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临安府的茶、盐岁入,绍兴年间以一千三百万缗为额,到乾道六年(1170)以后,就增至二千四百万缗。成都府初额为四万八千缗,到乾道末年增至四十余万缗。二是支移、加耗等附加税大幅度增加。如秀州(浙江嘉兴)在乾道三年的加耗每石尚只有一斗四五升,而二年以后竟增加到五六斗,“每岁溢取十五万石”。湖南的斗面米,也是“一岁所取,反数倍于前者”。再如潭州(湖南长沙)一地,每年二税的税额是三十万斛,而额外加派的支移费竟达到十万缗之多。
二是增加名目繁多的杂税。正如侍御史章颖所指出的:“乾道以后,大臣当国者皆以理财为务,如盐袋钱、头子勘合钱、官户减半役钱,又复增取者七八百万缗,可谓重矣。”四川地区与盐有关额外增收的杂税,更是不胜枚举,如“买酒钱、到岸钱、塌地钱之类,皆是一时增创”。临安府的商贾和百姓,为了逃避苛捐杂税,许多人就买通德寿宫内侍,在货物上插上德寿宫的旗帜以逃税,甚至粪船也不例外,故后人作诗讽刺道:“德寿书名满市廛,一丁犹是赋三千。不须更问灯笼锦,翼翼宫旗插粪船。”在这种情况下,才使孝宗朝的赋税总收入,大大超过了宋代的任何一朝。
沉重的封建剥削把农民压得喘不过气来,乾道七年(1171),有官员说到:当时虽然“连年灾旱,饥馑荐臻,江湖十数州,赤地千里,米价腾涌,日甚一日”,饥民“流离颠仆,相属于涂”,但地方官仍然“急于催科,必欲足其常数,饥民粥不给,税租何从出乎?”淳熙年间,出任湖南安抚使的辛弃疾,在大力镇压农民起义的同时,对农民的悲惨境遇也深表同情,他对孝宗说:“臣姑以湖南一路言之,自臣到任之初,见百姓遮道,自言嗷嗷困苦之状,臣以谓斯民无所愬,不去为盗。将安之乎?臣一一按奏,所谓诛之则不可胜诛。”同样,繁重的赋税也使茶贩、渔民、山民和少数民族的人民失去了生计。
随着社会的逐渐安定,土地兼并在孝宗朝也迅猛发展起来。无论文臣还是武将,地主还是商人,有的依靠皇帝的恩赐,有的利用手中的特权,有的通过高额地租和高利贷的盘剥,大量兼并土地,广大贫下户纷纷破产,有的甚至沦为流民。故陆九渊说:“所谓农民者,非佃客庄,则佃官庄,其为下户自有田者亦无几。所谓客庄,亦多侨寄官户,平时不能赡恤其农者也。当春夏缺米时,皆四出告籴于他乡之富民,极可怜也。”地主豪民还依仗权势,破坏水利,围湖造田,两浙地区最着名的人造湖鉴湖就在此时基本被湮灭。数十万顷的官田,也是“朝籍于官,暮入势家”,成了他们囊中之物。
南宋时候,地主对农民的地租剥削,比北宋还重,主客的分配比例,从七三分、对半分到四六分不等,如洪迈在淳煕年间(1174-1189)说:“予观今吾乡(江西鄱阳)之俗,募人耕田,十取其五,而用牛者,取其六,谓之牛米。”新安(安徽歙县)“上田产米二石者,田主之收什六七”。同时代的王炎说:“(湖南之田)毎亩所输于官者,役钱以四百八十文为率,苗米以一斗为率。
计其所得于田者,膏腴之田,一亩收谷三斛,下等之田一亩二斛,若有田不能自耕,佃客税而耕之者,毎亩所得一斛二斗而已。有牛具、粮种者,主客以四六分,得一斛二斗,若无牛具、粮种者,又减一分。”福州的“民间定租,亩米一石”,如果折成分成租,佃户还分不到一半,一旦遇到灾荒,恐怕交租还嫌不够。官田上盛行货币地租,剥削额也较私田轻一些。农民如果交不出地租或高利贷,除了封建政府派出虎狼般的差役,帮助追讨以外,一些豪强地主往往私设公堂,严刑追逼。时人卫博曾说:“比年以来,富家大室,擅兼并之利,诛倍称之息,械系设于私室,椎剥尽于肤髓,贫民下户雠之到骨,诪张怨詈,所不堪听。”以上这些情况,都加剧了阶级矛盾,造成此起彼伏的农民起义。
四、高宗之死和孝宗“禅位”
淳熙十四年(1187)十月,太上皇高宗病死于德寿宫。是年孝宗六十一岁,他为了表明对高宗“禅位”于己的感激之情,更由于对北伐中原收复失地已经彻底丧失了信心,意志消沉,转向享乐,甚至“经月不御外朝”,所以一改以往帝皇守丧时间以日易月的做法,决心要毕三年之丧。十一月,孝宗下手诏,令皇太子参决政务,以便让自己逐步从繁重的朝政中脱身。
次年三月十六日,一支由二百十三条船只组成的出殡队伍,载着高宗灵柩,自临安出发,浩浩荡荡地横渡钱塘江、转入钱清江,沿着浙东运河东行,进入鉴湖水网,历时五天,才抵达绍兴府会稽县上皇山麓的攒宫。船队所经之处,除强行征发大批民力以应徭役外,还趁机须索百端,单是供应三十人左右的后宫和内侍们用膳一项,“每顿破羊肉四百斤,泛索尤难应付,如田鸡动要数十斤”。为通过这支庞大的船队,沿途还拆毁了不少桥梁、堤堰、灌渠和民居。高宗山陵建成后,取名永思陵,全部费用当以数百万贯计,这些都极大地加重了人民的负担。不过,与历史上其他帝王陵寝相比较,限于财力不济和权厝等原因,规模确实不算很大,当永思陵建成后,周必大就有“陵域相望,地势殊迫”之叹。不久,根据翰林学士洪迈提议,以吕颐浩、赵鼎、韩世忠、张俊配享高宗庙廷。有人还提出让岳飞、张浚配享,但遭到孝宗的拒绝。
十六年正月,周必大由右相进位左相,参知政事留正升任右相,将皇太后移住慈福宫,并将德寿宫更名为重华宫。这一切都为他的退位做好安排。
二月,孝宗正式将帝位传给皇太子,自己退居重华宫。太子即位,是为光宗,尊孝宗为寿皇圣帝,皇后谢氏为寿成皇后,皇太后吴氏为寿圣皇太后。
光宗名惇,孝宗第三子,生于绍兴十七年(1147)九月。孝宗在潜邸时,娶郭氏(后来追册为成穆皇后),郭氏生四子,长子邓王赵愭,次子庆王赵恺,三子恭王赵惇,即光宗,四子早夭。孝宗即位后,赵愭被立为皇太子,不久病死。按照封建礼法,当由赵恺继立为太子,然而此时其生母郭氏早死,两宫为了达到市恩目的,往往不希望依常规立皇太子。孝宗在他们的影响下,以为赵惇“英武类己”,遂“越次建储”,乾道七年(1171)二月,将他立为太子。
与此同时,晋封赵恺为魏王,命其出判地方。赵恺临行前,对前来送行的宰相虞允文请求道:“更望相公保全。”从中可以看出宫廷斗争的残酷无情。
淳熙七年(1180),魏王赵恺死于明州(浙江宁波)。
光宗皇后李氏,是庆远军节度使李道之女。当光宗还是恭王时,高宗听信道士皇甫坦的话,以为“此女当母天下”,遂聘李氏为恭王妃。乾道四年(1168),生嘉王扩。李氏其人,史言其“性妒悍”,恭王为皇太子,李氏为皇太子妃,她经常以细故诉太子左右于太上皇与孝宗,太上皇不怿,言李氏无后德。孝宗亦多次训诫李氏,要她“以皇太后为法,不然,行当废汝”。对此,李氏一直耿耿于怀。光宗即位后,李氏虽被立为皇后,但与寿皇夫妇一直不和,内侍颇知其情,为取宠双方而从中奔走挑拨,使光宗帝后与寿皇夫妇的关系更加恶化。
孝宗虽然退位,但也和高宗一样,并不想完全放弃权力,安排亲信周必大出任光宗的左相,就是他为此而设下的一枚棋子。留正曾经做过光宗在潜邸时的旧臣,与光宗的关系非同一般,他在光宗即位前夕,“越次拜右丞相”,当与皇太子的拔擢有关。光宗即位后,周必大与留正并相,“议论素不相合”,实际上是光宗与孝宗两人矛盾的反映。光宗为了排斥周必大,秘密向自己做太子时担任过侍讲的罗点物色可以为台谏官的人选,罗点不明白光宗的意图,向他推荐了“意向与周必大相类”的叶适等八人,结果一个也不被采用。稍后,光宗将与周必大有怨、对留正有恩的何澹,自权兵部侍郎除为右谏议。果然,何澹一上任,“首上疏攻必大,必大求去”,光宗便趁机罢去了他的相位,予在外宫观,接着升任留正为左相。
总之,与孝宗对太上皇高宗惟命是从的态度完全不同,光宗一登上皇位,就不愿受到孝宗的控制,加上皇后李氏的挑拨,使父子两人的矛盾随着时间的推移而不断深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