夕阳的火红,依旧发白的唇。她猛然推开凤宁,疯了一样冲向墨译。
夕霞没料到缘会突然冲出去,她立刻大喊“遥歌殿下”希望引起注意,但是缘并没有回头,更像是没听到一般。
眼看刚化成的其中一支锋利长矛就要从身后直直插进缘的身体。下一刻,缘侧身躲开了,同时还握住了长矛末端,朝着墨译方向投去。
墨译握着插入右肩的矛,跌坐在地。
缘一步一步走进他,额间闪耀着殷红的五瓣花比眸色更浓,更危险。
[距离缘所在地的百里之外]一个黑树叶裹成的散发着恶臭的球前面,一位全副武装的将士恭敬站在黑球前劝着,身后一列严阵以待的士兵。
“殿……公子离开多日,请随吾等回去。”
“我不回去,回去那么闷,而且我现在臭死了。”
“那请让末将把这个困住您的结界劈开。”
“别啊,太臭了,我没办法接受自己这么臭。”
将士手心急出汗,这位天生就爱干净,也难怪不肯自己破这个结界、自己出来。“公子,您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很多人都在等着您回去。出来就不臭了,真的。”
“……”球内沉默了许久,“那还不快点劈开,这个结界还附带臭气冲天,真是烂。”
咔啦,黑球裂开,散发的玄凙站起来,目视前方。“这是扔了有多远啊,那个混蛋……你们在这里等我,等我完事,就跟你们回去。”
“可是,殿,公子……”
“敢拦我,连带我回去的一成几率都没有。言而有信,说了会回去就会回去,这个,诚然我不欺你们。”将士低头后退一步表示恭敬,后面的一列士兵则低头单膝下跪。
“这么听话,看来你们找我都找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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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脚下生出一朵巨大五瓣火红的花,而她就站在花心之中被不断往上生长的花托举起来,眼里全是杀意。
“你们都是怎么想的,就这样放任她不管?”
愣住的夕霞和不明现状的凤宁在听到这句提醒后才回过神来,看向来人,仅看到玄凙不断靠近缘的身影。
“小仙,初出茅庐就杀意这么重,不怕走火入魔?”玄凙的金眸越发金黄耀眼,欲置墨译于死地的缘突然停住了手,转头定定的看着玄凙。
凤宁紧握拳头,看着玄凙的身影,脸色凝重。
“厉害,知道要重伤右臂,但是……你不能再玩了。”现在缘身旁的玄凙两指往缘颈侧一按,缘的身体内好像某样东西突然被抽空,缘再次晕了过去,被玄凙单手接住。
玄凙看了一眼前下方狼狈的墨译,又看了一眼后下方的夕霞和凤宁。抬手使出蛇形水诀,分别冲向墨译、夕霞和凤宁。夕霞以琴挡御朝向自己和凤宁的“水蛇”,墨译被直击。水褪去,夕霞和凤宁安然无恙,墨译双手、双腿各被一条锁链锁着。巨花消失,缘一个人闭眼静静躺在刚刚巨花破土而出之地的旁边,玄凙没了踪影。周围的视野逐渐清晰,结界消失,四周却不再是岩兰村内,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树林。
“二皇子殿下?”夕霞觉得凤宁有些不对劲。
“夕霞,方才蓝发的人,他是谁?”他露出极少展现的严肃之色。
“回殿下,夕霞不识。”
“他,你总该认识吧。”凤宁指了指地上狼狈的墨译。
“是帝君的一支笔,许多年前生出灵态,后来又夺取了不少物器的灵态,且为逃过毁灵,下逃凡间。被其夺灵态的,夕霞就是其中之一。”
凤宁回想片刻,“笔啊……想来也是我的失职,你且带落尘一旁回避,他交给我,莫要回头。”
夕霞照做,收琴,抱起缘,走入了树林里。
“来,告诉我,你叫什么?”对方没有理睬凤宁。“你不说我也知道,墨意,意境的意。”
“是墨译,译音的译。”
“知道你刺伤落尘下仙的行为如何吗?”
“不过是为了达到正义而采取的一种手段罢了。”
“那是弑仙。”
“我深知。”
“好一句你深知,那后果你也该是知道的。
只是,我想有一点你还不太清楚,你是我父君的山水墨意笔,简而言之,你只是一支绘笔。你,真的能分清政事上所有的对与错,黑与白吗?”
“他是你父君?那你是……”墨译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眼神。
“造出你并把你当成贺礼送予父君的人——现任天界辅储臣一职的二皇子凤宁。”
“主,主人……你明明可以成为储……”
凤宁打断他“可是我不想。而且这个辅储臣是我自愿当的。
但这不代表你可以因此四处造孽,扰乱人间,吸取灵魄,强修人形,妄想变天。
一支笔不需要承载太多,游一处景色,绘一副山水,就够了。”
凤宁身后左边生出黑翼,纯金的眸内平静得没有一丝情绪。
风吹过众树,树叶沙沙作响,黑翼收起,他转身离开,又换上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风继续吹着,吹动地上的黑袍,以及黑袍上的一堆灰烬和一支四分五裂的银毫毛笔。
“夕霞,顾好落尘,我们回天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