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特咧开了他满口又脏又黄的牙,他很喜欢看到这些孩子像待宰羔羊一样的表情,那种身居上位的虚荣感让他浑身舒坦。不过今天,他没能高兴太久,因为那个新来的七岁男孩仍然伫立在原地,那双漂亮到让女人都妒忌的黑色眼睛牢牢看着他,没有丝毫的胆怯。
雷特往地上吐了一口浓痰,又狠狠的朝新来的男孩瞪了一眼,拖着砍刀来到了列队的第一个孩子面前。他用他肮脏的手指按在了那个孩子的眼睛上下两侧,拨开了眼皮,用他那双污浊的眼睛查看起来。
感染者被感染的程度不论是轻还是重,眼睛内瞳孔的周围总是会泛白,而且会出现一些浓密的黑斑,那是病毒爆发的征兆。所以检查眼睛是这个时代最常见的检验方法。
在那个孩子紧张的注视下,雷特松开了自己的手。
“运气不错嘛,小废物。”
第一个孩子看着雷特去到了第二个孩子面前,如释重负的长舒了一口气,就像是劫后余生一般瘫坐在了地上。
检查很快的进行着,雷特来到了男孩面前。他那双满是血丝的眼睛与男孩对视着,看了足足两分钟。
“见鬼……真是奇怪的眼睛……”雷特嘟囔着来到了下一个孩子面前。这个男孩的眼睛实在是太深邃了,深邃到了雷特花了两分钟都没能看清楚的程度。那双仿佛能够吞噬一切的黑眼睛让他一阵头晕目眩,无从判断是否被病毒感染。不过他也不担心男孩变成丧尸,就凭男孩这样瘦弱矮小的身躯,就算变成丧尸也没有任何威胁。
几分钟后,每天都要例行的检查结束了。今天是个幸运的日子,没有孩子被病毒感染。
雷特将他的砍刀收回了刀鞘,用他粗大的嗓门吼道:“那么现在!废物们,跟着我走!如果有哪个倒霉的家伙掉队了,我可不能保证你还能活着回来!”
说完,雷特头也不回的走向了大门的方向。
他们要去的地方,就是他们今天干活的地方——奥锐克斯镇东面的矿场。
在通向矿场的路上要经过一片小树林,这片树林里虽说没有丧尸,但仍然生活着一些肉食性的小型变异昆虫,而且它们在早晨格外活跃。
出了收养院后,雷特带着众孩子一路向东,很快就出了居住区,紧挨着居住区的那片小树林也很快出现在众人眼前。
“你是叫夜末吗?”一个声音从男孩身边响起。
男孩转过头去,就看见了昨天见过的那个棕发男孩。他点点头,但没有说话。
“我叫朴洛,我们昨天在礼堂门口见过。”
“恩。”男孩应了一声,又说:“有什么事?”
“没什么……我就是想提醒你小心那个大块头,恩…就是那个走在雷特旁边的那个家伙……他叫卡尔,是个很危险的人。”朴洛用眼神示意着男孩,自己也将目光投向了雷特身边的那个壮壮的男孩,眼中的畏惧一闪而过。
“谢谢。”男孩又将头转了过去,不再看朴洛。
“嘿,我是说真的。一会儿干活的时候你就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说了。”朴洛见男孩不再搭理自己,有些焦急的道。但他很快闭了嘴,因为他们已经进了收养院东面的小树林。
这片树林虽然小,但是树木却很密集,茂盛的枝叶挡住了仍在上升的朝阳,投下了一大片阴影。随着四十多个人的进入,那些不知隐藏在何处的怪啼声渐渐消失,留下了一片寂静。
雷特又抽出了那把骨质砍刀,行走的速度加快起来,显然是想尽快离开这儿。
从一个猎人的角度来看,雷特的做法无疑是在寻死,越是危险的环境,越需要谨慎的行动。
“你!走在前面!”雷特一把拉过一个瘦弱的小男孩,将他拉扯到了自己的身前。那个小男孩登时害怕的双腿发颤,几乎就要软倒在地。但他还是迈开步子向前走去。其他孩子眼中顿时都露出了恐惧之色,他们已经预料到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所有被叫到前面的孩子都是用来探路的,而探路的代价……
几分钟后,那个走在前面的小男孩发出一声惨叫,整个人扑倒在了地上。
“小杂碎,你是幸运的!只是一只变异的大了点的螳螂而已,不携带病毒!赶紧给我起来继续走!老子要早点离开这个鬼地方。”
雷特看着从一堆落叶中蹦出来的一只身长三十厘米左右的螳螂,用砍刀在它面前挥了挥,将这只螳螂惊到了一旁的灌木丛里。
瘦弱男孩的脚下已经鲜血如注,刚才那头变异螳螂从他的小腿上剜去了一小块肉,这种程度的伤口已经足够让这个只有八九岁的男孩爬不起来了。但在雷特的威胁下,他没敢哭出来,只是一脸苦相的看着雷特。
“废物!你是想告诉我你走不了了?那就给我滚,老子不需要废物!”雷特一脚踹在了男孩的背上,将这个不幸的男孩踢得翻了好几个身。
雷特目光在孩子中搜寻着,最终定格在走在队尾的男孩身上。
“……你!新来的废物,到我前面来!”
雷特身后的卡尔和几个男孩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朴洛脸上则露出几分发自内心的担忧。
新来的男孩将一切都看在眼底,他连一刻犹豫都没有,直接走到雷特的前面。
然而接下来的路程顺利的出乎所有人的预料,自从男孩走在最前面以后,他们一路上没有遇到过哪怕是一只变异昆虫或丧尸兽。
“真是幸运。”雷特嘟囔着。他一路上只顾着惊讶了,完全没有发现男孩在之前的路途中行走的方向出现了几次细微的变化,只能把没遭遇变异昆虫的情况归结于男孩的运气好。
在迈过最后一棵苍翠的树木后,天空变得开阔起来,还带着些许潮红的骄阳出现在孩子们眼前。稍远的草地上插着一块铁牌,早已经被腐蚀成了铁锈,但依稀还能辨认出那上面的“奥锐克斯矿场”几个字。在更远的地方,就是一片远低于地面的矿坑,还能勉强看出曾经是一座山的形状。
“废物们,前面就是矿场!规矩和以前一样,五到七岁的要挖出五十斤铁矿,八到十岁的要挖出七十斤,更大的要挖出一百斤!如果有谁被我发现少挖了一斤,我想你的晚饭就可以取消了!”雷特咧着黄牙看着面前的一群孩子。要知道,如果把这四十多个孩子挖出来的矿都卖给矿场,自己能从里面捞出不少油水。至于这些孩子,他们可没资格得到工钱。
雷特清了清嗓,用更粗重的声音说道:“当然,如果你们里面有哪个好运的家伙能挖出一颗赤晶矿,你接下去一星期的活儿都不用干了!不过我不觉得你们有谁能好运到这种程度……那么现在!还站着干嘛!拿上家伙去干活儿!还有你!朴洛,昨天你迟到了,今天要挖出两倍的矿!”
孩子们一哄而散,加快脚步朝矿场走去,先到的人往往能拿到稍微好些的工具,那意味着能早点结束早上的活儿。那所谓的赤晶矿他们是没打算想了,那种矿石只存在于矿坑深处,而伸手不见五指的矿坑深处往往伴随着变异过的地鼠和蛇的存在。即使好运没遇到这些变异生物,稀薄的氧气也能要了你的命。
很快,仍在后面慢腾腾的走的就只剩下了三个人:大块头卡尔、因为昨天被打伤而不便加速的朴洛、以及那个新来的男孩。
等他们走到山洞口的时候,那些先到的孩子早就已经不知散到哪里去了。男孩依旧散漫的走着,来到了领工具的地方,这里守着的只有一个邋遢的老头。老头百无聊赖的抬眼看了一眼面前这个新面孔,说道:“小伙计,你是新来的么。”
男孩点了点头。
“拿上那边那把小号的铁锥,再去那边领个箩筐就可以进去了。记住,不要进那个标记了红色叉叉的矿洞。”老头干枯的手随意指了指几个地方,又眯着眼睛小憩去了。
然而男孩没有领小号的铁锥,他选了中号的,那几乎要与他等高的铁锥拿在他手里不免显得有些滑稽。巨大的箩筐和他瘦小的身躯更是不成比例。
一直冷眼旁观的卡尔立刻嘲讽道:“小家伙,就凭你也能用中号的?”
男孩仿佛根本没有看到卡尔,随意找了一个洞口就走了进去。于是回答卡尔的只有一阵阵带着矿腥味的冷风。
卡尔不屑的冷哼一声,他挑选了一个大号的箩筐,跟随着男孩也进了那个山洞。这种事他早就做惯了:跟着那些好欺负的孩子进山洞,然后夺走他们挖来的矿当做自己的。显然,他这次盯上的就是这个新来的男孩。
矿洞里的光线是很稀少的,如果不是矿洞里一些天然存在的发光物质,没带照明物前来的挖矿者恐怕要寸步难行。
然而这个麻烦对男孩来说仿佛根本不存在,他的眼睛散发着暗淡的黑光,使他在光线昏暗的矿洞里如履平地。他身后不远处的卡尔就叫苦不迭了,为了跟上男孩的步子,卡尔不得不加快速度。可在一片漆黑的环境下他根本看不清脚下,时不时的就会踩在一些尖锐的小石子上,或者被地上坑坑洼洼的洞绊到。
男孩很快就来到了大多数人挖矿的地方,这里的空间明显比其他地方宽阔一些,一些凸显出来的铁矿泛着和周围土石不同的锃亮,让人一眼就能看到。
有两个收养院的男孩就在这儿挖矿,他们一眼就看到了卡尔,立刻怕的想要背起箩筐离开。卡尔脸上的狼狈顿时一扫而空,像雷特那样咧开了自己的嘴,朝他们走了过去。说道:“嘿,你们往哪走呢。这两块矿不错,我要了!”
一边说着,卡尔蛮不讲理的从两个男孩的箩筐里拿走了两块仅有的铁矿,他将铁矿在手上掂了掂,然后放进了自己的箩筐。
新来的男孩仿若未闻,他在矿洞里又到处走了走,用铁锹敲了敲一些岩石和表面的铁矿就若有所思的走出去了。
等卡尔回头时,就看见那个新来的男孩居然开始朝外走去了。卡尔连忙跟了上去,今天他一定不能让这个新来的好过。
可是当卡尔从矿洞里走出来时却傻了眼,周围哪里还有男孩的影子?
时间很快的流逝着,当热烈的阳光环绕着大地时,一些孩子的活儿已经完成了。他们背着大大小小的箩筐找上了领工具那的老头。不知何时老头身后多出一个巨大的秤砣,第一个孩子自觉的将所有铁矿倒在了秤砣上的框里,当他看见指针过了七十时,立刻松了口气。老头瞥了一眼秤砣,从衣兜里拿了一张小纸片,在上面写了些什么,将它交给这个孩子并对他说道:“拿着这张纸去找那边的瞎子,他会告诉你你能得到什么。”
这个孩子欣喜的将矿装回箩筐,将箩筐背在身上朝老头指的地方快步走去。
所有孩子的注意都集中在前面的人身上了,他们自然没看见那个新来的男孩从远处的一个矿洞里走了出来。在男孩出现的矿洞洞口的旁边,有一道巨大而猩红的叉叉。
就在男孩走出去后不久,卡尔也从另一个山洞里走了出来。他的箩筐已经装的满满当当了,这是他不断搜刮了二十多个孩子的成果。卡尔径直走到了排队的队伍最前方,站在了一个孩子的身边,那个孩子立刻就明白卡尔想干什么了,连忙朝后退了几步,将身前的位置让给了卡尔。
后面的孩子看的咬牙切齿,显然他们早已经恨透了这个大块头。
男孩依旧像是什么都没看到,在他背后的箩筐里只散落着几块零星的铁矿,重量绝对达不到雷特要求的五十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