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随着这句话的出现而停下，菲尔德用手遮住嘴角，眼神乱窜。
我的天啊，我都说了些什么啊，哎呀哎呀，感觉又说出了过去的事情，真是糟糕啊。作为面包师，这样的素质都还没能养成，难怪爸爸说我总会让客人吃上难吃的面包了。可不是嘛，缩景瞳好不容易回来一次，这样款待的同时如果不能伴以甜言蜜语，结果会走向不好的愿景啊。
而且，那样的话，原来的愿望就会消失不见啊，面包的味道就可能永远也找不回来了。
“菲尔德的心还是一如既往的复杂呢。”
缩景瞳将面包脚送进嘴里，摆摆手，指了指鼓起的腮帮子，眼睛眯成缝。
这一个瞬间，菲尔德睁大了眼睛，她十分想看清楚，自己所看到的那个缩景瞳，是不是还与以前的哪个缩景瞳一样，是自己所认识的呢。想起了一个可以帮自己看到这一事实的人来，“他”拥有着看透人心变化的能力，但同时，自己将会体无完肤的沦陷进自责之中。
“要我说呢，你的面包其实一点都没有变。你曾经说过，面包里满是你心的味道，但这么多年了，你还是秉承着当初的味道，就跟你的人一样，还是那个喜欢面包的孩子呢。”
“可是我已经是个老婆婆了啊。”
菲尔德，菲尔德，怎么又拿年龄说事了？不是跟爸爸约定好的嘛，就算自己没能改变什么，也不能这样放弃自己所拥有的东西啊。
挂在一旁的围裙口袋里，那些小家伙一个个神采飞扬，暖暖的心跳，暖暖的心房。
“不，我说的是你年轻的时候。虽然【变异想时】会在一定程度上保留人类最佳时期的生物年龄，但意识上却还会继续变化与生长。”
“哼！骗人！我年轻的时候没有这样的愿望，没有这样的愿望啊。做面包这种事情，只是我爸爸去世之后才有的，你怎么可能知道！刚才还讲不出这种高等研究员才懂的小秘密，为什么又要针对我啊。”
你怎么可能知道，我的愿望。
低着头的女孩，嘀咕着这句话，手上握着的干面包，还没有送进嘴里，就已经沉重得压弯了手指，心的味道，也有重量啊。
男孩一脸的紧张，手心湿漉漉的。
却被另一双手盖住了。
露儿递给他一样东西，是自己的那份面包。
洛丽塔心尖一紧，手心里有一股力量，莫名的有力，催促着自己，不要放弃。
既然是心的味道，那么想必自己的面包跟别人的面包有着不一样的味道吧？我可以尝出那种甜甜的快乐味道，露儿应该尝出的是另外一种吧。刚才也说了，每一次的味道都不一样，这样的话，会不会。
因人而异？
“尝尝吧？”
两人异口同声，菲尔德歪了脑袋，头发丝垂落鼻翼上方。因呼吸而收缩的瞳孔，拍动眼睑睫毛，笨拙的心，受伤，受伤。
笨蛋，这是个好机会，快把自己藏在面包中快乐的味道拿给他啊。
“我......我的面包味道.......那个......我会证明给你看的！我已经改变了！”
她喊出了声，而街道外边的路灯也随之亮起。
仿佛眼睛，洞穿了自己。
三三两两，手臂笔直悬空，嘴角憋不住久违激动，微小了从容。
“但是，太多了啊。”
三名女孩都将面包往缩景瞳嘴里塞，三种面包都在向一颗心急切地挨。
“我一个个尝吧，这样的话我就吃不下了啊。”
菲尔德握着面包的手指松了松，露儿探手越过洛丽塔的手背，而后者则将手指尖送到了对方嘴唇边上，眼看就要碰上了。
一个男人出现了。
高大的，威武的。
眼睛炯炯有神，下一秒便风情万种。
不是因为心爱的女人，而是因为那段时光的重叠影射。
后边的老人拄着拐杖，头上帽檐引来数人目光，聚焦而上的紧张，平静的慈祥。
血色齿轮。
洛丽塔将手臂垂下了，嘟着嘴，看着男人，下一秒，便轻声低叹。
“父亲，你还是来了。”
食客们依旧漫步周围空间，唯独两人之间的视线开始粘稠，沾染四下，老旧时光。
为什么在这里出现啊！
为什么！我明明将镜子归还原位了，是谁告的密？好吧，如果一直瞒着，也不是解决办法，他自己找到了我的秘密，我不可能闭口不谈。这还是一个秘密，对于其他两人来说。单方面的隐瞒，单方面的深藏不露。
父亲会原谅我的吧，还是我过于乐观？
“我在外边等你。”
洛兰微微一笑，街边灯影洒落唏嘘胡渣，撩起男人的肌肉棱角。
“知道了。”
洛丽塔转身坐下，小店内温暖灯光闪烁，掀开了挤压心灵的皮袄。
对面的女孩呆呆地站在厨房的转角处，她实际上是靠在墙上，但宽大的围裙遮住了双脚的方向，让人辨不清心向何方。
“你们，先去吧。晚上之后，客人会多起来的。到时候比较忙，失陪了。”
围裙一摆一荡，消失在灯光中，再也听不清缩景瞳的话语。有风铃挂在小店的上方，洗刷着暖光灯的边缘，缺少一些拂动，无声观望。
什么啊，是他啊，果然跟我猜的一样，洛兰的女儿，就是那位传说中失踪已久的造物家的女儿。看来白十字与黑十字又有新的冲突了。爸爸说过，那本白皮书终究会被某个人类掌控，毕竟逃不出三定律的控制。如果能够控制梦界，那么那位王会用它实现怎样的愿望呢？
三人匆匆道谢，露儿的嘴角还有残存面包。
这样的话就不能再等了，面包店只是一个掩饰，爸爸，我会完成你的愿望的。我是不会改变的，味道，来自面包，告诉了我答案。这不是你和妈妈一直想要的吗？
打开烤箱，新的面包蒸腾而出迷人的颜色。整个小店热闹起来，三人离开人群，不住回头眺望明亮的招牌，唇角还有余香。
周围的店铺也已经发出光来，倾斜了街道的每一处，白塔独有的风光。
先前在屋顶水槽里趴着的猫，也已经沐浴进那些光里。
“父亲？”
发出提问的首先是露儿自己，可能是已经预料到将要到来而结局。
“哎呀，很是烦人呢。还是被发现了，不过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这件事情过去了那么久，就这样轻描淡写了，厌烦了好多年。我没有跟你们讲起这件事情，主要是，我，不太，想那个。”
有些断句不清，恐怕没有底。
“没想到他也是造物者啊，而且乔治跟来了，我刚才看到。当时我也有些惊讶。”
“什么？你说，你说，乔治老爷爷？”
女孩跑到他们面前，张开手臂，伴随着微微跳跃。
街灯下，上下抖动的头发。
“很难相信吧！？”
“我说的是真的！”
“乔治怎么可能是造物者，我从来没见过他的光之所入口！”
“不，这是有可能的。”男孩指了指自己。“引者长什么样，都有，难道你会看出菲尔德的引者是她的围裙吗？”
女孩沉默一时，整个人雕塑在街道中央，铜版画上的线条。
“我还以为，只有幻想，是我见过最奇妙的东西。但后来，我才明白，是人，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出色的表演家，奇妙至极。”
身后男人开口了，那是老人的声调，沧桑的面庞。
乔治缓步从洛兰高大的身影后探出，哑然着，苍老着，激动着。
人们就这样杵在地面上，人流之中，白塔的街道缝隙，点滴时光的好奇。
一旁的路灯抖了抖灯芯，那温度，有些高，有些朦胧。
“就这样跟我们见面，太鲁莽了。不是吗？”
女孩上前一步，背在身后的手纠结不清了动作，挂在胸口十字架晃动，15度半，眼神跟着同步，扫视两人的胸口上方。
另一名女孩细细观察老人全身上下，不清晰，也不模糊，真希望自己能够看错。转念一想，就算这样，也不是坏事，还是需要一些时间，和讲述。
缩景瞳一伸懒腰，气氛瞬间软了下来。
不知说什么，但总比刚才，有那么一点，小小的清闲吧？
“作为补偿，请跟我们来吧？”
洛丽塔会心一笑，这么快原谅别人，真不像是父亲应有的品德。是自己的身份的缘故吧，光之所这件事情已经是历史了，过去吧，过去吧。
“去哪儿？”
“唐突的见面需要慢慢弥补。白塔的旋转餐厅是个不错的地方。第一是因为洛兰的缘故，而是由于我的习惯。第一次成为造物者的时候，经常去的地方。”
“在这一方面的事情还有很多，我们也有来梦界的缘由。有关《梦典》这本书的秘密。”
“爸爸还真是自私呢。”
“那也是为了你。”
洛丽塔不知何时笑了，蓝色瞳孔转起街灯的颜色，一种冰凉与火热的混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