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之后,当又一个傍晚即将来临,一缕金色夕阳穿过遮天蔽日的原始森林,照耀着这支历尽艰辛的队伍时,前面有人突然惊叫起来。人们顺着落日的方向看去,在他们脚下,在远远的森林和大地边缘,一座湖泊般的平地出现在他们眼前!哦,坝子……人们欢呼雀跃,许多人哭了,眼泪像瀑布一样淌下来。远处的坝子是那样美好,村庄是那样温馨,弯弯的河流,平坦的道路,一块块翡翠般的庄稼和充满温情的房屋。他们在噩梦般的大森林里整整挣扎了半个月!
经过一段茂密的灌木丛,前方出现了一条土路,上面清晰的印着车辙,这就意味着已经走出无人区了。
这时从茂密的草丛中钻出一个老乞丐,至诚一眼就认出了他,这就是至诚起初来到金三角请过吃饭的老乞丐。
老乞丐在至诚身上停留了几秒钟,直接走到苏荃面前说道:“诸位真是不简单啊,能从那个死亡谷穿越过来。”
“此次太过凶险,要不是诚兄弟的帮助,我们恐怕凶多吉少了。”
苏荃接着简单讲述种种过程。老者不住地点头,并对至诚的所作所为表示赞赏。至诚有些纳闷,这个老乞丐浑身邋里邋遢,众人怎么对他如此恭敬,来不及向秦爷打听。只听老乞丐说道:“寨子就在不远处,我们可以进行补给。”
这是一个绝处逢生的喜讯,因为一座土人的石寨奇迹般出现在人们面前。天无绝人之路,山寨意味着人类、粮食、房屋和短暂休息,队伍里一半人都在害病,人们头上长满虱子,身上生着毒疮,许多人打摆子,拉痢疾,伤员伤口化脓感染,妇女孩子急需补充营养。你想想,一间遮风避雨的石头房子,一口跳动红色火苗的火塘,一锅热气腾腾的大米饭(或者玉米粥红薯地瓜干均可),也许还能奢侈地宰杀一头猪或者牛什么的,再洗上一个热水澡,换上被火烤干的衣服,躺在屋子里不用担惊受怕,不用顾虑风暴雨露和野兽蚊虫袭击,伸展四肢痛痛快快地睡它三天三夜。天啦,你能想象这是什么样的幸福生活吗?那些伤口和病痛简直算不了什么,不用医治保证全好了!
因此山寨就像传说中上帝的城堡,在正午一轮金光四射的太阳映照下,在受尽磨难的人们眼睛里放射着幸福而诱人的宁静光辉。
苏荃的叙述急促起来,也许年代久远,也许触动什么心事,总之他的声音不大正常,紧张,压抑,喉咙咕隆作响,好像那些珠子一样的单词和句子都躲在喉咙里打转。
至诚不解地问:“怎么了?”
老乞丐看了看不远处的石寨,轻声说道:“主人并不欢迎咱们。”
苏荃沉默,没有回答。
至诚说:“咱们怎么办?”
老乞丐过了很久,挤出几个字:“……杀光他们。”
至诚的心痛苦地蜷缩起来,相信这是一个事实,土人部落当然不欢迎入侵者,他们所以在原始森林中生存并繁衍,就是因为他们远离文明社会,远离人类,在森林中他们是百兽之王,大自然是他们的朋友,而人类则是他们最大的天敌。
土人吹响呜呜的号角,敲响节奏急促的木鼓,那是向敌人传达一种古老而强烈的宣战信号,寨子外面出现许多****上身的人影,他们大叫大嚷地跑来跑去,跺着脚,将弩箭和长矛举过头顶恫吓敌人。
然而宣战和恫吓并不能阻止军队前进,这是一支濒临死亡的军队,所以他们必须以别人的死亡来换取自己的生存。据说本来苏荃下令对天开枪,把土人赶跑了事,他们需要山寨的粮食而不是屠杀。但是土人十分顽强,他们决心保卫家园死战不退。
他们灵活地藏身于石壁、山洞、崖畔与草丛树林之中,像猴子一样跳跃攀援,从树上和崖畔嗖嗖地射出许多细小的弩箭,掷出锋利的长矛。弩箭不同于弓箭,只有几寸长,疾如闪电,那些箭头和矛尖都被雨林中一种俗称“箭毒蛙”的毒液浸泡过,就连野象也只消一时三刻便倒地毙命,因此中箭的士兵很快全身乌黑不能活命。
后面的结局没有悬念,这不是作战,是屠杀,是掌握先进武器的文明人类对于原始部落的野蛮掠夺。一个小时后,这场实力完全不对等的战斗宣告结束,土著部落被消灭,土人死伤无数,侥幸活着的逃进树林,山寨被占领,饥饿的军队得以补充和休息。
这个雀巢鸠占的故事令至诚悲哀不已,社会文明的优势仅仅体现在对弱者的掠夺么?当至诚把这个意思告诉秦爷,他眼珠动了动,干巴巴地说:“我们怎么办?……饿死吗?”
至诚无言以对。
众人暂时告别颠破流离的逃亡生活,终于找到一个地方安稳睡觉。进入寨子的大家兵分几路开始忙活,重新将物资分配。接下来半个月,众人在石寨里休养生息。
这里的粮食丰富,寨子后面就是一片风光秀丽的天然牧场,山谷宁静,植被丰厚,沼泽平静而妩媚,烟云般的草丛中开满星星点点的小白花。妇女在岸边放牧一群黄牛,牛们哞哞的叫声好像来自遥远的古代。白骨沉入大地,死亡之路已成过。秦爷时常来到这里,望向那片湿润的沼泽,眼中饱含泪水,他慢慢举起手,向那些永远留在沼泽里的部下,那些勇敢的军人和不幸者敬了一个军礼。
曾经一度沸腾不已的沼泽地终于复归平静,就像开水渐渐冷却,旋涡消失,锈水如铁。大自然还是那样宁静,波澜不兴,好像什么故事也没有发生一样。只有一道金黄色的夕阳突然从山巅上斜斜地映照下来,把这片仙境般的魔沼涂抹得金光闪闪无比灿烂美丽……
修养声息的这段时间,寨子里只有秦爷和老乞丐最为忙活。一个负责筹备军火,一个负责招兵买马。
此时生力军儿百余人,各种枪械上百只,数十匹骡马,轻重机枪数十挺,迫击炮五门。苏荃毫无疑问地当上大头领,这也是金三角有史以来第一个女头领。由于都是国民党残军后代,众人都采用军队的军衔。这也是众人商议后的结果,要完全脱离土匪的气息。最后苏荃出任总指挥,秦爷任副总指挥,老乞丐任参谋长,至诚为团长,村寨改名为自由团。
在这里说一下老乞丐,经过至诚的摸底。老乞丐叫秦广生,与秦爷是亲哥俩。他们都与苏荃的关系匪浅,至诚怕触发禁忌就没向深里打听,以免招来祸事。以前都是不起眼的人,没有人会在他俩的存在,可见隐藏之深。也足以反映出苏荃的心思缜密。可令至诚有些疑惑地是,他们之间到底为了什么才隐藏起来,苏荃又是怎样当上大夫人的?看来这些问题只有苏荃本人能够解答,但至诚现在可没有这么傻,等有机会再说,目前他只想找到易容术。
外边流传着各种各样的消息,说什么的都有。对于一个团伙的覆灭和另一个团伙的兴起,人们都是津津乐道地谈论。而当地的大土司对于这群突然闯进来的武装组织似乎不太关心,表现的平静。苏荃也曾派人送过礼物过去,大土司虽然手下但并没有做任何表示,他究竟再打什么算盘就不得而知了。
罗金牙那里没有在出动武装,毕竟这里是另一个大土司的领地,他是不敢放肆的。
而现在最需要解决的就是钱的问题。虽然有肥沃的平原可以种粮食,但那也只能饿不死,勉强维持生计罢了,想要提高整体实力是远远不够的。这么多人,每天的吃喝拉撒睡都是不小的开销,没有金砖在身后磊着,说话办事都没有底气。所以就不得不在干起老本行——护商。这也是当初国民党残军在这里起家的方式,虽然后来分帮结派干什么的都有了,但是这支队伍依然遵守着当初的命令,只护商不贩毒,队伍里的任何人都不能吸毒,否则军法处置。
几天后,走马上任的自由团团长张至诚接受一个史无前例的任务,去做一笔报酬丰厚的大烟生意,具体说就是替一个泰国商人押运走私“黑货”到老挝去,这就是金三角人常说的“护商”。
适逢金三角一年一度鸦片收获季节,走私商人竞相进山来收购鸦片,然后沿着秘密商路把这些黑货运出山,走私到东南亚各国乃至香港、欧洲黑市上卖高价。
早在一百年前,这些被称作秘密商路的金三角森林小道就已经存在,它们是金三角与外部世界联系的脆弱生命线。这些森林小道不仅漫长崎岖,人畜难行,马帮往往要走几个月甚至更长时间,而且充满各种难以想象的艰难和危险。
金三角地势复杂山高林密,素以匪患深重著称,土匪强盗多如牛毛,专干杀人越货勾当,商人弄不好不仅丢了货物财,还要搭上性命,所以人们常常要花大价钱请人护商。